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看著眼前這張面無表情的俊臉,焦急地追問:「打的是誰?西北?東南?蠻子?什麼時候起兵?領軍大將是誰?」對比起賈斂話裡透露的訊息,一個小小下人的死活自然無足輕重。

賈代善對賈斂的感情很複雜,有作為父母天然的,有望子成龍的期待,有兒子爭氣的驕傲,但更多的是因著長年不與賈斂親近的疏離,以及因賈斂得周文帝喜帶來的討好。

「父親確定要我在這裡說?」賈斂環視不遠處下人不敢過來,指指點點的身影。

「隨我到書房裡。」賈代善也知道此等軍國大事不能隨意在大庭下說道,便負手健步如飛的走回書房,他本是因著詹財久久不回才出來看看發生什麼事的,丁憂三年後,即使他每年也會上太和殿參與元旦和冬至之中,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勳貴齊聚的大朝會,平日不時也會上一些請安的奏摺,更是拜託一些向來交好的武將、勳貴幫忙向周文帝跟前提示自己的已經出孝,能當大任。只是,周文帝好像是不知道,又或者該說是他好像已經把榮國公賈代善這人拋諸腦後似的。但他賈代善非常得聖心的麼兒隔三差五在周文帝面前晃悠,是沒可能忘記他的。

開頭的時候,賈代善觀察朝中局勢,發現眾皇子逐漸長成,紛紛進入朝堂之中,皇子的外家們也蠢蠢欲動起來。他認為這時候順勢在家丁憂是一個非常好的策略,拋開手中豐臺大營的兵權,以免被牽連入諸皇奪嫡之中。

只是這八年裡,要不是周文帝還不時賜下些賞賜,以示自己還是很重視榮國府的(賈代善、史氏認為),被閒置已久的賈代善怕是真的會因懷才不遇而鬱郁稱病。對身子骨快要生繡的他來說──周文帝要用兵了,無疑是個天大的機會。

「那…那哥哥回院子等你過來了,瑚兒和璉兒吵著要小叔叔陪他們玩很久了。」賈赦瞄了瞄賈代善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道。

他被他老子揍得多,加上賈代善向來又是對他沒好臉色的,見他煩的,是以他實在不敢在賈代善面前逗留太久。

想起聰穎可的兩個小侄子,賈斂眼中神色一軟,手下卻毫不留情的緊緊扯住可小侄子們的親爹。

「你想去哪裡?」他剛才做了這麼多事,不是為了要提升小侄子爹一家的地位嗎!?進入書房跟榮國府之主一起議事,可是連史氏和最「出色」的兒子賈政也不曾有此資格。賈赦能夠踏入書房「禁地」,可是獨一份兒的,好處可想而知。

至於賈斂自己還真的不在乎這小小榮國府書房,周文帝的御書房──養心殿是他從小摔倒長大的遊樂場。

未等賈赦想到拒絕的話,賈斂一句:「賈政也不曾進入過書房。」可能因為被賈赦從小在耳邊念吟得多的關係,也有可能是因為史氏的關係,賈斂一向也不喜歡這位「二哥」,只直喊他的名字。

頓時,賈赦半點也不拖拉了,直起腰板,充滿雄心壯志的大步往書房方向跨步過去,似有熊熊的烈火他身後燃燒。

討人厭的老二都沒有成功過的事情卻讓他做到了!!這是一件多大快他(賈赦)心的事!!!

氣勢洶洶的一下子跨越了書房的門檻,賈赦得意得恨不得大鑼大鼓的滿榮國府告訴所有人他比賈政強這個「事實」!

賈代善不知道這不省心的長子又在發什麼瘋,一皺眉,張口罵道:「不爭氣的東西!誰準你踏入書房的?滾出去!」

賈赦脖子一縮,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離開書房。

這時,一直骨節分明,佈滿繭子的手從後面穩穩託著賈赦的腰。

「是我叫哥哥進來的。」賈斂不慢不急的從後面踱步上來。

「西北匈奴右賢王呼韓邪這幾年越發張狂了,皇爺已經決定要御駕親征。到時候,我該會被分配到牛伯伯手下。」在賈斂回答有關情況的期間,賈赦識趣地自己找了個位置乖乖地扮起背景起來。

見賈斂明擺著是要保住賈赦,賈代善也不多話,只是瞪了賈赦一眼。

賈赦表示自己很無辜。

「呼韓邪,匈奴大單于伊稚斜與顓渠閼氏所生之子。其人生性狡猾,素來狼子野心,不斷籠絡、收編匈奴的其他部落,還編制商隊在西域各國經商,換取大量金銀,裝備軍隊。一直提出匈奴、鮮卑、突厥、柔然四族聯合,想要攻打大周,野心勃勃。而且,在他出任右賢王後,經常派人四出掠奪大周的邊境城池、金銀財帛和人口。他精通兵法,加上麾下的數千射鵰者,控弦之士數萬,邊軍也擋他不住,只得把邊城的人口錢財儘量往內遷。」一說起正事,賈代善臉色不好的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解釋給賈斂、賈赦聽似的。

顓渠閼氏,單于之元妃也,其次為大閼氏。

《史記李將軍列傳》:「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將騎數十縱,見匈奴三人,與戰,三人還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射鵰者也。』」匈奴大舉入侵上郡,天子派來一名宦官跟隨李廣學習軍事,抗擊匈奴。這位宦官帶領幾十名騎兵,縱馬馳騁,遇到三個匈奴人,與他們交戰,三個匈奴人回身放箭,射傷了宦官,幾乎殺光了他的那些騎兵。宦官逃回到李廣那裡,李廣說:「這一定是匈奴的射鵰能手。」

