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經歷過一遍又一遍的瞬間空白, 也沒有夢中具像化的熱水與溫熱。周遭的一切都沒有變,外頭傳來林縝和魚飛舟催促的聲音,夾雜著城堡各處玩家們行動的嘈雜聲, 同晏明光抓著他的手腕傳來的溫度一起, 真實的不能再真實。

——原來這就是晏明光會有的反應。

腦海中響起了樓的提示音, 告知他因為破除了傀儡城堡的夢境支線難題而獲得了足足240的感知力和200的身體指數獎勵。

感知力的饋贈之下,燕危對周圍的感知愈發明晰了起來。

他睜眼。

眼前是晏明光近在咫尺的臉。

這人抓著他的手似乎有些用力, 比平日里拉他的力度大上不少,還帶著些控制力道的輕輕顫動。

燕危還處於夢境中豁出去的情緒裡,想起方才晏明光的問題, 腦子裡不知道哪根神經一拐,脫口而出低聲道:“……好像是在親你?”

說完燕危就清醒地後悔了。

他咽了咽口水。

現實和夢境混淆了好幾個來回, 燕危整個人的意識還是頗為混沌的。此刻徹底抽身出來, 他那七拐八繞的反射弧在這一刻終於回到了原點,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方才破局的緊迫之下,這些情緒都被壓著。此刻晏明光就在他的眼前, 燕危是徹底慌了。

他驟然一把推開了晏明光的雙手, 動作敏捷地從床上跳了下來,拿起床邊的風衣套在身上便說:“……我被夢境靨住了,剛剛是在做夢。先走。”

“我今天有計劃,我們必須快, 我的善傀應該開始行動了。”

燕危還未走到門口,身後的人猛地拉住了他。

他本來就走得快,這麼一拉,燕危整個人都被慣性帶的後退了一步,輕而易舉地被拉到了晏明光的跟前。

對方垂眸看著他。鏡片微微反著光,遮蓋了些許晏明光的眸光, 燕危只能瞧見那雙忘不見底的黑眸直勾勾地看著他,卻看不出任何情緒。晏明光沒有別的舉動,只是拉著他,沒有說話。

燕危掌心都因為流汗而微溼了起來。他怕晏明光察覺他的不自在,趕忙抬手就把晏明光的手撇開。正待開口,晏明光卻先他一步道:“夢到什麼了?”

燕危頓時卡住了。

他又不能說是因為他用親晏明光這件事當中心軸,以此來擺脫夢靨,結果一路親著親到了本尊面前。所以他方才隨口一句做夢了,把這一切都歸於做夢才引發的舉動上。

可是晏明光這麼一問,他這才發現哪裡不對——這得做了什麼樣的夢才會一醒來這樣的舉動?他分明做的只是在副本裡的夢中夢,只是用了親晏明光的方法破局而已,可晏明光這麼一問,他才發現他的話聽在別人耳朵裡會有怎樣的曲解。

他本來是想避重就輕,結果變成了有口說不清。

燕危:“……”

好在下一刻,林縝的不耐煩打破了他的窘境。

一聲巨大的踹門聲響起,燕危的房門直接給林縝踹了個稀爛。

林縝雙手環抱站在門前,不耐道:“走不走?我剛才聽了一下,有四十幾層的種子玩家在抓躲在房間裡的‘獵物’。再不走我可就開心了,可以正面打了。”

“其實也沒有耽誤多久,”魚飛舟無奈搖頭,“晏明光才進門幾分鐘,燕危起床也要時間,多等一分鐘也行。”

另一個魚飛舟道:“就算人來了也沒關係,我們還在,可以打。”

燕危要說出口的解釋全都給林縝這一腳踹沒了。

他只是和晏明光互相看了一眼,一個躲閃而彆扭,一個深沉而靜默。

燕危回過頭來,快步走出了房間。

此刻他已然可以確定他醒來,也清楚他們還在副本裡,遊戲的第一個夜晚已經過去,現在破局和想辦法贏得競賽最重要。

身後,晏明光也快步跟了上來。林縝和兩個魚飛舟前後腳走著,幾人環視了一下四周。燕危腳步一頓,散開剛剛得以提升的感知力。

片刻,他選了一條感覺人最少的路:“走這。”

林縝:“這裡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人少。”

“人少還去??等一下,我們這個副本不就是要抓人嗎?”

