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徹的工作室內員工並不多, 瑣事都由羅範範一人承包,因此行程很難洩露,圈內也是以難蹲出名。

蘭徹拿到金獎的訊息插翅般傳遍國內, 震驚娛樂圈上下,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所有人都為之感慨。

蘭徹摔得頭破血流、四面楚歌,居然還能從深坑裡爬起。不僅爬起了,他還站在無人到達的頂峰,讓無數看他笑話的人抬首仰望。

話題中心的蘭徹何時回國,何時露面,何時接受採訪,都是內地媒體關注的焦點。

四面八方都盯著蘭徹涅槃歸國後的首拍,誰都想拿到蘭徹的第一手訊息。誰要是能拍到蘭徹回國後的首次出鏡,就是流量的象徵, 就是熱度的體現。

誰都沒料到,蘭徹回國後的首次出鏡,竟還多了個越寒。

誰都沒想到, 拿到蘭徹首拍的人, 是一個不追星的路人。

當時蘭徹能讓對方把照片刪了, 轉念一想, 能蹭上他回國後首次出鏡的照片,對越寒的發展前景格外有利。

蘭徹不知道的是這個路人恰好拍到最曖昧的畫面,還有沒料到如今娛樂圈對越寒的態度惡劣程度。

哪怕平時偶有聽羅範範說起, 但也沒過多關注,當時他集中注意力拍戲, 並且, 明星嘛, 哪個不會被黑?

被黑才說明有熱度、有話題。

等到他知道再想澄清,已經來不及了。

大眾已經認定事情走向,他這時候發聲不但沒有用處,只會讓對方陷入更深沼澤。

比如,越寒背後金主暗中施壓,蘭徹屈服資本強權,選擇為其洗白。

又比如,從不澄清緋聞的大咖蘭徹首次釋出緋聞宣告,竟是為了小透明蘭徹洗清關係,側面可推蘭徹對越寒的厭惡。

再比如說,越寒自薦枕蓆想蹭金獎獲得者蘭徹熱度,蘭徹因照顧後輩不忍曝光,選擇息事寧人。

……

能想到的說法有很多種,蘭徹的發聲不論在第一時間,又或是第二時間、甚至是現在,都顯得無足輕重。

真相往往平淡無趣,任誰都不會喜歡清湯寡水。

許多人只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蘭徹開啟微信,給洪子棟發了幾條資訊,再度開啟微博。

他將自己點贊的那條評論轉發。

蘭徹v:我沒病,不治。

點贊與評論狂狼般湧起,短時間內到達一個極為可怕的數字,蘭徹又隨手刷了刷。

[啥?這是什麼意思?]

[另一個男人是蘭徹嗎?!官方承認?!]

[那點贊這個陽痿是什麼意思??不會吧我家哥哥不會吧……]

蘭徹又轉發了最後一條。

蘭徹v:點贊手滑。謝謝關心,我身體很好。還有,感謝越老師的照顧,要是沒有越老師收留,做完我就得睡大街了。

蘭徹的手速極快,打完後看都不看就點傳送。等到評論越來越不對勁,他才猛地發覺自己的失誤。

[做完?做完?]

[哥,你別這樣,我很害怕]

[徹哥,求你了打字慢點吧,你這樣讓我差點心臟驟停]

蘭徹無語地盯著“做完”二字,又將這條微博轉發了一此。

蘭徹v:昨晚。

完畢後退出微博,不管上頭的風風雨雨。

等到洪子棟酒醒已經下午一點,他是真醉不同於蘭徹的裝醉。

掏出手機,發現蘭徹破天荒給他發了好幾條訊息,還不是公事。

開啟一看,宿醉後的憔悴逐漸褪下,如一道雷劈下將他所有的睏意驅散。

洪子棟v:我有必要說明這一點,昨晚劇組聚會蘭徹喝多了,他的助理又不在身邊,我害怕他出意外才讓小越大發善心收留他一晚。小越尊老愛幼攬下這粗活,照顧撒酒瘋的蘭徹。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對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抱有這麼強烈的惡意,小越是一個演技很好的演員,絕對沒有你們說的那樣不堪。

洪子棟又上傳了一個花絮影片,很短,才十幾秒。

畫面裡的越寒嘴角噙笑眸底漠然地掃向鏡頭。

[尊老愛幼?我徹哥很老嗎??]

[洪導好好說話別放影片好嗎?我在地鐵上看得汗毛倒立,旁邊的小姐姐還問我是不是在看懸疑片,讓我推薦劇名]

[呃,所以那張照片也是單純得不能再單純了?]

