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江晉表發家獨城學文
唇邊一閃而過的熱意, 讓陶知越的心跳驟停。
那一瞬間,他們近得彷彿貼面,他甚至看見了對方眼底映出的自己。
陶知越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瞳仁裡落著夜晚的流光溢彩, 於是斑斕的世界在他們的目光深處交疊。
他泛紅的耳朵沒有留住霍燃說的話, 卻一聲聲迴盪在身體裡, 生根發芽。
陶知越好不容易平復自己紊亂的呼吸,藏起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以他下意識摸了摸嘴角, 小聲地抱怨:“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霍燃緊緊抓著這張用過的紙巾, 不願丟掉, 還露出一個有點傻氣的容:“我不好意思說。”
他怕陶知越生氣,匆忙解釋道:“本來沒有了,但是你又喝了一口奶茶,然後就有了,我本來想說, 可是忽然又沒有了……”
隨著他笨拙又囉嗦的話語,陶知越的臉越來越紅, 脫口而出道:“所以你一直盯著我看。”
霍燃頓了一下, 然後鄭重地點點頭, “我喜歡看著你。”
他的眼睛亮得像驕陽烈日,沒有一絲雜質。
陶知越彷彿聽見了積雪融化的聲音。
他想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或者句子,來表達此刻的心情,但再優美的語言也無能為力。
在太陽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想了久,輕聲說:“下次帶我做的滷牛肉給你。”
“真的嗎?”霍燃頓時興奮起來,“其實剛我就想問你, 但是我不好意思……”
他今天有多的不好意思。
陶知越失笑,“真的,作為我送給你的禮物。”
聽到禮物這兩個字,霍燃彷彿被提醒了,聲音變得有點悶,“說到這個,第一次見面,好像應該給對方帶禮物的。”
“為你答應和我見面,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禮物了。”
“所以我忘記給禮物準備禮物了,對不起。”
霍燃老實地低頭認錯,他伸手,從鼓鼓囊囊的口袋裡拿出兩支長方形的藥盒。
“雖然上次見面的時候也送你藥,今天又送,好像不太好,但是我覺得你的燙傷有一點嚴重,手指切到的地方也沒有完全癒合,所以……”
是一支燒傷膏和一支祛疤膏。
在夏夜晚風裡,高大的男人垂著頭站在他面前。
明明是偷偷給他準備了藥,卻像做錯了事。
陶知越看著他濃密的發頂,眼睛裡逐漸盛滿了透明的星辰,凝結成溼潤的露水。
趁霍燃看不見,他小聲地吸吸鼻,然後做了一件之前就想做的事。
他輕輕地揉了揉霍燃的頭髮,眼淚隨之無聲地滑落。
霍燃茫然地抬起頭看他的時候,陶知越只剩下眼角有一點點紅,看起來和臉頰上淡淡的紅暈融成一片,像是單純的害羞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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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知越朝他露出一個純粹的微笑。
“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沒有等霍燃反應過來,他已經向前半步,輕輕地抱了抱對方,快又鬆開。
那是一個短暫的擁抱,真的就是一下已。
眼角的紅色隨時間流逝散去,消失無蹤。
陶知越著趣他,“你身上都是火鍋味。”
霍燃整個人都僵住,像燒斷了保險絲的電燈,連目光都不會挪動了。
久以後,他恍恍惚惚地開口:“我回去就洗。”
陶知越好笑地點點頭,“嗯,我也回去了。”
霍燃開始結巴,“我、我送你回家。”
“今天我想自己走回去。”
霍燃條件反射。
“那你不走在馬路上,走邊上的人行道,小心車輛。”
陶知越想了想,“我怎麼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霍燃回過神來,立刻噤聲。
分別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等陶知越拿著他給的兩支藥膏,往家的方向走去的時候,霍燃站在原地看了久。
曾經存在於他想象中的畫面,這一刻成為了現實。
清瘦頎長的身影被暖黃色的燈光籠罩,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個斜長的影子。
他覺得幸福,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陶知越能感受到背後那道炙熱的視線,彷彿能破開深重稠密的黑夜。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被這樣目送。
但快,陶知越便從旖旎的心情中醒來。
夜晚的街道上人流來來往往,他帶著沉凝到有些肅穆的表情,孤身一人,與他們擦肩而過。
陶知越從小就迷戀秩序感,無論是遵從力學原用磚塊壘成的大樓,還是在語言框架裡依序編制的程式碼,背後都有著清晰優美的邏輯。
邏輯帶來秩序,秩序能讓個體擁有可靠穩定的生命體驗。
他無法接受沒有邏輯的生活,那會讓他覺得虛幻和不安。
陶知越仔細梳理著從霍燃那裡得來的資訊。
他先是用退學搬家躲掉了在大學裡與霍燃的相識,兩個月前,他從上一家公司辭職,有先見之明地逃開了劇情又一次寫下的相遇。
所以這筆投資泡湯,與此同時,霍燃的生活中出現了足足四個追求者。
陶知越覺得,也許是因為他這個角色太過失控,劇情放棄了他,選擇了其他人來承擔這個炮灰的“功能”。
但他還是和霍燃相遇了,並且成為了那個被霍燃真心喜歡上的初戀,劇情走向正軌,所以那些替代者悄悄退場。
一切都圍繞著霍燃的感情展開,他註定和某個人相愛,然後留下無法治癒的傷痛,直到被真正的主角救贖。
這是整個小說世界目前展現出來的邏輯,奇怪,卻異常強硬。
陶知越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扭曲的邏輯,按照他記憶中的劇情,作為敘事主體的第一主角是沈念,霍燃只是他的靠山和戀人,在書中展現出來的形象刻板,幾乎像個工具人。
他直覺,這一切應該與真正的主角沈念有關。
可是根據書裡的時間線,沈念要兩年後才會和霍燃偶遇。
陶知越根本不知道沈念長什麼樣,書中也沒有具體描述他住在哪裡,所以此刻他無從下手。
他皺緊了眉頭,在鬱結中,手機傳來訊息提示音。
[hr:到家了告訴我。]
[hr:今天我也走回去^-^]
看見這個再熟悉不過的臉,陶知越也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
霍燃跟書裡那個不近人情的總裁,簡直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想了想,陶知越沒有回覆他,是點開了空間動態。
他想再看一眼,這個人大半夜跑到遊戲裡辛勤種花,然後帶著袒露的小心思,發到動態裡的那張圖片。
我的花園。
再往下幾條,就是夏天來了。
陶知越掃了一眼,那張玫瑰花的照片下,已經有了多點贊和評論。
[評論]美術組林佳佳:好看耶!拍得好漂亮!!!
