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執很快便給花想容回了傳音,不只就獎品的事進行了討論,他野心勃勃的連賽制都想改,順便在最後還提了一下辦公郵件的規範化問題。對於強迫症來說,看這種想到哪兒寫到哪兒的意識流報告,真的不能忍。既然要推動無竹簡辦公的革新,那就索性做的全面點。

傳音發出去之後,寧執沒能等到花教習的回覆,倒是先等來了姬十方。

對方依舊是一身黑色為主的長袍,交領寬袖,灑脫大氣,走動間袍角有若隱若現的金紋浮動。脖頸上則多了一圈因天氣變動而增加的毛領,根根分明的尾梢冒著玄火之氣,一看就貴的別出心裁。

姬家對姬十方的照顧上心,可惜天不遂人願,這位少主哪怕是在入住書院之後,周身縈繞的病弱好像也並沒有明顯的緩解。

姬十方的臉始終是蒼白而俊美的,有一種驚心動魄的衝擊感,搭配弱不勝衣的身姿,當他從門外提著食盒緩步而來時,寧執下意識的就起身幫了一把。寧執真的很怕姬十方連走到自己面前的力氣都會在中途失去,尪羸到隨時有可能暈厥。

說實話,寧執現在也有點不確定了,姬十方到底是魔尊奪舍,還是老祖轉世。

直至真的和姬十方並肩站在一起,寧執這才詫異發現,這個看上去脆弱不堪的人,竟比他還要高,而且是高出不少的那種。也不知道是不是拜那一圈毛領所賜,姬十方的肩膀看上去也很寬大,壓迫感十足。

不過很快的,這種睥睨之感就被姬十方開口的……“賢惠”一掃而空:“我是來給山長送湯的,對於您的收留,我無以為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姬十方打算用食物對道君進行最後的試探。

寧執想也沒想就開啟湯盅,拿起配套的湯匙,將雞湯送進了嘴裡。

築基期以後的修士都會辟穀,但那並不代表著修士就真的什麼都不吃了。他們只是不再吃凡間的五穀雜糧,因為那些食材大多毫無靈力,還有不好化解的雜質,會影響靈力的精純。而食用天生天養的靈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經過特殊處理過的靈米、靈肉,不僅能讓修士大飽口福,還能助修為增長,是比服用丹藥更為緩慢、細水長流的一種修煉方式。

聚窟州特產白羽烏骨雞,天生靈力渾厚,卻難生靈智,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上品靈食。搭配靈氣液化而成的靈水,輔以靈力熬煮三天三夜,味道能把九天之仙都饞下三界。

姬十方帶來的這一盅,便是姬家特意為他準備的滋補聖品,從培育烏雞的御獸修士,到種下靈植的種田之人,再到親自煲湯的庖丁真君,都是專走此道的得道大能。成品出來後,會在第一時間快馬加鞭從聚窟州送到長洲,用時間陣法保留下它最味美鮮香的一刻。

一口下去,寧執感動的和王八蛋似的。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好喝的湯!果然只有做夢才能夢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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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帶著寧執在放下碧玉湯匙後,看姬十方的眼神都不免灼熱了幾分。

姬十方有點方,放在圈椅扶手上骨節分明的手,都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放。寧執期竟對他如此不設防嗎?他這樣想道。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寧執本來還想說,你這個病就別跑來跑去了,好好在自己的小院裡休息吧。

但姬十方聽到這話就更方了啊。只能用撕心裂肺到彷彿要把肺咳出來的動作,遮掩一二。本來想讓對方死心的絕情之話,到了嘴邊,最後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這不算什麼,我也只是借花獻佛。”

寧執:“!!!”這是怎麼樣的小天使啊!別人是迪士尼在逃公主,他就是南域在逃聖父。戮至魔尊為什麼能夠轉世?如今已經有了答案,就是這份藏都藏不住的善良!

喝了這碗湯,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道魔殊途,姬十方力有不逮,偏過了頭去:“山長剛剛在為何事煩惱?”

“叫我阿執。”寧執的朋友基本都是這麼叫他的。

“執期,”姬十方折中了一下,在修真界,只有家人和愛人才會叫單字,“你剛剛在想什麼?”

