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麥府已是傍晚時分，麥姓一族都在門口迎接。那個什麼四叔公還是三叔公的，見到我時大大吃驚，大概是不明白他眼中的卑賤之人憑什麼得到皇族的青睞，臉色忽青忽白的。真想看見他知道六王爺欽點我送嫁時，會是什麼表情。
感覺到麥老夫人的目光，我轉過頭看她，她遞了個眼神過來，我明白的點點頭。告別兩位王爺和公主，我緩緩跟在她和蘇嬤嬤的身後走向明院。本應我主動找她的，逃避的心裡，加上事多，一拖再拖至今。
上次踏進明院丹桂花簇飄香，如今夕陽冷風中花葉蕭索，在我心中倍添別離悽感，茫然。
“少夫人請喝茶。”
目光從窗外移回，我聞著熟悉的芬芳，對奉上茶的蘇嬤嬤，淡笑道謝：“謝謝蘇嬤嬤。”
“這桂花茶是蘇嬤嬤用院子今年最早綻放的丹桂烘青而泡的，是她拿手的絕活，值得一品，嚐嚐看！”麥老夫人端起面前的花茶啜了一口。
“夫人過獎了！”蘇嬤嬤微笑說完，退到門外侍候。
我看著手中暖暖的花茶，花如葉裡藏金，葉底嫩黃明亮，香氣濃郁持久，湯色綠黃明亮，輕輕啜一口，入口醇香。我不禁合上眼聞香，體味甘澤。
“好喝嗎？”
“嗯！”我睜眼微笑，能在寒風裡喝上一杯熱茶，連心都暖暖的。
“藍兒，還記得三年前我帶城兒探你的事嗎？”
“記得。那是屬於藍兒快樂的記憶。”關於麥城的，謝藍是不會忘的。
“你和城兒跟著我在街上逛，看雜耍，吃小吃，茶樓聽曲，”握著熱茶，麥老夫人陷入回憶，“城兒很照顧你，人多，怕你丟了，一路握著你的手，累了會背你；吃東西也會先讓你；你長得慢，個兒嬌小，看表演時，怕你看不到，城兒會把你抱起來；聽曲時，你是一個善良，多愁善感，感情細膩的孩子，旦聞曲悲就落淚，為了逗你開心，他親自彈了一曲歡快的曲子。那時候，我真的認為你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所以當知道城兒要毀婚，取你三姐時，我很生氣，尤其是發生那件事後，我把他打個半死。”
老夫人所說的，在夢裡我身臨其境，且感同身受，但我始終都是旁觀者，感動而沒有心動，如果沒有謝晴，如果他的溫存只給一個人，或許我會滿足於這細水流長的情感，可惜如果只是如果，早已看清事實的我是不會接納謝藍對他的那份愛，並繼承下去。老夫人這番話無非是想勸我‘懸崖勒馬’，‘重拾舊情’，並表明她是理解我的‘叛逆’行為的，真難為她了，一般的婆婆早已逼媳婦自盡了，可見她與謝藍母親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理解不代表贊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已經打了麥城‘五十大板’了，接下來就該我了。
“藍兒，”老夫人目光從那杯茶，移向我，直直地看著，似乎想看進我的心裡，“你還愛城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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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料到是這個問題，我一時吃愣，隨後挑了一個中庸的答案：“我不知道！”
“那他呢？”
蒼衍嗎？我沒戀愛過，可我也知道，自己對他擅自的親呢和外形心動了，但，僅此而已！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會遇到能讓自己的荷爾蒙暫時失調的人，也許他就是我的型，但相遇的兩個人並不是都能發展的，其中因由種種，所以，必須僅此而已！
我很肯定的回答：“不愛！”
老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氣，道：“原來是賭氣，我聽蘇嬤嬤說了，那陣子阿芳常以各種理由打擾你們，城兒冷落你不少。但就算城兒再不對，你也不應該賭氣，險些連命都搭上！我和你公公一直主張讓你去道院修行三年，而族中長輩卻主張處死你，也許是你命中有此福報，公主來了，還很喜歡你，他們是不敢再提極刑了。我已經跟白雲觀的師父說好了，明天公主離開後，你就收拾行囊，我讓寅兒護送你去！“
她的厚愛讓我很有壓力，幾乎忍不住愧疚，想全盤托出，但我怕，怕那個身份會給她帶來災禍。
“藍兒任性，給麥家的聲譽蒙羞，而娘您不但不怪責，反而處處為藍兒著想，藍兒就是死也不能補償對您的虧欠！”不用裝，我也是一臉的愧疚，我不想，但卻必須得再傷一次她的心，而且是永遠的裂痕。
她拍拍我的手，道：“你不必過度自責，是城兒不對在先，再說我瞭解你，相信當街那樣做絕對不是你的本意。”仔細想來，藍兒再任性也不會擋著滿城百姓侮辱麥家，而且那天的侍衛也做了證，兩人雖然相擁，但男子態度輕佻，藍兒與其交談不愉快，曾經產生了爭執，動過手腳，很可能只是那人的報復。可惱族中長輩不理會事實，只問結果，偏中人家的計！
我不知道老夫人有過這樣的思量，要不然我一定為她喝彩！我反握她的手，道：“娘，等送公主出關後，藍兒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聞言，她訝道：“你要送公主出關？”
“嗯，是六王爺的命令，也是藍兒的意思。公主待藍兒甚好，我想多陪她幾天。”雖然陪她很累，但也有樂趣，同樣重要的是，她賞過兩件珠寶，我又多了點‘遺產’，為我的‘遺願’做出了貢獻。
“也好，公主如此厚愛，你是該多盡點心。”
我和紫煙定的是公主離開麥府後，就離開，如今計劃趕不上變化，怕她擔心，從明院出來後，我去了九王爺的聽雨軒。門外照樣站著兩個魁梧的侍衛，居高臨下的俯視我。
怕向上次一樣被攔住，一開始我就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然後道：“六王爺叫謝藍來傳話，麻煩兩位將爺通報一聲！”
今天不是上一次的那兩個，並不清楚我的身份，將信將疑，其中一個道：“替王爺傳話的一向是他身邊的小太監，怎麼會派你一個小丫頭來？”
我偏著頭斜眼看他，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你要是都能知道王爺的想法，你也不會是一個守門的了！快去通報吧！要是誤了王爺們的事，你們能擔待得起嗎？”
跟我搭話的那個侍衛白著臉，拱手道：“姑娘稍等！末將就去通報！”
看兩個大個子被我欺嚇，覺得有時候做一個兇丫頭，還蠻爽氣的！
不久，他回來了，神情恭敬道：“謝姑娘請進！末將為您領路！”
看來九王爺並沒有揭穿我的謊言。
他帶我來到幾天前，我來過的那座閣樓，然後來到了老地方，閣樓的二樓。九王爺斜躺在紫檀木榻上，墨黑的長髮披散身後，有幾縷來到對襟繡著暗青色的竹子的胸前。修長的手指正拿著一本書，在淡淡龍涎香中，神情慵懶地看著我。
“你什麼時候變成本王和皇兄的使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