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開著地暖,溫度是冬季時最適宜的二十度,既不冷,也不熱到讓人煩悶。

這個溫度卻讓程幾感到痛苦,驟冷驟熱,他原本凍僵了的皮下血管和神經末梢開始舒展,舒展就會血液流暢,流暢了就會有些發癢,乃至發軟。

他軟得恨不得就此躺下睡一覺,然而不行,他聽到了客廳裡傳來的罵聲。

那是沈子默的聲音,充滿了驚懼,斷斷續續。

程幾彎下腰,閉起眼睛,雙手支撐膝蓋調整呼吸,刷得跟蒼蠅腿似的濃麗睫毛震顫不已,他決定給自己三十秒的休整時間。

……三十秒而已,那邊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他在心中默默地讀著秒,時間一到,他猛然睜開眼朝著客廳走去,幽黑粲然的瞳孔殺氣四溢。

客廳中正在進行著一場力量懸殊的搏鬥,誰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那個滑溜溜、說話帶著膩腔的男子已經不在房內,這裡只剩下齊北崧和沈子默。

齊北崧倒是整整齊齊,只是額髮有些許散亂,沈子默瑟縮在角落,眼角有淚。

齊北崧跨立在他身體兩側,低著頭胸|口起伏,陰沉的面孔上毫無表情。

看得出他憤怒,那種一向高高在上的人被挑釁、被反抗的憤怒,以至於他失去理智,無法控制力道,像個人渣。

他像頭嗜|血野|獸般盯著腳下的沈子默,胸膛裡充滿著凌|虐的慾望。

“你罵我什麼?”他緩慢地問。

“我罵你……”沈子默說,“我就罵你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只是來送酒的……”

“晚了。”齊北崧說,“說話之前多過過腦,別罵得出去,收不回來。”

他伸手捏向沈子默的下巴,那力道足可以把骨頭捏碎。

忽然程幾從他身後閃出,掄起花瓶就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又抓著鞋在他腦袋上邦邦邦硬敲幾下!

“你他媽給我過過腦!”程幾輕聲罵道,“這書的受眾到底是什麼人啊!”

歐式花瓶是放在沙發邊几上做裝飾用的,程幾剛剛經過那處,其實他覺得此時手裡最好能攥個通馬桶的皮搋子,那樣就能直接將其搋到齊北崧臉上,讓垃圾嚐嚐與他最般配的下水道氣味。

齊北崧應聲倒地,身體有一半重重壓住了沈子默,後者因此尖叫起來。

程幾連忙上前,右手一抓,做了個在前進中標準的“停止”動作,示意其噤聲。

保持安靜!他用口型對沈子默說。

沈子默由於過度震驚而發傻,程幾在他淚痕遍佈的臉上輕拍兩下,無聲地問:聽見我說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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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幾秒,沈子默終於點頭。

程幾表示滿意,將齊北菘那塊大燒餅翻開,拉沈子默起來。

現在開始聽我指揮,程幾示意。

沈子默哆哆嗦嗦站直,又點了點頭。

有情況報告,程幾又說。

“嗯。”沈子默答應。

程幾說:先把衣服穿好。

沈子默於是開始系釦子,但他的手抖得厲害,完全不聽使喚。

程幾招手讓他過來,低頭替他扣上僅剩的幾粒襯衫紐扣。

沈子默透過模糊的淚眼,看見對方手上有好幾處新鮮傷口,十指尖端依舊是受了凍的青白色,也在發顫,只不過刻意控制住了。

“你的膝蓋受傷了。”他顫聲說。

程幾用眼神往下一掃,只見血跡殷然,嘴唇張合道:沒關係,牆上磕的。

穿好衣服,他拍拍沈子默的肩膀,示意:走!

他轉入主臥,扯下主臥的大床單,又拽下了客臥床單,將兩條床單按對角線迅速綁在一起,一頭系在沈子默的腰上,一頭系在自己腰上。

確認妥當後,他帶著沈子默進入主臥衛生間,指著洞開的窗戶說:“我們爬下去,你先我後。”

在這兒他能夠小聲說話,因為隔了好幾堵牆,外間走廊上絕對聽不見。

“爬下去?”沈子默困惑地問,他的嗓子已經在剛才所受的驚嚇中喊劈了。

程幾往外頭看了看,說:“這裡只是三樓,窗臺距離地面還不到十米,你不至於沒這膽量吧?再說我拉著你呢。”

“我……我沒試過。”

“那就試試。”程幾說。

沈子默看著他,見他相當堅決,不像是開玩笑,因此一邊發抖一邊鼓起勇氣翻出了窗臺。

“腳踩在那朵石頭花上。”程幾拍他的手背提醒,“下去了之後趕緊跑,不用管其他。”

“那你呢?”

“也不用管我。”

“你是誰?”沈子默問,“為什麼要救我?”

