紅杏號這艘以機動性見長的飛船,在海盜們的包夾之下,赫然熄滅了引擎的光芒,停下了衝鋒的勢頭,如同頑石一般漂浮在深空,繼而被四面八方毫不留情的炮火淹沒。

這一次沒有奇蹟發生,飛船照單全收了迎面而來的炮火,偏導護盾閃爍了幾次便徹底熄滅,外部裝甲在震盪導彈與能量束的轟擊下支離破碎,露出燒焦與融化的痕跡,狹長的機體微微扭曲著,飛船左翼更是在爆炸中與主幹脫離開來。

那狹長、銳利、行動時宛如鬼魅的紅杏號,頃刻間就熄滅了所有光芒。

這一刻,就連海盜們也是瞠目結舌。

“頭兒,這算怎麼回事?”

一名靠得最近的海盜忍不住問道:“這是自殺?”

一名隊友回應道:“恐怕是引擎故障,那種瘋子一樣的機動本來就不可持久,他們連續發動,引擎自爆都不稀奇。”

“管那麼多幹什麼?補上一枚質子魚雷,讓他們死得徹底一點!”

“住手!”海盜們的小頭目立刻在通訊器中喝止了手下的冒進,“忘了【玄冥】了嗎?而且那可是紅杏號!傳說中【白銀】組織裡僅次於白銀號的改裝飛船,核心部件無一不是價值連城!你想毀了這一切?”

手下聞言不由一怔:“可是……”

小頭目質問道:“你連一坨毫無抵抗的太空垃圾都怕嗎?”

在【青龍】內部,沒有什麼是比膽怯更可恥的,所以被上司如此質問,戰機小隊的通訊頻道便陷入沉默。

“一號和三號去繼續追擊貨船,別讓它跑了,其他人過來和我一起分割戰利品。【玄冥】是要上交的,但其他的部分都屬於我們。在其他小隊趕到之前,我們至少要把最精華的部分吃到自己肚子裡。”

小頭目一邊下達命令,一邊駕駛戰機靠近紅杏號,用磁鐵將飛船上脫落下來的許多黑色裝甲碎片收集起來,放入機腹那容量有限的貨艙中。

其餘海盜們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如同食腐的餓獸,迫不及待地在獵物的屍體上飽餐起來。

紅杏號的體型遠大於單人戰機,因此最有價值的大型部件自然只能留待大部隊趕至再行拆解。

可是那些碎裂的破片同樣價值不菲,以這些熟練海盜們的眼光來推斷,覆蓋在紅杏號外層的裝甲是赫赫有名的【玄鐵】,那幾乎是乾星系內最適合打造飛船裝甲的稀有金屬,防護性能比一般的合金強上數倍——當然價格則是上百倍。

事實上,海盜們懷疑,若非有這層【玄鐵】護甲,紅杏號在引擎故障、慘遭集火的時候就該被當場打成火球了。

而現在,這些稀有金屬將成為海盜們的戰利品。

海盜們絲毫沒有質疑自己的勝利,因為眼前的紅杏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已經是破爛的屍骸——飛船所有的光芒都已經熄滅,處處覆蓋著焦痕與坑窪,外裝甲已經被掀飛了大***露出來的管線連短路的電弧都閃爍不出來。

然而就在海盜們大快朵頤的時候,忽然有人發現了雷達上的異常資訊。

“等等,紅杏號上還有人活著?!”

這個警告並沒有引起重視。

“你眼花了吧?飛船都破成這樣,裡面怎麼可能還有活口?”

“有人活著更好啊,活生生的【白銀】戰俘,恐怕比飛船本身還有價值。”

頻道內吵吵鬧鬧,洋溢著海盜們得勝的狂喜。

就連海盜們的小頭目也已經被貪婪矇蔽了理智,他腦海中不再有謹慎的算計,只剩下接連不斷的臆想——這次戰鬥過後,他完全可以用收集來的【玄鐵】片為自己的座駕升級防禦,而消滅紅杏小隊的大功,更讓他有機會去競爭下一任【龍頭】。

而就在一片狂喜中,那宛如屍首一般沉默的飛船,忽而顯露猙獰。

六門重型激光炮毫無徵兆地開火,光束異常刁鑽地同時洞穿了三架戰機的單薄護盾,將它們化作熊熊燃燒的火球。

而就在倖存的海盜們猝不及防,下意識想要發動戰機遠離時,一批震盪導彈及時跟上,將另外三架戰機打得支離破碎。

只一輪火力過後,現場就只剩下海盜們的小頭目還苟活著。

然而孤零零一架戰機,面對死而復生的紅杏號,就彷彿風暴前的枯葉。

“我,我投降……”

