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果然守在徐中隊長的辦公室, 但不吵不鬧,就是守著。

他是刑滿釋放人員沒錯, 但他以前犯的事和普通小偷小摸還不一樣, 屬於江湖紛爭, 很難用善惡簡單界定。比如持槍那次是因為有惡徒欺負他死去兄弟的寡妻幼女, 他憤然報復。

徐中隊長給他泡了一杯茶,聽他苦苦哀求,然後拒絕。

“我什麼都不要!”老耿說,“只要讓我去!”

徐中隊長也只有一句話:“我們不可能派這麼一支未受過訓練的隊伍過去。”

“我不是你們派的,我自己出國玩, 想去哪兒去哪兒!”老耿說。

徐中隊長說:“你自己當然可以去,我們國家也有人在r國發財掘金, 所以沒人會攔你。但你知不知道r國遍佈地|雷和汽車炸|彈?出門吃個飯都要穿防|彈衣,至少有十多撥勢力在瓜分該國的版圖, 有一些還是極端組織,殺人不分青紅皂白,這些你都知道?”

程幾和陳川進門時, 徐中隊長的話音剛落。

程幾問:“徐隊,沈子默他們投靠的是哪股勢力?”

徐中隊長抬眼看他:“喲,齊寶貝來了?”

“……”程幾決定不解釋了,“嗯。”

徐中隊長說:“情報的準確性還沒核實,但他們應該是準備投靠t組織,算是r國的第四或第五大勢力。這個t組織不太極端,卻是有名的垃圾箱, 收容了許多罪大惡極的國際逃犯,這些人一旦走出r國的國境,就會被通緝得無處容身。”

程幾又問:“那些逃犯需要為t組織作戰嗎?”

徐中隊長說:“有一些身無分文的需要,有錢的不需要。r國幾十年戰亂,可內部也分窮富,窮人食不果腹,富人發國難財生活豪奢。t組織裡也有階層,像本案主犯這樣帶著鉅額資金來投靠的,基本就是去享福的,照樣享受豪宅豪車、管家僕人、嚴密安保甚至私人軍|隊。”

他繼續:“所以主犯們腦子挺靈光,也不往那些國富民安的地方跑,而是偏向虎山行,找r國這種內|戰國家。去了以後在國內欠下的血債一筆勾銷,生意照做,日子照過,還沒法律管著,大不了給t組織交點兒保護費而已。”

老耿怒道:“他們做夢!想得美!有我活一天就沒他們一天!”

徐中隊長對程幾笑道:“你家這位老哥可真執著。不過假如我是他,我也執著,他是條漢子!”

程幾拍了拍老耿,讓他跟著走,後者還是不樂意。

“乾爹……”

老耿不語。

程幾忽然問:“徐隊,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乾爹就是想以個人身份去r國抓人,你們能幫他嗎?”

老耿一怔。

徐中隊長豪爽地笑了笑:“如果——我也是說如果——老哥一定要以個人身份去,我便同樣以個人身份培訓他三個月。”

“謝謝!”程幾說。

“不客氣,”徐中隊長說,“注意安全。”

程幾和陳川扯著老耿往外走,老耿一路叫道:“他同意了!那中隊長同意了!”

“你個人行為本來也不用他同意。”陳川說,“他只是願意幫你!”

“但是你不能去。”程幾說。

“憑什麼?”老耿問。

另外兩人把他推上車。

程幾問:“乾爹,你多大年紀了?”

“四十九快五十啊!”

“這麼大年紀上戰場,你覺得能活著回來嗎?”程幾問。

陳川也說:“你沒聽徐隊說嗎?沈子默他們到了那邊,只要有錢都可以養私人軍|隊。耿大爺你就省省吧,別勇闖奪命島了啊!”

老耿吼:“中隊長說培訓我三個月!”

“三年也沒用。”程幾說,“這都是特種作戰小隊才能完成的任務,還需要後方支援。你是戰狼?”