程幾偏著頭說:“我說過,不要管我。我無足輕重,總之沒必要認識。”

“你剛才把他打暈了,不會有什麼後果吧?”

“不會。”

“那個人好像勢力很大……”

“有話以後說!小心點兒趕緊下!”程幾輕喝。

沈子默被程幾吼了一句,立即聽話地往下爬去,動作和所有未經訓練的人一樣笨拙。

程幾隨著他的移動逐步放床單,腰間漸漸傳來拖拽的重量。

沈子默雖然清瘦,但畢竟是個男人,程幾沒多久被他墜得往窗邊平移了大半米,只好用一隻腳站立,另一只腳心緊緊抵著牆面,以免被他拉下去。

忽然他想起什麼,對著窗外說:“哎,小服務員!”

沈子默應了一聲:“什麼?”

程幾說:“以後你再碰到這種事情,要學會察言觀色,言語上吃點兒虧沒什麼,懂了嗎?”

沈子默仰著頭,雙唇微顫,沒說話。

程幾笑了笑,說:“你早點回家去吧,以後記得別上這種地方來了,這個地方沒好人。”

“……不來了。”沈子默說。

程幾於是穩住自己,繼續做輔助工作,他發現沈子默爬得比想象中慢多了,心內漸生焦急。

果然,就在他再次探出頭去察看沈子默有沒有落地的時候,腦後傳來了迅疾的拳風。

程幾把身子一偏,齊北崧的第一拳落了空。

對方回身,怒火沖天,緊接著打出第二拳。

程幾覺得不能再吊著沈子默,於是一邊躲閃一邊解開腰上的束縛,反正就這麼幾米高,人就算失腳掉下去也不至於摔死,況且下邊還有積雪的草坪。

他甩開床單,轉身面對齊北菘。

齊北崧同樣甩開了襯衣,眼睛裡噴著火,咬肌抽緊,俊美的面孔有些扭曲。

“打架?”程幾問他。

齊北崧的表情就像是有人硬塞了他一嘴蒼蠅,而他還不得不直視那些令人作嘔的昆蟲,好在他可以選擇不說話。

見對方確定要打,程幾於是活動手指,將指間兩枚不值錢的細戒指褪下扔到窗外,說:“這兩個畢竟是金屬的,恐怕會把你割傷,所以我不佔這個便宜。”

齊北崧冷笑,摘掉手錶隨手一扔,那塊價值很可能高達百萬元的腕錶就這麼直接與大理石地面硬碰硬,可見他真氣得不行,並且還有在五秒鐘之內解決程幾的信心。

他練得很好,全身上下有非常漂亮的肌肉群,胸|膛和腹|部緊繃,肩|臂強壯,腿又長又直。

可程幾並不擔心,因為從剛才的兩拳看來,齊北崧空有格鬥的架勢,卻完全沒有實戰經驗,大約是沒人真敢跟他打吧。此外他有那麼多保鏢,遇事也沒必要自己動手。

而程幾對戰過各種各樣的人形肌肉塊,比如專注於軍警格鬥的,比如散打的高手,比如學過詠春等傳統武術的,比如靈活兇悍的泰拳練家,甚至還有剛剛退出現役的俄羅斯軍爺。

只是和俄羅斯軍爺切磋的那次讓他吃了大虧,雖然只是友誼賽,對方也沒盡全力,他卻鬧了個肋骨挫傷的下場,回去整整兩個禮拜連呼吸都生痛,只好維持輕言慢語的狀態,不敢跑不敢喘不敢大聲笑,兄弟們當著面喊他西施,因為他老愁眉耷眼地捧著個胸口。

程幾想,現在身體素質是你強我弱,但我有經驗,你沒經驗,所以我倆扯平了。

“來吧。”他說,語氣平靜。

然而第一回合他就差點被齊北菘的拳頭擦到,都怪腳上穿的網眼襪,這玩意兒在瓷磚上打滑!

程幾身體失去平衡滑到一邊,單膝跪地,剛站起來又哧溜滑倒,狼狽地“啊”了一聲。

對方的手忙腳亂給了齊北崧勝利的錯覺,他殘|虐地笑了起來,腦中自動把擊倒程幾的時間縮短到三秒鐘。

可程幾已經瞅準空隙鑽出了衛生間,兩腳輕輕巧巧地落在主臥地毯上。

“剛才不算,重來!”他說。

齊北崧等不及他宣佈規則,緊跑幾步又是一拳追到。

原以為程幾會就此倒下,沒想到那人只輕輕一撥,他的拳路就偏了。

隨後程幾以眼花繚亂的速度一手將他的額頭往後壓,一手托住他的肘部。他的腦袋剛回覆原處,對方的手已經沿著他的小臂一路滑過擒住他的手腕,同時翻轉一扭一擰!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右臂就已經被反關節別到了身後,劇痛傳來時,他極沒出息地臉朝地摔倒。

“我贏了啊!”程幾壓著他背說,“服不服?我的大金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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