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經紀低斥出聲, 明嵐下意識站起來想往邊緣移動。
半晌沒有動靜。
經紀不耐地嘖了聲,正想起身,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小小貓叫聲。
經紀:“……貓?”
隨後在他和明嵐警惕的目光下, 一毛茸茸的山竹爪子門縫裡探出來扒拉兩下。
明嵐愣了愣:“咦?”
他認得出來。
這不是……獲得正式職稱的基地吉祥物冰闊落嗎?
貓咪把爪子踩在門上, 緊跟著冒出來的是一黑乎乎的耳朵尖。在明嵐逐漸放鬆的眼神裡, 冰闊落的腦袋鑽出來。
一對圓不溜秋的大眼睛盯著屋裡的兩個,很是好奇地喵嗷叫了一聲。
是貓。
但是貓嗎?
經紀還是沒放下心,皺起眉:“哪來的野貓!”
明嵐:“等等……”
他的阻攔沒來得及, 經紀揚就是一個礦泉水瓶就砸了過去。明嵐瞬間頭皮一緊, 一瞬間腦海中閃現過冰闊落受傷倒地不起,然後影帝和莊想找他尋仇的畫面。
——幸並沒有砸到。
冰闊落雖然後腿有點不方便, 但流浪生涯讓它足夠機靈, 在經紀扔瓶子就往旁邊跳完美躲。
明嵐松了口。
經紀怒目而視:“嘿,這貓……”
冰闊落估計不爽,都經出門了,還不依不饒地跳回來一爪子打翻門邊垃圾桶。
“哐當”一聲,垃圾攤滿地,貓咪揚長而去。
經紀:“……”
真特麼記仇啊。
冰闊落甩著尾巴在走廊他們兩眼,似乎是不屑於與他們計較, 大搖大擺地就一躍跳上走廊的欄杆。
“你們基地怎麼回事啊”經紀憤怒, “哪裡來的野貓都上樓來了?保安吃白飯的嗎。又不是品種,土貓……好傢伙,這基地難道還有誰這麼沒品位養土貓?”
“……”等經紀左一句右一句嗶嗶完, 明嵐這有機會說,“這是影帝的貓。”
經紀:“……”
忽然僵硬。
“好吧,細下這貓還有點姿色。”經紀咕噥,“剛剛我又沒砸中, 這不來找我計較吧。”
明嵐沒說話。
似乎被自己的解釋說服了,經紀擰起的眉頭舒緩下來,可緊跟著又皺起來,他起身小心拉房門往外。
其實他們討論的這些事情雖說是見不得光,但沒那麼見不得光。
這類事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被一些工作員或是選聽到警告一番就行了,但如果是項燃……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經紀怕就怕項燃真的在附近,在外面細細打量了一圈,可並沒找到。
有那貓甩著尾巴蹲在臺子上,眯著眼睛盯著他。經紀被它盯得,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一貓給鄙視了。
在心裡無語半晌,他離房間想往外找找,被明嵐叫住。
“早點說完我要回去了,這屆不比往常。練習室裡直播還著,觀眾不是傻的,沒什麼採訪需要錄製這麼久的時間。”
經紀縮回來。
其實他不想出去找。
要是真的是項燃,他可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面對。
他把門小心關好反鎖,繼續和明嵐交談。
而在隔壁房間,椅子上的項燃伸出對冰闊落招了招。
冰闊落邁著貓步慢悠悠走過去。
練習樓的小陽臺。
齊北圳正在把自己的析娓娓道來。
宋一沉越聽越感覺,他這全是心酸的經驗談啊!
——雖然齊北圳這傢伙掛著一張無欲無求並不怎麼心酸的臉。
宋一沉摸著下巴,想到無欲無求就下意識瞥向他的頭頂。
鋥亮,反光。
齊北圳頭髮這兩天長長了一點。
他表示很不滿意,特意去找造型姐姐剃頭。說起來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宋一沉自己的頭髮經常燙染,經有點撐不住始進入掉發危機了——而齊北圳,他頭髮那麼濃密卻堅持不懈想要剃掉。
小宋同學:酸了。
齊北圳最始出現在大家眼的時候是有一層發茬的,光頭齊北圳有都是第一次見。不得不說,面相著更佛了。
聖僧都不用來形容他,這簡直是活佛本佛啊!
小宋感慨。
齊北圳還在和蘇淵細緻講解,宋一沉關注點逐漸他的腦門轉移到他的話裡,聽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拍拍莊想的肩膀,湊過去說悄悄話:“你有沒有覺得,小齊真的好懂啊。”
就算是參加過一次選秀,不至於懂到這地步吧?