老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抓得很緊,程幾不解。

“首先,我沒照顧好小俊,對不起我死去的大哥,天天寢食難安。”老耿說,“其次,我以前沒跟你說過,玉姐其實不是我姐姐,是我前妻。”

程幾被他嚇住:“啊?”

“她比我大一歲,她是我前妻!”老耿重複,“我和她青梅竹馬,十六歲就訂了婚,二十歲領的證。是我坐牢後怕耽誤她,更怕影響她工作前途,堅決要和她分!她不同意也得同意!那個年代如果丈夫是個勞改犯,在社會上時時刻刻都要受人白眼,連買菜買油都要被人剋扣,更別提當醫生求進步了,我不願意她過這種日子!”

程幾還沒從震驚中恢復。

老耿說:“但我這些年對她的心意從來沒變過!她孩子就是我孩子,她高興我就高興,她過得好我就滿足,她是我這輩子的光!現在有人欺負她,你覺得我能忍?!”

“具體放火的人只要沒出逃,就能抓住。”程幾說。

“沒有用!”老耿吼道,“那些是從犯,主犯跑了!下命令要殺我小俊和玉姐的人跑了!”

程幾不再說話。

老耿在臉上呼擼了一把,將溢位的淚水擦去:“我就是想為小俊報仇,給玉姐討說法!不管他們逃到哪兒,r國也好,南極也好,我就是不能看著他們享福!”

“程兒。”他抓著程幾的手問,“你覺得我的想法過分嗎?”

“不過分。”程幾說。

老耿放開他,肩頭聳動,漸漸地泣不成聲:“小俊啊……我對不起你爸呀……”

程幾捂住了臉,然後露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託腮不語。

陳川默然開車,車內迴盪著老耿的哭聲。

許久,陳川問:“去哪兒?”

程幾問老耿:“送你回凰村?”

老耿也冷靜了些,吸吸鼻子,長嘆一聲:“唉!不回去,回去幹嘛呢?麵館那套房子就是當年和玉姐結婚時,小俊他爸幫我們置備的,如今回去不是觸景生情,睹物思人嘛?我找宏城的哥們喝酒去,喝醉了也就什麼都不想了!”

他對程幾說:“你別擔心我,我也是大風大浪裡過來的人,心裡有數!但我如果想做什麼,下了決心,就八匹馬也拉不回來!我就一條爛命,獻給誰不是獻?”

程幾沒有接老耿的煙,他望著車窗外,漆黑的睫毛不太規則地扇動著……

他其實也想。

他受過嚴格的訓練,知道戰場是什麼樣,上輩子就曾死於第一線,只是他還沒那個必要。

老耿無牽無掛,他有齊北崧,他媳婦兒。

他媳婦兒愛他。

接受了一個人就要全心全意,老天爺既然讓他活過來,塞給他一份愛,那就應該好好地捧住,摟在心口,護著守著珍重著,不要放開,不要錯過,不要辜負。

他不能離開齊北崧,這是沒有說出口的契約。

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他回過神來,對老耿說:“乾爹,我就不陪你喝酒了。”

“沒事,你忙你的。”老耿勉強笑,“我還不要你陪著呢,你那酒量我實在看不上眼,我八歲就比你喝得多!”

程幾說:“乾爹,我雖然不陪你,但是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他是一語雙關,老耿聽出來了:“不陪你”三個字一是說不陪喝酒,二是說如果老耿要去r國,他也不能陪。

“我懂。”老耿揉了揉他的短髮,“多謝你一片孝心。”

——————

齊北崧回到家時,發現程幾靠在陽臺上抽菸,神情幽暗不明。

他已經聽陳川報告過事情經過了,當然不高興,還氣得把陳川罵了一頓,怪他把程幾帶到特警隊去,聽了一通奇奇怪怪的話。

他不是個心腸冷硬的人,但卻有小小的私心——如果老耿要以給侄子和張春玉報仇的名義把程幾拖到r國去,他是無論如何不會答應的。

誰也不能將媳婦兒從他身邊帶走,乾爹不行,乾媽也不行,誰都不行!誰要敢打這個主意,他滅了誰全家!

