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獄警辦公樓隱沒在黑暗中, 陸染空緊緊盯住那裡,視線從一扇扇洞開的窗戶上掃過。

當他看到六樓一處窗戶時,月光下玻璃的反光在微微晃動, 顯然有人剛從那裡離開。

“劉警官中槍了。”蘭瑜衝到劉釗身邊,把他上半身扶了起來,下意識用手去堵那個正在滲血的槍眼, 沒察覺到自己聲音都在發顫。

雖然演過無數槍戰片,也摟起過無數中彈演員的身體,但面對真實的場景,心裡還是又慌又亂。

陸染空轉身過來,從劉警官身後拔.出他的配槍,邊往外跑邊說:“傷口在心臟下兩寸,沒有大礙。”

拉開房門衝出去時, 啪嗒關掉了室內的燈。

燈被關掉, 對面就算還有人,也看不清這邊的情況, 蘭瑜藉著窗外的月光, 看到劉釗眼睛緊閉臉色蒼白,便轉過身, 將他兩手搭在自己肩上, 用力一撐背了起來。

走出門外, 他直接來到了電梯口,等電梯的功夫,看見劉釗從肩頭垂落的手上戴著終端,便騰出隻手去點開。

開啟終端後,他卻不知道撥給誰好,上面的號碼沒儲存幾個, 備註也是簡單的“陳”,“金”之類,只得選了通話記錄裡最近的那個,看備註是個“王”字,直接按下。

接通鈴音響起,可才響了兩聲就被結束通話,幾秒後,就聽到附近傳來一聲槍響。

蘭瑜不知道是那兇手還是陸染空在開槍,心裡無比焦灼,卻只能按照順序撥通了下一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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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劉。”終端裡響起對面的大聲招呼,還伴著響亮的背景音樂和女聲對白。

對方應該是名獄警,現在正在倉庫裡守著犯人看電影。

“劉警官中槍了,幫我通知醫療官,我現在正揹著他去醫療室。”電梯已經到了,蘭瑜跨進電梯,邊按鍵邊對著終端說。

“什麼?”對面沒有聽清楚,大聲問道。

蘭瑜對著終端重複喊道:“劉警官中槍了!中槍了!給我通知醫療官去路上等著。”

那邊終於聽清了,慌亂地問:“你是誰?你不是老劉。老劉怎麼中槍了?嚴重——”

“一句廢話都別說,給我馬上通知醫療官。”蘭瑜厲聲喝道,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邊一怔,下意識地回道:“遵命。”

電梯嗡嗡下行,蘭瑜揹著劉釗,只覺得額頭的汗往外沁,低頭看看腳邊,一滴滴鮮血正在滴落。

“劉釗,你要穩住,想想你的緒,他一定不想你就這樣死掉,你要爭氣。”蘭瑜沙啞著聲音說道。

“你還沒給他報仇,還沒有抓住那名隆特星人,如果你和緒以相同的方式死去,那你對得起他嗎?你要挺住……”

叮一聲,電梯到了底樓,蘭瑜揹著劉釗急急出了電梯。

宿舍院門依然緊閉著,陸染空顯然又是□□出去的。他將劉釗往上託了託,直接開門往醫療室的方向小跑去。

從這裡到醫療室要經過一個很大的操場,還有幾棟房屋。劉釗的個頭不高,但人有點胖,很沉,蘭瑜咬緊牙關邁開雙腿,不讓自己速度慢下來。

一路上都沒遇到人,所有人都在倉庫看電影,連個幫手都找不著,汗水順著額頭滑下,蟄得他眼睛生疼。

好在劉釗的呼吸雖然輕淺卻沒消失,應該還能拖一陣子。

剛剛跑過操場,進入一排房屋前的走廊,迎面就跑來兩名穿著白大褂的人,是監獄的醫療官和助手。

醫療官挎著藥箱在前面,助手推著擔架床緊跟在後面。

他們衝到蘭瑜面前,焦急地說:“快快快,回醫療室。”

“就在這裡急救。”蘭瑜將背上的劉釗直接放到擔架床上,命令道:“速度快點。”

醫療官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嘴裡道:“對的,爭取時間,原地搶救。”邊說邊將挎著的醫療箱放下來。

蘭瑜撕開劉釗的制服,露出那個還在汩汩滲血的槍眼,醫療官取出一個小型治療儀扣上,啟動按鍵。

治療儀噴出股白色氣體,發出微微嗡鳴,劉釗胸前的傷口慢慢停止了滲血。

“他沒事吧?”蘭瑜看著面白如紙的劉釗,還有點喘氣。

醫療官繼續給他上氧氣罩,嘴裡說道:“沒傷著心臟和大血管,急救也很及時,應該沒事,我現在就帶他回醫療所進行手術。”