[評論]我必不可能禿:到了吃小龍蝦的季節!陶哥什麼時候出來約飯?
[評論]健身房教練:夏天來了,該鍛鍊了,隨時恭候每位會員的到來。
……
[評論]是官不是呱:你又換頭像又發玫瑰的,是不是戀愛了!!
[評論]是官不是呱:烏烏我的妹子還沒有追到手,你居然先脫單了!!!
看到官宇冬的留言,陶知越心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他發去訊息。
[陶:在嗎?]
[是官不是呱:在!!!]
[是官不是呱:我好酸啊好酸啊好酸啊!!!]
[陶::d]
[陶:想問你一個問題。]
[是官不是呱:嗯嗯,你說。]
他應該怎麼描述呢?
陶知越突然陷入了沉默。
他懷抱著沒被愛過的遺憾死去,來到一個劇情離奇糾葛的小說世界,成為了書中主角攻霍燃的炮灰初戀,他的存在就是為了給主角的相識相愛創造條件,甚至最後的自殺也是為了開兩位主角的心結,讓他們得到毫無隔閡的幸福結局。
然而他並不是書中那個淡漠勢利的陶知越,霍燃也沒有絲毫書中冷酷無情到有些偏執的樣子。
霍燃的確是因為劇情的力量來到晉北,可他留在這裡遲遲不願離開,是因為想見自己。
他們雖然因為劇情相遇,但伴隨著生活裡細碎的點點滴滴,每一寸心動,都無比真實。
陶知越或許可以欺騙自己,霍燃說要追他的那句話,是他無端的臆想,是憑空幻聽。
可他聽見那句話的時候,嘴裡恰好咬下了一口麵包,那樣細膩豐富的口感,至今都流連在唇齒之間。
他的生活是真實的,愛也是。
這是陶知越確信無疑的邏輯。
於是他一字一句地寫下訊息。
[陶:我有一段很漂亮的程式碼,查了多遍,沒有任何錯誤,卻不能執行。]
他用了自己最熟悉的比喻方式,在程式設計的時候,時不時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可在這裡,後果遠比一段程式碼不能執行嚴重,這意味著他和霍燃不會有結局。
他們剛剛開始,卻注走向分崩離析。
官宇冬對此一無所知,他熱心地發來一條條回覆。
[是官不是呱:啊,不應該啊。]
[是官不是呱:確定沒有bug嗎?]
[是官不是呱:不對,陶陶說沒有,肯定就是沒有。]
[是官不是呱:記憶體分配失敗?]
一切都沒有問題,他們籠罩著無數誤解的相遇,悄悄萌發的情感,都那麼真實鮮明,填滿了他空洞生活的每一個縫隙。一想起來,就有無數的細節在腦海裡盤旋。
唯一的問題就在於,他是小說裡設定好的炮灰。
他不是那個跟霍燃相配的主角。
[是官不是呱:會不會是編譯器的問題?換個編譯器就好了吧。]
看著官宇冬發來的答案,陶知越緊緊地攥住了手機,手指用力得泛了白。
如果,讓這個故事換一個主角呢?
[陶:你看網絡小說嗎?]
[是官不是呱:!話題這麼跳躍的嗎!]
[是官不是呱:看鴨,我喜歡看戀愛小說/害羞]
[陶:在戀愛小說裡,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男主角?]
[是官不是呱:這個問題有深度……我想想。]
[是官不是呱:肯定得喜歡很喜歡女主角。]
[是官不是呱:另外的,基本就是帥和有錢,校園向的是學霸或者校霸,都市背景的大概就是事業有成吧,總裁明星之類的,反正得有厲害的地方。]
[是官不是呱:不像我,全身上下只有可愛。]
[是官不是呱:小熊攤手.jpg]
陶知越緊繃的神情終於鬆動,露出一點很淡的微笑。
他覺得自己應該只差一個條件。
在小說世界奇怪詭譎的邏輯裡,他暫時找到了一個可能的解決方案。
即使報錯失敗了,也沒有關係。
他會一直試下去,直到最終破解這個令他們深陷其中的古怪程式。
[陶: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陶:你的陽光別墅還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