莊想點點頭。
齊北圳是有點神秘。
堅持剃頭可說是個愛好,但是還有其他更多的地方,不透。
他身上不為知的地方有很多,除了貝斯彈得厲害、有創作力外,齊北圳並不像他外表上去那麼佛系。
他和蘇淵的談話裡可清楚地出,他早就把這屆選秀的種種關係和思路得很明白——而這些,都是他並不會向外界展示出來的東西。
他像是做好萬無一失準備的軍師,算無遺策。在實力不足和他抗衡的時候,懂得靜心沉隱藏自己。
莊想漸漸覺得,他正在等一個一鳴驚,足夠讓他一舉殺入決賽圈出道位的機會。
如果真有那天,那麼用黑馬形容他並不是準確的,他像是出道位的“隱形”。
“——比如莊想。”
自己的字被喊到,莊想慢半拍地回過神。發現是齊北圳在用他舉例。
“別弟弟厲害,初舞臺到一公的那段時間他遭遇過什麼我們都是到了的。”
張琛的背後公司想給盛鈞鋪路打壓莊想,鄒南的公司更是玩得狠,直接掌控票數把莊想拉下來。
“對於資本來說,搞我們這些小屁孩用不著費腦筋,甚至破綻百出無謂,要達到他們想要的結果就好——”齊北圳說,“反正,他們想藉著選秀賺賺快錢。別出道的選們光鮮亮麗,本質上都是他們眼中的一次性商品。”
用完這一次,就代表失去了大部價值。
如果後面選自己爭,還值得他們關注一會兒,思考思考要不要多運營鋪點路;若是平平無奇,大概就此打住了。
自始至終淪陷在裡面的有選和選粉絲兩個大群體,資本方在背後操縱傀儡線把他們的生和希望把玩得隨心欲。
要想反抗,有兩個辦法,要麼逃資本的關注圈匍匐蓄勢,要麼比資本更強。
齊北圳大概把明嵐公司的幾種營銷可方向說了一遍,莊想和蘇淵連連點頭。
宋一沉聽得腦瓜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真切感受到了學霸和學渣間的那道鴻溝。齊北圳侃侃而談,而宋一沉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一樣,霍霍哈嘿地發出讚歎。
讚歎得久了,齊北圳迫不得停住:“……”
蘇淵笑了一聲。
莊想忍無可忍,咕噥:“吃飯的時候都沒見你嘴皮子動這麼快。”
宋一沉:qwq
小宋同學染著綠毛時髦值加滿,打扮潮酷一點就是時尚弄潮兒,提是——他不說話。
他一說話,拽哥變憨憨。
齊北圳嘆了口,這繼續。
蘇淵在齊北圳的話語聲裡不時點頭,表情認真。
來到選秀、並且夠留到現在的選們無不是付出了很多精力時間的,蘇淵自然是如此。一旦放棄,進度清零,這樣難接受的沉沒成本讓蘇淵不得不認真起來。
在齊北圳近乎演講的全面析後,蘇淵認真說:“我會和公司商議決策的。”
齊北圳輕鬆地笑了一下:“有幫助就好。”
莊想笑眯眯拍拍蘇淵的肩膀:“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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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沉跟著連連點頭:“別客!”
蘇淵扭頭和他們對視一眼,微笑著點點頭,說好。
不管否出道,交上這樣的朋友都不虛此行了。
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理得差不多了後,項燃正好來他們的練習室值班,到他們幾個站在外面,就停下來。
冰闊落衝著他們喵喵叫,扒著莊想的褲腿就往上爬。莊想失笑,彎腰把他抱在懷裡擼了兩把軟乎乎的肚皮。
蘇淵禮貌地跟項燃打了招呼,隨後道:“我們馬上回去。”
項燃簡單地應了一聲,目光在莊想身上落了兩秒,又在他們身上漫不經意地掃過。
宋一沉和他們道揚鑣,莊想三在進入練習室被項燃喊住。
除在莊想面溫柔得像個冒牌影帝外,項燃對待其他練習生的態度一貫是個嚴師。
在他嚴格到讓想起教導主任的目光裡,莊想都抱著貓有點不太自在地挺直腰板。
項燃:“決賽要到了。”
不明不白的一句話。蘇淵和齊北圳對視一眼。
後要說什麼?難道是給他們加油嗎?
項燃:“該提做好準備了。留下來有繼續努力的權利。”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他們察覺到什麼深意。
這是——在提醒他們?
蘇淵一愣,下意識向莊想,隨後扭頭對項燃認認真真道:“謝謝項老師。”
項燃點頭,向莊想。
莊想:?
