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驚出了一腦門白毛汗。若不是自己心思縝密，剛才可就徹底歇菜了。
他機械地把手中的合同，交到了伸出來的那只大手之中。
大手馬上收了回去，木門又重新合上了，氣味兒也隨之消失了，顯然裡面的人，把氣閥合上了。
這時牆角處的大頭躍躍欲試，六指忙把手向下壓了壓。告訴他再等等。
六指不是不想撞門而入，但他知道，情況未明就冒然出擊，結局是不可控的。
他只有等，等那一擊而中的時機出現。
他的這番苦心，牆角的大頭和汽車邊上的劉四，是無法體會的，他們甚至在心裡埋怨六指，都出來了這麼好的時機，為什麼不果斷下手呢？
這幾分鐘好漫長呦！
終於，木門又開了一條縫兒，裡面的人說道：“合同我看過了，接下來怎麼辦？”
六指平靜地道：“那當然是雙方簽字摁手印後，就生效了！”
門開了一條大縫兒，一張青色的臉，一雙血紅的眼睛，一頭蓬亂的頭髮，一身粗布的衣裳，呈現在六指的面前。
他的左手並沒有離開打火機，右手卻是沒有握著氣閥，而是拿著那份合同。不過他的身子壓得很低很低，瞬間就可以扔掉合同，開啟氣閥。
六指沒有輕舉妄動，他在仔細觀察著這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同樣也在打亮著六指，眼前這個年青人，一身家常的衣服，瘦瘦的，高高的，文質彬彬的，站在下午的陽光中，就像一株普普通通的楊樹。
中年男人，又把門開大了一些，這時六指卻是向後猛然退了兩步。
中年男人以為自己冒然的舉動嚇到了對面的男孩，於是他開口道：“小兄弟，你別怕，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想找你要一隻筆！”
六指聽他這麼說，彷彿安心了許多，他用手指了指門口地上的氣罐。
中年男人道：“別怕，關著的！”
六指這才將信將疑地舉起了手中的筆和印泥。
這些都是中年男人迫切想要的，他要求六指道：“你遞過來！”
六指沒有動，給人的印象，是他在做艱難的思想鬥爭。
中年男人讀懂了他的心理，馬上道：“你別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這時，六指才膽怯地邁了一小步，然後抬頭觀察了一下中年男子，發現他並沒有什麼異樣，就又向前邁了一小步。
六指這番表現，看得牆角的大頭這個心急呀，按他的脾氣早就一個箭步撲過去了。
就這樣，六指來到了門邊兒，中年男人給他留的門縫足以遞進去一隻筆了。
六指先將右手中的筆，從門縫中遞了進去。
中年男人用空著的那只手接的，但另一只手，一直舉著打火機。
六指和中年男人只有一門之隔了，就在他遞過筆去的一瞬間，右手突然扳住門邊，右臂用力向外一拉，那條門縫就大敞四開了。
六指不動則已，一動就如脫兔般靈活，如獵豹般兇猛。
左手的印泥飛向了中年男子的左手，它準確地擊飛了他手中的打火機，邁進門內的一隻腳蹬向了中年男人身下的氣罐。
那氣罐在倏忽之間，便滾向了木床底下。
而那中年男人，被這一連串的突變驚住了，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六指一把推出了房門。
久候在牆角的大頭，正好也衝到了門前，他一把就綽住了中年男人，一個大背，就把這個菜農掀翻在地上，他又一個虎撲，緊緊把菜農壓在身下，一動也動不了！
這一切，也就是幾秒鐘的事兒，劉四見局面已經徹底控制住了，手一揮，喊了一聲：“上！”
所有的保安，有的去救人，有的去清屋中的東西，五分鐘後，推土機就把這個土坯房夷為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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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也放開了地上的菜農，此時這個中年男人，剩下的只有嚎哭了，那撕心裂肺的聲音，讓六指聽了，十分的揪心。
他從屋中出來後，就躲進了車裡。車封閉得很嚴實，但還是能聽到那陣陣絕望的哭聲。
六指家就是種田打魚的，他理解農民失去土地後的感受，如果今天這個人不是威脅了其他人的安危，他斷然是不會出手的。
他還記得讓受困的保安出來時，那木床之上有一片大大的水跡，很顯然，有一個人被嚇得尿了。
劉四不愧是處理拆遷的老手，雷厲風行掘了菜農後路之後，等他心中的怒火同眼淚一同釋放出來之餘，他才走過去，蹲在菜農身邊先是一通兒嚇唬：危害他人安全這事兒，大了是要判刑的！
等到菜農有了後怕之後，他才故作大度地道：同情他的遭遇，也就不深究了。
菜農心生感激之後，他不失時機地拿出另一份合同，並把多給補償款的事兒小聲說了一遍，並囑咐菜農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如此這般地一通兒神操作。
菜農乖乖地就範了。
其實劉四這樣做，還有深意。
車內的六指看得分明，啃下了中年男人這塊硬骨頭，以下的事兒就勢如破竹了！那些矗立著的土坯房和未拆的大棚，不出三天，都會消失得乾乾淨淨的。
這次，劉四是賺大發了！
果然安撫完地上的菜農之後，站起身，劉四就對所有的保安吼道：“告訴那些未籤合同的人，統一去拆遷辦籤合同，期限就三天，過期一律推平，而且一分錢都沒有了！”
霸氣地吼完這些，他一拉大頭，回到車上，掉頭回了辦公室。
進到辦公室，劉四連連拍著六指和大頭的肩，道：“你們這次可是幫了哥哥大忙了！”
激動得在辦公室內連轉了兩個圈之後，他下決心道：“我要給你們申請獎勵，有突出貢獻的獎勵，不僅如此，我還要打報告，這保安隊長，就由你們來幹！”
大頭聽了這些，小眼睛忽閃忽閃的，他在判別，表哥是不是瘋了，他也沒做什麼呀，不就把個人壓在了身下嗎？怎麼又獎勵，又隊長的，這也太突然了吧！
待判斷出表哥不是在說夢活的時候，他想看看六指的神反應。
哪知卻是讓他失望了，六指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一處工地，有幾個人掛在樓外邊，在粉刷樓體。
大頭和劉四，就聽見六指道：“我想幹那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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