[我看不像吧,就算是喝醉酒,這樣的姿勢也太親密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呢]

[是尼瑪個臭雞蛋,閉上你那張沒經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嘴,你黑越寒就算了,黑我們家蘭徹什麼意思?]

[喝醉酒你還想人家怎麼保持穩重?怎麼,還得給你現場背誦一篇論文?]

[喝醉酒就是這樣根本走不動路的狀態好嗎,感謝洪導為我們帶來真相,我相信越寒是清白的!]

越寒當然得是清白,如果越寒不清白,那蘭徹也別想清白。

原本蘭徹的粉絲還安靜吃瓜,他的粉絲大多佛系,笑看他人撕逼。可這把火燒到蘭徹身上,她們就不能坐視不管。

你罵越寒可以,動蘭徹?想得美。

這一次,也是越寒粉絲最為震撼的一次,她們還沒來得及重拳出擊,蘭徹的粉絲就已為她們掃清前方障礙。

如龍捲風席捲草原帶來滅絕之勢,多個黑子起初還蹦躂得歡樂,漸漸地被迫隱去。

越寒的粉絲手速快罵人狠,但最起碼人少,尚且能夠一戰。

蘭徹的粉絲數目驚人,一口一個唾沫都夠淹死他們。

惹不起惹不起。

蘭徹的微信收到一條簡訊,是洪子棟的。

[洪子棟:小越又有麻煩了,他最近是捅了狼窩?]

蘭徹想了想,才回道。

[蘭徹:沒捅]

洪子棟又給他分享一則微博,看見標題,蘭徹毫不猶豫點進去。

與此同時越寒的手機顯示來電,他接通後聽了幾秒,道:“我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挑釁謝深小團體不會有好果子吃,只是沒想到他下手這麼快。

越寒被音樂館拉入黑名單了。

【您可以選擇模擬琴房來練習鋼琴】

越寒:“可以把鋼琴換成古箏嗎?”

【我建議您練習鋼琴】

越寒:“可以換嗎?”

【……洗白進度到達40%,可以更換樂器種類】

目前的洗白進度是35%,那麼還差5%。

越寒思索片刻,洗白可以透過多方面洗白來推動進度,目前能夠推動最快的,也許是才藝這一方面。

畢竟他從來沒刷過才藝洗白度。

越寒:“我知道了,謝謝。”

屏幕顯示一條簡訊,是路回清的。

路回清:真的不考慮一下嗎?只需要入個鏡露個臉,在古箏面前做做樣子就好,合同細節可以另外談。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越寒:你有認識的古箏老師嗎?

路回清秒回:有專業的古箏老師指導,如果你不想學的話可以後期處理。

越寒:我想學的,請問時間地點是?

越寒盯了片刻地址。

哦……音樂館,把他拉黑名單的那個。

解決完一樁心頭大事,越寒總算能將注意力放在蘭徹身上,蘭徹正託著下顎斜靠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

越寒有些好奇地湊過,但禮貌使他轉移視線。可有的時候,並不是你不想看就能看不到的。

越寒一眼就認出影片中的主人公是他,怔了怔,蘭徹也偏頭來看他。

“你也聽到了那晚的《鍾》?”

為什麼是也?

轉念一想,當夜聽到《鍾》的人並不少,當時甚至有人錄下了影片,雖然音質受到影響,可也能夠辨認其技法高超。

越寒:“當時我正在花園恰好聽到了。”

說完之後,越寒小心打量蘭徹的神情,反覆回想著自己話語是否出錯。

蘭徹似是很惋惜:“我差一點就見到本尊了,只可惜他跑得太快了。”

千算萬算都算不到,當日突然敲門將他拉回現實的人,竟是蘭徹。

幸好,這個人是一個紳士,不曾直接破門而入,而是彬彬有禮地敲門詢問。

越寒不曾一次設想,若是那個人將門推開而自己不曾察覺,自己是否會因為鋼琴得到洗白受到矚目,又或是越洗越黑。

越寒由衷地感謝此人。

等等,不對,越寒驀地發覺蘭徹話語中的不對勁。他道:“不是說彈奏這曲《鍾》的人是謝深嗎?你沒見到他嗎?”

被徐最誇得天花亂墜的謝深,後來還特地上臺高傲地走了一圈,高高在上地接受他人仰視。

蘭徹怎麼會沒見過他?

