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雨飄零

君臣相交已然八載有餘,溫體仁自負早已摸透了崇禎皇帝的性格和心思。

寧屈不彎、性格倔強什麼的都暫且不去說他,可當今天子愛好臉面的事情,卻是朝堂上下無人不知。

像今日這般坦然的自揭其短,明確承認掌控不了朝臣,聖旨出不了京畿,這在之前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

結合這番話,再看皇上重開廠衛的動作,作為一個成熟的老政客,他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的腥風血雨。

不過,他樂見其成。

朝堂上的那些東林黨人確實需要好好管教,沒有廠衛的監督,他們已經肆無忌憚到瘋狂的地步。

眼角清掃的余光中,崇禎皇帝堅毅的臉龐古井無波,根本不知他內心在想什麼。

溫體仁這才突然發現,短短幾日不見,崇禎皇帝多了幾絲沉穩,少了些許急躁,臉上喜怒不形於色。

“朕上述所言,溫愛卿作何感想?”

崇禎皇帝端起茶几的茶杯,眼角瞥了一眼有些愣神的首輔大人,淡然問道。

“皇上所言,微臣深有同感!”

溫體仁反應過來,急忙收斂心神,回答了一句。

見崇禎皇帝不置可否,只是捧著茶盞不言,知道不說點乾貨是不行了,沉思數息他繼續誠懇說道:

“皇上當初懲治不法宦官專權,任用群臣百官都力行寬大,故而裁汰廠衛。朝臣勳貴習慣於此,漸漸不知天高地厚忘乎所以。

現在國家命運已然艱難到了極點,可是他們只求道理上講得通,就是不看看形勢的輕重。只喜歡發表自己的見解,根本不考慮事情的發展。

朝堂上天天你爭我吵不說,統兵在外的將領一舉一動還要接受他們的遙控,一人幹事,卻有許多張嘴巴在那裡空議。

內閣原本有些很好的權宜之計,可尚為出臺實施,卻已經有人議論這是胡說八道。

在一邊提意見的人總是爭意氣長短,筆鋒巧拙,還一定要強迫別人聽從自己才成。

長久下去,這哪成呢?

所以,微臣贊同皇上寬大和嚴厲二者相輔相成,聽取意見的方式才會更加適當,朝臣也不敢信口開河。”

崇禎皇帝聽完,滿意的點點頭,溫體仁這老貨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想想也是,他能穩坐內閣首輔這麼長時間,如果只有逢迎的本領,而不能為前任排憂解難,是難以得到長期寵信的。

不過,崇禎皇帝還知道,這貨可不是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這般憨厚老實,人畜無害。

為了個人進步,溫體仁很團結同志,很合群。

為了整倒錢龍錫,他拉攏周延儒,兩人齊心合力,還把錢謙益同志送回老家。

還是為了個人進步,他有時也不合群,很孤獨。

比如他對老朋友周延儒下手時,很乾脆,沒有絲毫猶豫。

估計整的人太多,多年來家裡鬼都不上門,還經常跟前任說,我不結黨,所以孤獨。

他不結黨嗎?

當然不是!

為了扳倒周廷儒,溫體仁開始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他先是讓自己的同鄉閔洪學當了吏部尚書,又將御史高捷、侍郎唐世濟、副都御史張永光等人收為心腹。

再暗中支援秉筆太監王坤,命令給事中陳贊化彈劾周延儒,最終使周延儒免職回鄉。

明明是很陰險,很狡猾,卻還動不動就跟前任說我很耿直,我很愚蠢,很能促進食慾。

對溫體仁坑人的行為,現任崇禎皇帝表示能理解。

在大明如此複雜的官場環境中,若沒有一點手段權謀,他這首輔僅憑著皇帝的寵幸就能當得安穩,拉倒吧!

可對他經常欺騙前任行為,新任崇禎皇帝表示必須敲打敲打,讓他知道自己跟前任不同,做事賣力積極點,別再來欺騙朕。

“溫愛卿,回去和你的黨羽商議一番,爭取在明日的朔望日朝會上,彈劾幾位身家豐厚的重臣,必須是死罪,而不是解職罷官。”

下一刻,崇禎皇帝笑眯眯的說出令溫體仁驚駭欲絕的命令。

“皇上,微臣……”

黨羽?

誰不知道當今天子最恨結黨營私,要老命了?

溫體仁聽完嚇得差點滑落椅子,急忙起身想分辨,卻被崇禎皇帝笑眯眯的搖手制止。

以至於話憋在心裡,很是難受。

“愛卿啊,不用多說,說了就沒意思了,朕也沒責怪你!

作為當朝首輔,若沒有幾個幫兇為你搖旗吶喊,你這首輔如何當得下去?

有些事情朕平日不說,但不代表不知道。

吏部尚書閔洪學、左都御史高捷、禮部侍郎唐世濟、副都御史張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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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崇禎皇帝念著一個個的人名,溫體仁心裡是絕望的。

雖說天子已經說明沒有責怪他,可他心裡就是難受得不行。

原來,他自以為很高明很隱蔽的東西,在皇上面前都是透明的。

之所以原來不捅破,是皇上念著君臣恩情,這讓他有一種枉做小人無地自容的感覺。

作為政客,雖然他臉皮很厚,但多少也有自尊心不是。

“唉,這幾年也委屈愛卿了!朝廷俸祿確實有些微薄,堂堂首輔既然要穿舊衣食糙米,說來實在令朕汗顏。

這樣,今後但有朝臣送禮,無論是誰,愛卿可一律笑納。

只不過,八成歸內庫,兩成用於改善家庭用度。”

不理會溫體仁詫異的眼神,崇禎皇帝自己卻低頭嘆了口氣。

這操蛋的歷史,有時真說不清楚誰忠誰奸?

就像千古一帝康麻子,抗日英雄張學娘那般惹人發笑。

溫體仁這個被譽為崇禎年間第一奸人的首輔,其實是個清官。

在他做八年首輔的時間裡,家裡窮得叮噹響,從來不受賄,不貪汙。

有人說是他因為整人太多,害怕被朝臣彈劾。

可這他娘的就有點扯了,那他圖的是什麼?

假到真時真亦假!

他溫體仁可以一輩子如此,假的也是真!

所以,對崇禎皇帝來說,溫體仁可能就人品而言,確實很卑劣,很無恥,且工於心計,城府極深,但要鎮住朝廷那幫正人君子們,也只能靠他了。

天色灰暗,雨落長空,已經離開宮門走到暖轎旁的溫體仁,卻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複雜的心情。

瞭解崇禎皇帝?此刻在他心裡就是一個笑話!

濺落的雨滴打溼了褲腳,身旁撐傘的僕從顧上顧不了下,相爺在雨中發呆太久,可瞧他沉重的臉神,卻又不好催促他上轎避雨。

“罷了,罷了,且看看,起轎去吏部尚書府!”

想不明白就不想,念及崇禎皇帝交代的任務,溫體仁仰天長嘆一聲,為明天的大朝會做準備。

身後,一連串響雷炸起,大明的天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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