燕危沒有回頭,輕笑一聲:“盲目抓人的話,我們是有絕殺所有人的武力,還是有一網打盡所有玩家的辦法?如果沒有,單純比速度,我們有什麼可以一騎絕塵的辦法嗎?”

林縝一愣。

“我們沒有,”燕危說,“但是我們可以有。”

他們已然快步走到了城堡偏角落的地方,這裡本來就沒有幾個人住,客房早已空空如也。

燕危停下腳步,低頭垂眸望著腳下,直接在一處牆腳蹲了下來。

下一刻,晏明光也走上前,正對著他蹲下,攔住了他。這人說:“尋找構造……我會一點。我來。”

燕危眨了眨眼。

他輕咳了一聲,不自在地移開目光,緩緩站起來道:“那這邊交給你,我再去另一個地方刨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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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縝看了一眼晏明光,又看了一眼燕危,手中長弓一轉,不解道:“不是,你們在幹嘛?不打架嗎?不抓人嗎?”

燕危已然兌換出了道具,二話不說,瞬間在地上砸出一個坑。另一側,晏明光也做了一樣的事情。

林縝:“?”

其中一個魚飛舟笑了笑,道:“他們在想利用這個顯示傀儡數字的地板。雖然電源箱毀了,但其實只是數字不能顯示了而已,整個城堡地板內部的構造是完好無缺的,如果能夠加以利用,我們讀取數字的同時讓別人看不到,那我們就有了絕對的優勢。”

另一個接著道:“前期一分一分拿,沒有用,還徒增殺孽。後期才是得分的盛宴。與其在前期花時間在零散的玩家上,不如想辦法留手,等到後期對付那些棘手狠辣的對手。”

“那我們就在這待著?萬一有人來不就看到了。”

“不會有人來。燕危和另一個他在透過推演對方的下一步合作,既然燕危在這裡,說明另一個他正在引開這塊區域內的其他玩家。”

不遠處。

同燕危一模一樣的青年望著不遠處走近的玩家,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他拿出匕首,在包裹著手臂的衣料上割了幾刀,割破了衣物,卻沒有割破皮肉。

下一刻,他收起刀刃,那本來十分靈動的雙眸一瞬間失去焦距,面上的神情瞬間消失,只剩下毫無情緒的麻木和淡然。他不但沒有躲著那幾個玩家走,反而就這樣木著一張臉,眼神渙散地目視前方,大搖大擺地在走道上行走。

有人發現了“燕危”的出現,驚道:“那裡有人!”

“這是……惡傀?”

“走!”

“怎麼要走?不繼續去找找藏起來的廢物嗎?”另一人不太樂意。

這人拉起他就走,說:“這是惡傀,你沒發現他手臂上被刀劃破了卻沒有血嗎?只有惡傀是沒有血並且沒有理智的!惡傀會主動攻擊玩家,他既然都在那邊遊走了,說明那裡已經沒人了。惡傀又沒有分,我們和一個惡傀浪費時間幹什麼?趕緊去下一個地方吧,不然等廢物被其他人抓乾淨了,我們再要得分就難了。”

“行,”另一人咬牙,“走。”

“燕危”仍然在大搖大擺地走著,那幾個玩家卻已然調轉了方向,朝著燕危晏明光他們所在的地方的反方向走去。

另一頭,燕危已然看完了地板下的一部分構造。

晏明光起身,轉頭看向燕危,條理清晰地說:“是互通的。整個城堡的地板下面,都藏有完整的電路,接通電源就可以全部同時運轉,達到顯示數字的目的。應該還有一些同傀儡有聯絡的結構,但我們不需要理解,我們只需要接通。”

燕危雙眼閃過一瞬間的驚詫。

他沒想到晏明光在這方面這麼懂。他們走過的這幾個副本,晏明光從來都只是默不作聲地動手,現在想來……怕是有很多實力根本沒有展現。

“我也看了,”他說,“構造我沒你看的那麼明白,我主要在看怎麼獲取這個資訊。我剛才用我的感知力試過了,感知力可以替代電源接上。但是太九牛一毛了,剛接上我就吃不消,我不可能連線上整個城堡的地下線路提供運轉能量。”

“但是……”

“但是……”

燕危和晏明光同時開口。

“但是什麼?”林縝問。

燕危勾了勾嘴角:“但是我其實可以不用同時連線上整個城堡的地下線路。雖然他們是可以一起連通的,但我可以只接上我自己腳下這一塊啊。只要我們在城堡裡的每一個角落,固定的範圍內,賣下一個可以控制開關、阻斷電源的道具就行。”