雕,是草原上的一種猛禽,視覺敏銳,性兇猛,飛行速度快且持久。要想射中雕,需要超凡的箭術。雖然匈奴是自小在馬背上長大,號稱可以在馬背上過一生的遊牧民族,精於騎射之道,但要想射中雕也不是那麼容易。凡能射中雕者,被譽為「射鵰者」,那是匈奴最了得的神射手。

即使以匈奴的善射,射鵰者也是千人裡難出一個,每一個射鵰者都有一身精湛的箭術,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而呼韓邪手底下居然有幾千射鵰者,可見他在匈奴裡面的權勢和威望。

加上呼韓邪是大單于伊稚斜的子,周文帝一旦出兵,大單于伊稚斜自然不會坐視兒受險不理,自然也會招集匈奴各部迎擊。以呼韓邪的野心,說不定還會挑撥鮮卑、突厥、柔然三族,一起給大周來個迎頭痛擊。

「而且,我大周若是出兵,怕是會如了他的意。」除卻突厥與呼韓邪一拍即合外,鮮卑和柔然二族因著與李承恩一戰後的巨大損失,一直猶豫不決。倘若大周出兵怕是會讓他們思及唇亡齒寒的道理,反而促成四族聯手。

「我大周有雄師百萬,精兵強將,糧草充足,何懼草原上的豺狼虎豹。」賈斂自信的道,他不是過於驕傲,一味鄙視外族,而是師父曾經教他:「為將者的首要條件是『勇氣』。沒有勇氣,你算懂再多也是徒勞。沒有勇氣,思前顧後,猶豫不決乃軍中大忌。且,若敵人之兵十倍於你,難道還要棄甲稱降嗎?」縱然匈奴四族聯手又如何,廿一年前李師父能夠帶領大周打勝仗,他的弟子自然能再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雖然久經百戰的賈代善知道打仗不是計數,但看到賈斂的初生牛犢不畏虎還是很高興的。現在看起來,老大是個沒用的**子,而老二是要走文官的路子,只有老三能繼承他的衣缽。

「哥哥,聽說瑚兒已經把嫂嫂所教的《幼學瓊林》都學了大半了,真的嗎?」接下來,賈斂話題一轉,問起賈瑚的學業起來。

賈赦稍稍一楞,馬上心領神會的道:「前天瑚兒已經把《幼學瓊林》都背完了,而且在你嫂嫂考教之下,無一錯誤,可比某些讀書苗子好多了!」賈赦平生最得意的莫過於三事──幼時先下手為強,把好弟弟拉過他那邊對抗老二、妻子小張氏溫婉賢淑好顏色,不像老二家的笨嘴拙舌相貌平平、兒子乖巧爭氣,在讀書方面的天份比賈政父子加起來的都要高!

賈代善聽得出他暗中譏嘲賈政賈珠父子,原本還在驚訝於賈瑚學習進度之快,沒有人告訴過他,但很快,胸中的怒氣蓋過驚訝之情。這個沒有手足的混賬!連侄子都要忌恨,真是不當人子!

「那不妙了!」這時,賈斂大力拍了賈赦大腿一下,惹得賈赦痛呼:「啊喲!」

「我可是答應過小瑚,要是小瑚背好了《幼學瓊林》送他一匹小馬的。我以為他要背好《幼學瓊林》怎都得要一兩個月,怎料竟然這麼快背好了,我還未曾向皇爺求上一匹小馬呢!」賈斂盯著賈赦的雙眼,輕輕咬牙的道。這親哥哥可真不懂說話,都怪老祖母把他寵得太好了,又或者該說賈赦生來精通如何把人氣死不填命神技嗎?

聽得此話,賈代善心中的怒火又突然消退了,感慨自己這個麼兒著實受皇上的寵,連許諾給小侄子的禮物都能求皇上出手,把宮中御馬的珍貴視若無睹,彷彿不過是一件不值錢的小玩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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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察覺到賈代善身上突如其來的那股暴躁又突如其來地消退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剛的說造太露骨了,惹火了自家老子,只是…他哀怨的注視著賈斂,為何受傷的總是他!?

賈斂對他翻了個俊美的白眼。誰叫你最逗比!

「啊──」賈赦又再一次的慘叫,狠狠地撕裂了賈斂的耳朵,讓他不自主地抖了一下,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臟停了一拍。

卻是賈代善見得這兄弟二人之間「親密」的舉動,雖然遺憾自己的這兩個兒子為什麼是與二兒子賈政不合,但心中依然寬慰妥貼不已,只是心中不滋味的他,忍不住把大手狠狠地拍在賈赦的大腿上。

賈代善這幾年雖然鍛鍊比從前少,但一如往常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不曾疏於一天,一身武藝的都仍然有從前的十之七八,手上的力度不比牛金大,但也不可小覷,尤其是對於賈赦這個嬌生慣養的執絝子弟。

賈斂在旁笑吟吟地看了一場好戲,見得賈赦可憐兮兮求救的小眼神瞧來,才說:「父親不若也去聽聽瑚兒背書吧!瑚兒若是能得祖父的稱讚,定然會越發用功讀書上進。」

「…也好,免得這個不學無術的混賬教壞了我賈代善的孫兒。」沉吟了一下,賈代善欣然應道,話語間也不忘踐踏一下自己看不順眼的長子。

賈赦委屈,這也怪他?別忘記瑚兒是他的親兒子,身上可是繼承了他的血脈的,說不定瑚兒的天資聰敏是從他身上學過來的!賈赦志得意滿的想,完全遺忘了小張氏家世代書香,親父更是歷經科場考驗,官至禮部尚書的張旭。

賈斂輕笑地瞄了瞄不遠處鬼鬼祟祟地小跑離開的掃地婆子,不把她放在心裡。(.txt.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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