……可現在他最怕的是,媳婦兒自己要走。

“你回來了。”程幾問,“你吃過了嗎?”

“沒有。”齊北崧說。

“菜在桌上,隨便吃點兒吧。”程幾到廚房給他盛飯。

齊北崧望著桌上簡單的菜色,知道媳婦兒情緒不高。

“海哥又送湯來了,我放在蒸箱裡保溫,還挺好喝的。”程幾說。

“什麼湯?”齊北崧問。

程幾微微一笑,然後把湯端到他面前:“肉蓯蓉燉豬腰,還說明天送枸杞牛寶,我總感覺他不懷好意。”

齊北崧呸了一聲:“這還用感覺,他就是不懷好意!”

程幾說:“你吃吧,我吃過了。我剛才還把我的東西全搬三樓空房間去了,出了一身汗,去洗個澡。”

說著就往客用衛生間去,齊北崧捧著湯碗跟上。

程幾始終不和他說在特警隊的見聞,顯然有意要隱瞞,而他想知道他的想法。

程幾扭頭問:“怎麼了?”

“沒什麼,陪你說說話。”齊北崧說。

程幾說:“可我洗澡呢。”

“我又不進去!”

“那說好的啊。”

齊北崧將豬腰湯一飲而盡,目送他走進客衛,關上了門。

不多久,聽到了隱約的水聲。

齊北崧扯著嗓子說:“媳婦兒,我們要坦誠相待,所以我先對你坦白,你也對我說老實話行嗎?”

齊家衛浴設施豪華,程幾站在淋浴房裡,開啟蓮蓬頭後,水聲就把門外的說話聲掩蓋了。

“媳婦兒,無論沈子默怎麼罪大惡極,你都別聽你乾爹的攛掇,不許離開我!”齊北崧喊。

齊北崧見他沒反應便敲門,程幾問:“啊??”

“聽見了嗎?”齊北崧說。

“出來說!”程幾道。

他將水量開到最大,往頭上打洗髮水,眼睛睜不開,泡沫沿著他漂亮光潔的脊|背下行,沒入溝縫,順著修|長筆|直的腿|滑落。

衝了兩三分鍾,突然他噴笑一聲,搖了搖頭。

他聽見了。

他沒鎖衛生間門,其實做好了被闖入的準備,結果門外那位居然寧肯叉腰守著,說些幾乎聽不見的廢話,也沒越雷池一步,因為之前說好了不進來。

這一刻他覺得齊北崧挺爺們兒,真把兩人之間的小約定當回事。

他也想爺們兒一回,因為先前答應過。

“齊北崧!”他衝著門外喊。

“啊?”

“齊北崧!!!”他又喊。

齊北崧以為他出事了,猛地闖入,衝到淋浴房前。

程幾開啟玻璃門,將他拉了進去。

熱水灑落,程幾將齊北崧抵在牆上,自下而上溼漉漉地看著他:“你羊絨衫泡水了,全完了啊。”

齊北崧往後撩了一下溼發:“……那你賠我?”

“賠不起。”程幾面無表情。

“……那可怎麼辦?”齊北崧湊低問。

程幾緩緩綻出一個笑來:“要不你讓我造一次?”

成串的水珠從齊北崧的睫毛上落下,他將唇貼到程幾耳邊,低啞地問:“你造我……還是我造你?”

“隨便。”程幾湊到他臉側說,“都是男人,別問這麼細。”

齊北崧添他的耳|垂,幾乎難以抑制:“你不後悔?”

程幾將手壓上他激跳的心口,感受那裡強有力的搏|動,又牽他手按住自己的,說:“你摸|摸,它說後悔了麼?”

“真不後悔?”齊北崧甩掉早已溼透的上衣。

“要造就造,造完睡覺。”程幾閉上眼睛,“我腦子裡裝滿了事兒,睡不著。”

齊北崧攬著他勁|瘦的|腰,吻|如雨點般落下:“嘖,我媳婦兒真瘦了……”

“……”程幾仰|起脖|子,喉結滾動。

“我給你催眠,媳婦兒……睡一覺就好了……什麼煩心事都沒了……”

“哎喲,你他媽輕點兒!”