燕危彎腰,先是用紙巾包裹住了手,隨後再拿起地上的一塊砸地時裂出來的碎石,用碎石頗為尖利的一角在地上畫了一張四方的圖。

“你們看,假設城堡只有四個角落,而我在這四個角落都留下了阻斷電源的道具,當我在右上角這個地方的時候……”燕危在另外三角上圈了一下,最後點在了右上角上,“我開啟其他三個地方阻斷電源的開關,然後單獨連上我腳下這一塊。”

魚飛舟眼前一亮:“這樣你的消耗很少,但也足夠你用——因為我們要的只是我們腳下的數字,我們並不用和這個副本的設計一樣,讓所有人都能看得到,只需要你要看到的時候能看到腳下就行。可是這個方法……需要我們走遍傀儡城堡。”

然後在每一個走過的區域藏住阻斷電源的道具,之後要使用的時候,開啟所有道具的阻斷功能,單獨關閉他們所在的區域的。這樣燕危就可以用感知力代替龐大的電源作為能量,暫時維持腳下那一塊的運轉,從而讀取傀儡數字。這在前期可能頗為雞肋,但是到了後期玩家密度變少,其他人又沒辦法確定傀儡數量的情況下,他們基本可以說是擁有極大的優勢。

不僅放緩了其他人的狩獵速度,還給他們帶來了突出的優勢。

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走遍城堡的每一處。

“所以我們前兩天可能都需要花在這裡,我們的得分一直都會是零。”燕危嚴肅道,“我們是隊友,我尊重你們的想法。如果你們不想冒險——”

林縝打了個哈欠:“你好煩。”

燕危話語一頓,輕笑了一聲:“那就開始。”

他說著,已然指尖滑過黑戒,從資訊面板的商城中兌換出了一個白色的石頭。

“這是比較高層的副本可以兌換的高階虛假之石?”魚飛舟這回終於有些不懂了,“可以模擬任何東西的樣子維持一天,但是不能模擬功能,只能用來看啊。”

燕危將這塊虛假之石變成了阻斷電源的道具的模樣,走到一旁的大花瓶旁邊,將這個虛假之石變成的道具藏了起來。

他說:“還記得昨晚刻意延遲的爆/炸嗎?我和另一個我用這個迷惑了同樣進度的玩家,成功毀掉了他們的助力,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有警惕心了——他們知道,這個城堡裡,還有比他們還快的一隊。所以我們現在想到的這些,他們也能想得到,他們既然想得到,那就想到我們同樣能想到。”

“我早就說過了,這次的副本,是一個心理戰,是推演的舞臺。”

燕危藏好這個道具、用道具修復好地面之後,便轉身,指了個方向,說:“走,我們先從這條路開始。”

約莫二十幾分鍾後。

一手拿著黑色長杖、另一手拿著黑色卡片的女人帶著幾個玩家走到了燕危方才來過的地方。她的身側,站著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

她們走到一個大花瓶前,其中一個驟然停下了腳步,抬手,從花瓶內部拿出了一個道具。

“這是阻斷和電有關的能量的道具。”許妙妙說。

“你果然猜的沒錯,那個比你早一步在電源箱裡留下道具的人,開始在城堡裡面動手腳,想一個人利用讀取傀儡數量這個功能了。”

許妙妙眉眼輕抬,淡淡地笑著:“可惜。”

她抬手,直接捏碎了這個道具,拿出了自己兌換的阻斷電能的道具,放進了燕危方才藏東西的地方。

“既然他要在城堡各處動手腳,那我們就沿著他們的路,收割他們的成果。”

又是十幾分鍾後。

“燕危”沿著燕危留下的痕跡,一路走到了這個大花瓶旁。

他看著地面上明顯被修復過的痕跡,又看了一眼四周,感知力散開,細細感受著周圍的每一處。

驟然,“燕危”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個花瓶之上。

他走到了花瓶前,抬手,從花瓶中拿出了許妙妙方才留下的道具。他琥珀般的雙眸閃過思慮,眉眼微蹙,斂眸沉思。

半晌,“燕危”笑了。

“……原來是這樣。”

他直接將許妙妙留下的道具收進了自己的黑戒裡,又用邀請函兌換了新的阻斷電能的道具,塞進了這個大花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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