漆黑的戰機在發出投降訊號的同時,被激光炮炸得支離破碎。

——

“呼……”

紅杏號漆黑的駕駛艙內,呂楠長長吐出一口氣,將操作杆推開,整個人仰倒在座椅上。

即便是打近乎不動的固定靶,在轉瞬間擊落6架靈巧的小型戰機,對呂楠而言也非易事,何況是在飛船進入“脫殼”模式,全船效能大幅下降,所有船員都遭到強烈衝擊震盪的情況下。

在透過嚴重損壞的火控系統進行瞄準的時候,呂楠只感覺自己像是磕了雙人份的香料,視線中的一切都呈現詭異的扭曲,最後她幾乎是靠直覺完成了射擊。

幸好結果沒有讓她蒙羞。

下一刻,呂楠的座椅靠背被安平用力拍了一下。

“幹得漂亮。”

“哼。”

“好了,準備重啟飛船吧,許伯,看一下大家有沒有受傷,然後咱們一起把脫落的部件回收一下。肖恩,你配合……肖恩?”

說話間,安平才發現本該在雷達旁邊守著的新人,竟然不知所蹤。

安平驚訝地開啟了機械臂上的探照燈,為漆黑的駕駛艙帶來耀眼的光芒。

然而光芒映照下,駕駛艙內哪裡還有肖恩的身影。

——

另一邊,漆黑的機修室中,肖恩小心翼翼地靠近著角落裡癱倒成一團的少女。

“莊原瑛,你沒事吧?”

一邊說著,肖恩一邊不由皺了下鼻子:前面血腥味越來越重,恐怕莊原瑛是不可能沒事了。

他是循著血腥味而來的,飛船受到衝擊後,駕駛艙眾人基本安然無恙,但駕駛艙外卻傳來了血的味道。肖恩意識到在機修作業的莊原瑛幾乎是毫無防備地承受了衝擊,便第一時間跑來救人了。

肖恩很慶幸自己來的時候順了許伯的醫療箱,裡面的草藥雖然看起來稀奇古怪,不敢亂用,但好歹有一罐巴克塔噴霧可以拿來救急。

“我,我沒事。”

少女的聲音輕柔地傳來,只是黑暗中,語氣顯得多少有些虛弱。

肖恩連忙開啟探照燈,卻聽一聲驚呼同時響起。

光芒映照下,纖細的少女徒勞地伸出手,試圖遮擋光線,然而終歸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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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已經清晰地看到了她的面容。

探照燈光下,莊原瑛的面容一片慘白,額頭上撞破的傷口因此而顯得更加淒厲。但真正引人注意的則是少女兩側額頭上突兀而起的兩隻犄角!

乳白色,長約十釐米,向著側後方斜向延展,邊緣光潔圓潤……彷彿只是精美的頭飾,與少女那恬淡精緻的面容完美相稱。

這是肖恩第一次看到莊原瑛摘下軟帽的模樣——在基地中,莊原瑛無論吃飯睡覺都不曾摘下頭頂的軟帽。

想不到竟然是為了隱藏這樣的秘密!

莊原瑛也意識到自己的秘密曝光,輕輕嘆了口氣,放棄抵抗,垂下雙手。

此時,駕駛艙內的人也趕了過來。

安平看到肖恩手持探照燈,斜挎醫療箱,呆立在門前的樣子,便長嘆了口氣。

許伯跟在他身後,建議道:“隊長,現在給他一記‘失憶拳’還來得及!”

安平說道:“沒那個必要,終歸是自家人,有些事早晚也要讓他知道的。”

許伯聳聳肩:“你是隊長,你說了算。”

一邊說,許伯一邊越過安平,來到肖恩身旁,從他肩上奪回了醫療箱。

“好了,別戳在這裡礙事了,這一箱寶貝,你除了巴克塔噴霧還認識什麼?只會用噴霧的話你和呂楠有什麼區別?想接我的班,再學十年吧!”

許伯嘮叨著走到莊原瑛身前,熟練地用噴霧配合草藥為少女止血療傷。只是療傷之餘,許伯還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了附近所有滴落的血液,而後統一放入一隻試管中。

肖恩看得眉頭緊皺。

腦海中,那奇怪的圖騰再一次閃現出來,彷彿無處不在的原力在給予他寶貴的啟示,但畫面一閃即逝,讓肖恩摸不到頭緒。

安平拍了拍肖恩的肩膀:“過去說吧,這邊還要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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