莊想滿臉不解地和他對視兩秒,然後不明地別過頭,推門回到練習室。
項燃:“……”
蘇淵領著莊想做嗓,而莊想一邊跟著練,一邊在練習室角角落落都了一眼。
明嵐還沒有回來。
等到他終於回到練習室的時候經過了半個小時,面色和尋常無異,是有意無意地和蘇淵走得更近了一些。
明嵐不傻。
雖說經紀說要炒cp,但是他不會故意靠太近營造麥麩氛圍。就連這種“近”,是安全距離中的近,實在讓難拒絕。
何況,俗話說伸不打笑臉,當著直播的鏡頭蘇淵和他的關係起來還是很和諧。
莊想一邊記歌詞一邊關注他們的動向,蘇淵怕他太心,湊過來捂著麥和他輕聲說:“別太擔心,我會自己處理的。”
既然蘇淵自己都經這麼說了,莊想當然是點點頭應下來。
當天下午的練習順利結束後,蘇淵沒有和他們一起去吃飯,而是道揚鑣,獨自去找管機的選管。
一般情況下,選們自然是不拿到機的,但是這不排除特殊情況——包括生病,及因特殊需求需要和公司取得聯絡類的。這類情況界限就放得很寬,要登個記,就在限時長內拿走機。
宋一沉和莊想一起在食堂吃飯,說自己琢磨了一下午蘇淵的事情了,並且表示:“上一次讓我這麼不安的時候,還是弟弟和鄒南那回事。其實當時很擔心的,擔心你會不會一步步被鄒南搞得崩掉心態。”
莊想眨眨眼。
其實他都快忘記這個了,被齊北圳、宋一沉接連提起回憶起來。臉經忘了,記得是那個在他鞋子裡放釘子的那個。
莊想支著下巴道:“崩掉不至於,是生。”
莊想是很尊重自己的愛好的。
除非他自己放棄,否則他不會允許任何剝奪他的選擇權。鄒南激怒他最重要的就是這個點,其次是他那張停不下來的嘴。
宋一沉隨著回憶想起當時在走廊裡笑眯眯卻出果斷、半點反應時間都不給留的少年。
那種反差感……
他下意識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莊想。
莊想不解問:“怎麼了?”
他霧藍色的髮絲比起剛染的時候淺了一點,落在眉眼間,給一種好到像是漫畫裡走出來的既視感,一笑起來小太陽一樣親和力max。
宋一沉回神,撓撓頭:“沒有。是感覺弟弟除了舞臺方面,脾好像在進步……”
他聲音越說越小。
莊想:“我脾不好嗎?”
“不是這種,弟弟的脾一直很好。”
不然莊想在基地的緣不會這麼好了,是——
“比如明嵐這個,我覺得他比當時的鄒南還討厭。聽蘇淵哥的轉述我拳頭都in了,還為弟弟會教訓他一下呢,哪怕是口頭上。”
莊想聞言笑起來:“惹生的方面,明嵐還到不了鄒南的地步。”
當時鄒南罵他可說是都咒到墳上了,明嵐卻並不會撕破溫和的面具。他不願意崩設,這就是莊想最容易拿到的優勢。
莊想笑眯眯地露出虎牙,小兇獸的表情著還挺唬:“何況,來日方長。”
如果明嵐做出像鄒南那樣噁心的事情,莊想不覺得自己會忍耐下去。
宋一沉聳聳肩。
基地選們的生活大體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依舊是練習練習練習。晚上練習結束後蘇淵被公司裡的帶走了,莊想送完他後去食堂買了奶黃包回到寢室。
路過樓梯間旁邊的小陽臺時,他恰巧到有一縷煙飄散來。
基地裡有一小部男生會抽菸。這雖然是明令禁止的事情,卻跟偷藏機一樣,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年少時莊想曾經搶過朋友的煙吸了兩口,並不覺得有多美妙,甚至不解這玩意兒怎麼會收穫的青睞。
中二期的朋友對此的解釋有種深沉感:菸酒是最麻痺的東西。
不知道又是哪位想要麻痺自己了。
莊想路過的時候隨意往裡一瞥,然後頓住腳步。
——明嵐。
他靠在纏著假藤蔓的木欄杆上,指尖煙霧繚繞。
在沒有鏡頭的地方,他的樣子起來要麻木很多。
或者不該說是麻木,是莊想暫時沒找到更適合的形容詞,用來形容那種放空而蒼白的狀態……總,是絲毫沒有鏡頭底下溫文爾雅的質,但談不上是什麼惡劣的反轉。
莊想回憶起鄒南。