“別咬哇!”

“我他媽喜歡死你了……”

“那也別用狗牙啊!”

“不用牙怎麼吃肉……”

(滴——自駕遊卡)

……

程幾點燃一根事後煙,狠狠吸了一口,菸頭的火星由此驟亮了一下。他清秀的臉上紅|潮未褪,額頭汗涔涔的。

齊北崧從身後摟著他,笑問:“沒我的份?”

“去你媽的……”程幾哆嗦著罵。

“我不好?”齊北崧饜|足問。

你他媽好得很,老子差點死了!

程幾又狠狠吸了一口:媽的,撿了一條命回來抽菸!

齊北崧在他身後膩,親不夠似的在他脖|頸和耳|後間挪移:“你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就這麼好聞呢?我聞到你的味兒都受不了……難怪我之前天天尋思你……”

“去去去!”程幾用手肘將他抵開些。

狗子撲上來,叼著他的小塊肉嘬,嘴裡“心肝兒”“寶貝兒”地亂喊。

程幾實在捏不住那煙了,只好將其塞到他唇間:“你抽你抽!少廢話!”

齊北崧就著他的手吸了一口,痛快吐出,繼續嘬得他無處閃避。

“爽不爽?”他一邊拱一邊熱烈地問,“滿意不滿意?我表現好不好?”

程幾眼波流轉,以手背遮住,氣吁吁說:“我他媽真是昏了頭,居然答應和你做這個!”

他們從浴室搞到了床上,又從床上摔到了地上,最後回到了床上。

程幾隻記得這三個地點,其餘部分大約失憶了,因為實在太……太折壽!

對,就是折壽!

齊北崧他媽一點不惜力,差點兒把他弄死!

床都快搖散架了,床也折壽!

齊北崧從身後摟他,力道很重,他覺得喘不上氣,又推了一把。

這一把推出齊公子的逆反心理來了,壓上來就揉。

程幾怒道:“你他媽中邪了?!一晚上要幾次?你要弄死我?!”

“我他媽……就是中了你的邪!”齊北崧低吼,“你他媽妖精!你老實交代,他媽到底給我灌了什麼迷魂湯?爺不能白白吃虧,非弄死你不可!”

程幾要不是身上疼,真想一腳把丫踹窗戶外面去!

但他還保留著最後一絲清醒,覺得再不能刺激齊北菘,否則今晚就別想睡了!

“你來你來。”他放柔了聲音,攤開手臂。

齊北崧果然上鉤,一頭就扎到他臂彎裡。

程幾被撞得悶哼一聲,跟哄狼崽子似的說:“這個老話說得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齊北崧一翻身就把他摟緊了,程幾不得不依偎在他胸|口,聽那顆強健的心臟砰砰地跳。

“別裹著,熱。”程幾要掙開,抬眼便看見他縱容又寵溺的笑。

“我愛你。”他吻下來,“就是愛,特別愛。”

“……”

程幾乾脆又點了一支煙,窩在他懷裡抽,肌膚相|觸的感覺暖而安心。

“媳婦兒,你愛我嗎?”齊北崧問。

程幾想:我不知道。

我喜歡你,但不確定那能否稱得上是愛,也許比起你的深情,我還差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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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就是我的回應,我任你為所欲為就是承諾,所以別問那麼多,我不會離開,我守著你,永遠赤誠,永遠熾烈,只要你需要。

“媳婦兒?”齊北崧得不到回應,把臉探了過來。

程幾輕拍了一下他堅實的臂|膀,側臉說:“嗯。”

“就這一個字?”齊北崧問。

程幾笑了:“滾下去,老子疼!”

事後清理時,程幾發現一件極其嚴重的事——齊北崧沒戴|套。

因為兩人是從浴室開工的,醬醬釀釀後來也就忘了。

程幾陡然想起肚子裡還有個能鬧出人命的器官,嚇得臉都白了!

……應該沒那麼寸吧?

早知道割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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