“你不是也覺得,《鍾》不是他彈的嗎?”蘭徹反問。

“不對。《鍾》就是他彈的。”越寒矢口否認。

越寒神情堅定嚴肅,眼神誠懇,若非蘭徹看了方才的影片,他定會以為此人真心得不能再實意了。

蘭徹似笑非笑地看著越寒,看得越寒無所適從,最後越寒看著蘭徹舉起手機調高音量,點選了播放。

蘭徹看的小視頻果然是有關他的,背景是銀州市音樂館的走廊,畫面高畫質由於畫素極高的監控拍攝。

越寒突然窘住,聽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自畫面播放,更是覺得臉上火-辣辣得燒疼。

“就憑《鍾》嗎?”

“《鍾》啊。”

“謝先生,您還彈得出來嗎?”

若是此刻給他一個鐵鍬,他絕對會毫不猶豫拿起在地上挖個深坑將自己埋進去。

蘭徹異常感慨:“看了這個影片,我還感到開心,終於有人和我一樣,覺得《鍾》的彈奏者另有其人了。”

越寒喉間艱難一動,尷尬一笑。

這個畫面剪輯得格外有水平,加上監控角度刁鑽,怎麼看都像是他拉著陳昭來挑釁謝深,出聲嘲諷“你彈不出《鍾》”。

態度囂張言語精煉,簡而言之概括為一句——你就是個廢物。

越寒心想,當初自己語調有這麼兇嗎?他以為自己十分心平氣和、溫和有禮,沒想到自己還是意氣用事,讓怒火燒昏了頭。

越寒又想,原來當時自己的語氣這麼差,早知道就多說倆句給陳昭出出氣了。動手是不可能的,陳昭不希望他動手,他不想讓陳昭為難。

蘭徹的話,又讓他心中撓癢癢似的揪著,越寒問:“為什麼你認定《鍾》的彈奏者另有其人?”

以徐最的知名度與威望,他一句話無人敢質疑,雖然年紀小,可架不住背景雄厚。

蘭徹下顎抬高,作沉吟狀,彷彿在絞盡腦汁思索這個問題,似乎這個問題極其困難。

越寒等得急不可耐,蘭徹猝不及防轉過頭,上挑的眉眼專注地下移,落在越寒蜷起的五指上。

“要是說《鍾》的彈奏者是你,我一定會信。可他?算了。”蘭徹如是說道,“你的手比他更適合彈鋼琴。”

紳士的蘭老師不管在醉後還是清醒時,都不加吝嗇讚揚他的手,越寒想,難道他的手真有這麼好看?

他低頭仔細琢磨一番,發覺也就那樣,只是比尋常的手指稍微細了一些,並沒有特殊的。

真要說的話,還比不上蘭徹的手好看。

蘭徹的手掌寬大,手指勻稱修長,骨節分明,一看就是很有力量感的手。

越寒在心中誇了誇蘭老師,隨後抬起頭,好像很失望似的:“如果真的是我就好了,我也就不會被罵無才無藝了。只可惜,我不會彈鋼琴。”

蘭徹盯著他,像是要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個洞才甘心。

蘭徹“哦”了一聲:“你想學什麼樂器?我教你。”

“古箏行嗎?”越寒眼睛一亮。

見蘭徹自信的笑意一頓,越寒就知道,不行。

蘭徹有些懊惱,他就不該誇下海口,說的好像自己精通所有樂器似的猖狂,結果越寒一開口,直接讓他原形畢露。

這年頭男藝人學樂器,基本都學點高逼格的鋼琴啊,撩妹帥氣的吉他啊,他還沒見過哪個男藝人會學古箏。

失算。

越寒及時維護蘭老師的顏面,搶救道:“其實我也挺想學鋼琴的,不如改天你有空教教我?”

蘭徹悶悶地、很不開心地說了句“好”。

蘭徹有些懊悔又有些羞赧的神情在那張冷峻的面孔上,顯得有幾分可愛,越寒看著看著,莫名其妙聯想到春天。

在有外人在的情況下,蘭徹是高高在上的矜貴公子,舉手投足都透著疏遠與傲慢。

蘭徹時刻保持強大的氣場,無形地將自己與他人劃開一道清晰的分界線,以此來警告生人勿近。

現在二人獨處時刻,蘭徹好像主動將涇渭分明的界限抹去了,給以越寒一種他們靠得很近的錯覺。

但越寒明白,這是錯覺。

下一秒,蘭徹又恢復如含霜雪的冷傲端正,簡單託腮的動作在他身上,別有一番貴氣圍繞。

越寒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將五指攤開彎曲,重複數遍,他才猛地回神,笑罵自己無聊。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對鋼琴到底抱有什麼想法。

喜歡,厭惡?

可這世上的情感,遠遠不止喜歡厭惡那麼簡單,更多存在的是愛恨交織。

最起碼,現在不能喜歡。

他許下過承諾,而他一向信守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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