“想白玉京法會。”

姬十方也聽說了,這一屆的白玉京法會格外大方。

書院後山的符禺山花,是山海經裡記載過的上古靈花,與奇獸朏朏有異曲同工之妙,可以讓人忘記憂愁,幫助修士抵禦心魔;

赤炎子的寶刀是鍛造大宗師的得意之作,能隨境界而調動品質,始終保持最契合的等級;

陳夫子的古琴,是他師尊以樂悟道時的遺物;

道君的山河景就更不用說了,那是自成一個小世界的罕見機緣,據說裡面還蘊含著一道天地間的造物法則……

“確實有點過了。”姬十方心想著,雖然他註定無法回應寧執期的這份心意,但他還是可以稍微對他好一點的。

“對吧?”寧執就像是找到了知音,“怎麼能只拿這些東西糊弄人呢?”

姬十方本還在點著的頭,生生被寧執期的話給卡在了原地;“你說什麼?”

“唉,我還是得抽空和花想容當面談談,再窮也不能這麼搞,根本送不出手啊。”寧執還不知道他已經進入了凡爾賽的領域,他覺得自己可真情實感了。

姬十方……徹底酸了。他雖是魔尊轉世,但畢竟是轉世到了北域,在南域的家底經過上萬年的損耗早就所剩無幾,還拿不過來。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他已顧不上什麼愛不愛的了,下意識就陰陽怪氣了起來:“如果你真這麼覺得,那把澄明臺給我啊。”

澄明臺是半個仙器,一如字意,置身其中會看到澄明世界,不僅對修為境界的提升有助益,還能看破世間一切虛妄迷障。是姬十方這種轉世之魂最需要的東西。

寧執一愣:“澄明臺?”他根本不知道那玩意是什麼。

果然捨不得了吧?姬十方覺得他已經戳破了道修的虛偽,他沒說話,只是抬手狀似要從書案上拿起澄明臺,就等著寧執阻止他。

結果,寧執並沒有。

寧執只是在心裡想著,原來就是個鎮紙啊,拿走拿走,不要客氣。

一直到澄明臺真的被姬十方把玩在手裡,寧執都沒有開口的意思,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肉疼,反倒是讓姬十方有點進退不得了,要東西的口是他開的,現在反悔倒顯得他怕了他。姬十方憤憤的想著,他這就回去找一件對應,不,更好的仙器還回來!雖然魔尊的積蓄所剩不多,但也不是真就徹底沒有家底了。

寧執迷茫的送走了看上去好像有億點點生氣的姬少主,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

與此同時的教習花想容,還在對著道君的傳音苦思冥想,她不是不想及時回覆,而是太過重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道君滿意。

正值陳夫子的親傳弟子明明前來拜訪,花想容病急亂投醫,拉著小輩就問了起來:“你說道君對這些東西到底不滿在哪裡?”

明明子對道君的盲目崇拜由來已久,是個比他師父還可怕的腦補怪,幾乎沒怎麼想,就給出了答案:“道君富有四海,寶庫內的靈仙之器數以百萬計,連澄明臺都可以隨手送給剛入院的人,自然不會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麼。但我斗膽揣測,事情的重點並不在於物品,還在其他。”

“怎麼說?”

“道君之前為什麼見謝家姐弟,您明白嗎?”

花想容恍然大悟:“道君這是想收謝觀妙當書院的弟子啊。”書院開院這麼多年,還真沒收過幾個正經弟子,教習的頭銜更像一種職稱,如今總算要有實際用途了,想想還真是有點小激動呢。“我明白了,我會直接把收弟子的條件寫到獎勵裡的。”

入讀書院,和拜入宗門並不衝突。事實上,如今迎年書院的教習,哪個不是仙宗的前任掌門又或者太上長老呢?

全北域一直都有這個默契,迎年書院不能與其他情況等同。

明明子替花想容解決了煩惱就打算走了,但花想容卻這才反應過來:“不對,你剛剛說什麼?道君把什麼給人了?”

“澄明臺。”

“給誰了?!!!”

“姬十方。”

花想容對這個姬家的幼子沒什麼印象,只記得是個病到隨時會吐血的主兒,如今再回想,對方好像還有一副天生的好顏色,非常惹人憐惜。剛入院就哄著道君把澄明臺送給了他,那以後還得了?這、這是妖妃之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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