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雙眸一亮。

他看著燕危, 笑容幽深:“那yan要是發現你不僅跑了還偷了道具,他應該不會輕易原諒你吧?也就是說……你們鬧崩了?”

燕危咽了咽口水,沒有回答。

李清說:“那看來你沒有威脅yan的價值了, 還不如高明呢。直接把他丟進隨便一個高層副本吧, 留著沒用。”

“等等!等等!”燕危猛地掙扎了起來, “我只是偷了他的道具,說不定他念舊呢?我們還沒有鬧崩, 你別把我扔到高層副本——”

李清心滿意足地完成了試探,收起匕首,居然讓月芒的人鬆開了綁著燕危的繩子。

“看你的反應, 你們應該是真的鬧崩了。也是,沒有幾個樓內玩家能忍受別人拿走所有的積分……”李清直勾勾地看著燕危, 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你跟著yan兩個副本,對他的性格、基礎資料、思維習慣、弱點軟肋那些的, 應該比我們熟悉清楚得多吧?既然你們都鬧崩了, 你有沒有考慮……”

李清拖長了語調,循循善誘般:“……加入月芒,幫我們對付yan呢?”

青年輕輕地揉著自己方才被緊緊捆綁了好一會的手腕,低頭垂眸, 渾身緊繃,好似十分緊張。

可是他低頭間,李清等人看不見的角度,淡茶色的雙眸浮現出了一閃即逝的瞭然。

魚兒上鉤了。

從他出現在破鐮控制的區域,拿著這特意搞的和晏明光的鞭子一模一樣的道具到處找人買,就是一個吸引月芒上套的局。

他從高明發給他的急促訊息中知道了李清的存在, 這段時間,除了分析流動本記錄,還特意花時間瞭解了李清這個人。

比起蔣修,李清顯然是個硬點子。光是層數,這人就已經過了十八層,上一層副本還開啟了賭樓。燕危猜測,扔高明進這個十九層的流動本引yan去送死,都只是月芒順帶解決的事情,這個十九層的流動本,月芒培養的李清本來就準備帶著人手進去破局——流動本存在的時間越長,獎勵越豐厚,是鋌而走險的種子選手很好的速成選擇。

但是對於李清這種高潛力玩家是值得搏命嘗試的機遇,對於別的玩家來說就不是了,月芒裡面的人也未必願意陪李清搏命。

所以,即便是李清,肯定也在想辦法多帶一些人進去。

一個願意倒戈,瞭解晏明光,又可以幫助李清的玩家,顯然價值極高。

再透過燕危在那些李清的副本記錄裡,分析到的李清的性格來看,這個人城府極深。

若是他主動做點什麼,假裝怕死背叛晏明光投誠月芒,李清反而會疑神疑鬼不會上當。可如果發生的事情是看似李清主動,他是被迫的,被月芒捉來不得不交代了一切又貪生怕死,李清反而會慢慢上當,主動誘他加入月芒。

從燕危今晚出現在燈酒區故意被月芒的人看到,到現在李清當真覺得他和晏明光有了齷齪鬧掰了,其實都是一場把握人心的心理博弈。

李清的目的在於對付yan,燕危的目的在於藉著李清要對付yan的心理,混進月芒,在副本中利用月芒。

顯然,燕危贏了。

“問你呢。”見燕危沒有說話,李清陰測測地提醒了一聲。

燕危立刻顫顫問道:“那我如果加入你們,你們會庇護我嗎?”

李清扔了一張那個十九層流動本的邀請函到燕危的面前。

“當然,如果你不做讓我不高興的小動作的話,我還是很樂意庇護你的——畢竟那個高明固執得很,你是我手上唯一一個瞭解yan的人。跟我一起進這個副本,幫我們對付yan。到時候yan死了,我們要是能在他死前搶到什麼道具,我都給你。出來之後,月芒就是你的歸宿。”

燕危自然是“乖乖”在那封邀請函上簽下了名字。

簽完之後,他還十分驚慌地和李清確認了好幾遍,希望月芒在副本裡一定要庇護他。李清聽在耳中,表面做出了一副守信關切的模樣,讓燕危放心。

——這人必然不可能會真的在副本裡照顧燕危。

燕危很清楚,李清就算是上鉤了,那也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人。

把他帶進副本裡,若是真如他所說,他和晏明光鬧翻了,李清既可以瞭解到晏明光的資訊,又可以多一個人帶進去,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湊人數送死。就算是他們兩個沒有徹底鬧翻,李清也會覺得,燕危在手中,多了一個籌碼。

對於李清而言,好處那麼多,為什麼不帶?