鄒南臺是大咧咧陽光運動型暖男,臺下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還有江回,怯怯懦懦,後重拳出擊。
明嵐的反差和他們並不相同。
甚至比起他鏡頭底下會讓感到不適的假溫柔,臺下的他上去有種放棄一切的心灰和平靜,反而更讓舒坦些。
明嵐隔著煙霧到莊想,下意識退一步,把欄杆旁邊的位置讓出來。得到莊想一個挑眉後更是沉默地站更遠,自己嘆了口,彈了彈菸灰,什麼都沒有說。
莊想盯著他了兩秒,耳邊響起他上次說的那句話:“如果我和項燃一起長大……”
莊想皺起眉頭。
私心作祟,哪怕明嵐展現出怎麼不可思議的反差,他對明嵐的好感都升不起來。
無他,莊想小心眼。而明嵐當初那句話讓他非常不舒服,不舒服到哪怕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有一種很強烈的膈應感圍繞著他。
莊想不喜歡被替代,不喜歡自己的朋友被他佔有,生活中此抹去他的存在——哪怕這樣的情況存在於假設。
莊想舌尖在虎牙上頂了頂,眯起眼睛錯他,抬眸了月色。
儘管心裡莫其妙的在意,可是想追究,卻又有一些索然無味。
莊想覺得自己的追求應該放得更遠大一點。
半晌,他垂下眼睛想走,卻聽見陽臺腳步聲響起。明嵐猶猶豫豫地起了個音,莊想腳步放緩,卻沒聽到他繼續說什麼。
莊想於是停下腳步扭過頭,目光在他臉上身上逡巡一個來回。
明嵐愣了一下。
他是第一次——不,第二次,在生活中而非舞臺上到這個渾身乾淨少年的男生身上透出讓害怕的洞察力和攻擊性。
至於上一次。
他曾經在群中圍觀過莊想和鄒南的爭吵。
莊想的內在就和他的颱風一樣生猛果決,招惹他必須要有與他共焚的覺悟。
明嵐至今都無法確自己的做法是否是正確的。
他買設、買劇本,按照公司的安排走到現在。二公現場票數第二,順利的話,在即將到來的排公佈他至少可進入出道位。
按理說,他應該繼續,按照經紀的方案繼續。
但是莊想是個變數,這個變數偏偏出現在他的對旁邊。
明嵐見莊想是著他,並不說話,猶豫半晌,輕聲問:“有什麼事嗎?”
莊想著他,目光淡淡的,說:“我為是你有什麼要說的。”
明嵐緩緩搖頭。
莊想的好奇心卻被勾了出來。他回憶起白天齊北圳析的那些東西,走近幾步,站在陽臺玻璃門的旁邊,插著口袋斜靠著門框,問:“你覺得,你出道嗎?”
夜風中莊想的聲音微微拉長,風吹動他霧藍的髮絲。不需要刻意表演,他的臉上和眼睛裡都是一種未被磋磨過的意風發。
明嵐盯著他,心裡不知道什麼情緒。
他知道莊想現在的問題當然不會出於什麼善意,許……是在替蘇淵問。
他又嫉妒項燃,又嫉妒莊想,又嫉妒蘇淵,覺得心臟憋屈得不得了。
半晌,明嵐不由得笑了一聲,覺得自己彷彿一棵結滿果實的檸檬樹。這個好笑的念頭一閃而逝,隨後他收斂笑容,回答:“靠自己的話,我不確。”
莊想扯著嘴角笑了下,“是了,不確是一切行動的根源。”
明嵐沉默。
莊想說,“出來你很想出道了。”
明嵐說:“出道誰不想呢?我想了好幾年了。如果可,我不想用非常段。”
他承認了。
莊想有些意外,隨後說:“這樣對其他而言似乎不是很公平。”
“在你來,這是不公。”明嵐說,“可是在我來,這是battle,像你和盛鈞那樣,很正常。畢竟蘇淵不是孤軍奮戰個體戶,他背後的影子娛樂和我的公司是一個水準的,這不是搶奪,而是對抗。”
“有背後勢力參與勢必會對其他選造成影響。不過就算暫且不提這個……”莊想眼睛半眯,“難道你不考慮一下,你們倆的公司在面對你們兩個的時候可出現的資源配不同嗎?”
資源配不同,對抗的時候當然談不上公平。
“考慮過。如果公司在我身上花的心思比蘇淵的公司多……”
明嵐把菸灰欄杆外彈走,目光追隨飄散的灰塵,說,“那證明,我的商業價值比他更高,我理應當出道,創造更高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