而對於燕危而言,他也從來沒想過真的徹底打入月芒內部,他要的只是一個跟著月芒的身份。因為他和晏明光最大的缺點就是,他們對樓內世界和副本的瞭解還是很少,經驗和資訊必然不如月芒。燕危已經接觸不到什麼公開的流動本資訊,但是做好了這麼多準備的月芒肯定有。

他只要混在其中,就不怕沒有機會利用月芒,也可以以此和晏明光打配合,讓兩人在流動本中的勝算多出一成。

燕危懷著自己的打算,當著李清的面簽完了邀請函,就被李清派人半送半押地關在了酒吧樓上的一間空房裡,外頭還有人守著。

待到房門關上,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燕危臉上膽怯慌張的神情頓時一掃而空。

他從資訊面板的儲存欄中拿出了當初在副本裡用過的對講機。

剛一戴上,男人平穩的輕微呼吸聲就傳入燕危的耳中。

“我搞定了,”他低聲說,“不過李清也只是利用我,不會完全相信我,進副本後我會找機會和你聯絡。”

這個對講機是當初魚飛舟換的道具,魚飛舟說是邀請函換來的,可以藏在耳朵裡對話不被發現——他們那時候對付胡阿雲的時候靠的就是這個對講機來溝通。

等出了副本,燕危和晏明光才發現,這種一看就很好用的道具邀請函根本換不到,只有積分才能換到,而且還不便宜。

此刻倒是便宜了他和晏明光。

他說:“李清為人多疑城府深,進副本之前,月芒一定會有檢查溝通訊號之類的道具來查我,對講機我肯定不能一直開著。你那邊最好保持開著,這樣我有機會開啟對講機就能立刻聯絡上你。”

那頭,晏明光無聲了片刻。

燕危在沙發上坐下,聽著外頭月芒的人巡視的腳步聲,還有樓下酒吧隱約傳來的喧鬧,這些嘈雜和晏明光輕微的呼吸聲交錯在一起,仿若前頭是兇險,後頭是安寧。

“晏明光?你在聽嗎?”

“嗯,”對方總算開了口,“你回來吧。”

燕危一愣:“什麼?”

“太危險了。增加勝算的方法有很多。”

燕危輕笑了一聲:“但這個方法收益最高,至於危險……從進樓的那一刻起,危險就不是規避的東西,而是需要面對的東西。更何況,你別忘了我這次出副本得到的掉落道具。”

安康古鎮的副本結算中,燕危得到了一個卡片道具。

卡片的名字叫做“短暫的真實”,功能是能讓燕危複製別的玩家的實力。只要他知道對方的基礎資料,就能短暫地複製三分鐘,並且一個副本只能使用一次——但這已經夠了。

要是真的遇到危險,他又不是不死的狀態,晏明光也沒在身邊,他還有這個底牌,可以複製晏明光的實力三分鐘。

晏明光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實我和你說流動本的時候,沒想到你要進去。”

所以才只換了一封邀請函。

燕危慵懶地往沙發上一靠,完全沒有一點身處敵營的自覺,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抱在手中玩著,喃喃自語般道:“我也沒想到,可能是被你傳染了吧。其實我進樓之前,挺討厭那些動不動就施捨善心的人,我總覺得他們虛偽,只是在擁有的前提下施捨,而不是真的善心。但是你吧……我不僅看的蠻順眼的,居然還覺得有點羨慕。”

晏明光沒有說話。

“選擇進一個跨越了十二層的流動本救我們第一個副本認識的朋友,是我人生第一次做的一個感性大於理性的決定。晏老師,這種感覺其實挺奇妙的,我明知道我們進去之後危險很大,很容易死在裡面,但我還是要進去。我這種利己主義者,你之前和我相處的時候——”

“你提到你的性格很多次了。”對講機那頭的聲音驟然打斷了燕危。

“有嗎?”

男人的嗓音淡然卻潤著磁性:“同樣的內容不斷重複,你不是在說給我聽,是在說給你自己聽。”

這回輪到燕危沒了聲音。

片刻,他攤手,無聲地勾了勾唇:“不多說了,我畢竟還在月芒的地盤。”

“……嗯。”

燕危收起了對講機。

也多虧了李清還想著哄好他利用他,雖然還是關著他,但是這間房裡該有的都有,甚至還有可以檢視副本記錄的電視和各種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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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危本來也是要來月芒演一個“廢物”的,此刻樂得清閒,開啟電視隨便選了個底層的副本當電視劇看,手中開著零食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月色滿懷。

燕危快進跳躍著看完了好幾個副本,又開了新的一袋零食吃了幾口,窗邊驟然傳來了輕微的動靜。

動靜很輕,很細微,在外頭走廊上和酒吧裡巡查的月芒底層玩家都沒有什麼感覺,可燕危那超常的感知力此刻發揮了作用。

他嘴裡還塞滿著的零食,腮幫子滿滿的,坐在沙發上側過頭看向視窗,瞧見月色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男人迅速開啟窗戶翻身躍了進來。

林縝仍然一身黑衣,手中抓著一根連著外頭的繩子——應當是翻窗戶進來用的,動作輕盈無聲,周身邪氣乖張的氣息都被隱藏了起來,彷彿當真融入黑夜了一般。

他剛剛輕巧落地,站在窗子前,就與一手抱著抱枕、一手拿著零食、腮幫子鼓鼓的燕危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

燕危眨了眨眼,睫毛輕顫,看著林縝還順帶嚼了嚼口中的零食咽了下去。

“……”林縝望了一眼被當成電視劇看的副本記錄,又看了一眼茶几上散落的好些零食,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道,“我真是多餘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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