陸染空衝出劉釗的房門,直接翻過樓梯護欄躍下,穩健地落到第六層,再從第六層的護欄躍到第五層,很快就到了底樓,再翻過院牆,直奔後方的辦公樓。

他像一隻獵豹般迅速,整個過程也就用掉了一分鐘不到。

進入大廳玻璃門後,他雙手握槍,靠著電梯旁的牆對準了上方樓梯。

在全力奔跑出宿舍院的瞬間,他就盯著這棟樓的出口,沒有發現有人出來。身旁的電梯數字沒有跳動,開槍的人不可能比他速度更快,現在肯定還在這棟樓裡。

底樓大廳除了幾盆放置在角落的盆栽,其他什麼也沒有,空空蕩蕩。

他握著槍,順著樓梯慢慢往上,月光和崗哨臺的燈光從樓梯間的窗戶灑進來,瓷磚地面泛著森白的冷芒。

陸染空動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像是在黑暗中潛行的野獸,無聲無息到了二樓。

按照時間和速度推算,那兇手——也許就是隆特星人,此刻也正在二樓。

二樓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兩邊是辦公室,此時房門都緊閉著,那人必定躲在其中一扇門的後面。

陸染空屏住呼吸,注意去聽黑暗中的聲音。

周圍一片安靜,不知哪裡吹來一陣風,有張掉落的檔案紙在地上滑動,發出窸窣的聲響。

他選擇走向通道左邊,停在第一扇門前,再輕輕擰開門把手,迅捷地閃身進去。

室內雖然沒有開燈,可依然看得很清楚,除了辦公桌和椅子外沒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他退出去,繼續檢視下一間,一邊檢查一邊凝神聽著周圍的動靜。此時哪怕是輕微的呼吸,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就在還剩下四間房的時候,右邊走廊的某間房裡,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叮。

這是終端來電聲,最簡單的那種,但在第一聲提示音響起時,便猶如道驚雷,劃破整棟樓死一般的沉寂。

一道黑影隨著鈴聲,從右邊最靠近樓梯口的房間閃了出來,衝向樓梯。

與此同時,陸染空也撲向樓梯,速度快得如同疾風刮過。

但他與樓梯還隔著七八間房,而那黑影就在樓梯口。在陸染空衝到跟前時,他已經翻過護欄躍到了底樓。

陸染空跟著躍下樓梯,落地時看到那人已經衝到了大樓外,一身獄警制服也展露在監獄崗哨臺的燈光下。

他舉槍對準背影,手指扣下了扳機。

前面的人左腳往下一曲,身體趔趄了兩步,側臉露了出來。立即又站直了繼續往前跑,只是跑起來一瘸一拐的,明顯左腿已經被擊中。

陸染空雖然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猜測,但這瞬間看到他的臉,還是微微眯起了眼。

他又抬起槍,瞄準了前面人的右腿。

轟!

不知哪裡突然爆出聲震天巨響,地面猛烈震顫,整棟樓都在搖晃。四處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嘩啦摔在地上。

猝不及防地,陸染空腳下沒穩,子彈也已經出膛,砰一聲擊中了大樓的金屬門框,綻出一朵火星。

那人卻趁這機會,已經閃身拐向右邊,鑽到了一排平房後面。

監獄的自動報警已經啟動,長長的警報聲響徹整個上空,淒厲而急促。

陸染空繼續往前追,剛追出兩步,就看到平房後掉落出一樣東西,在地面上彈跳幾下,落到他跟前。

他低頭一看,在玻璃碎渣裡發現個黑色金屬物,已經摔成兩半,但依然看得出是個按鍵遙控器。

不好,剛才那聲巨響是他引爆了什麼。

這個念頭剛浮現在腦海,陸染空就邊跑邊四處眺望,在看到遠處的環形山壁時,瞳孔驟然緊縮,腳步也慢了下來。

只見監獄後方的山壁上,出現一個隧道般大的黑洞,水流正從中噴湧而出,猶如一道銀色的瀑布,對著下方傾瀉而落。

而水流正下方位置正是倉庫那片凹地,監獄的所有犯人和獄警都在裡面看電影。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不遠處的監獄大門口,正拿著通行卡在識別。

陸染空剛抬起槍,他就鑽出了監獄大門,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陸染空望向遠處山壁上噴湧的洪水,只猶豫了兩秒就做出決定,暫時放過這個人,去倉庫那裡看看。

畢竟他已受了傷,又出了監獄,要抓住不會有太大的困難。但這個爆炸太蹊蹺,倉庫裡有幾千人,絕對不能出問題。

在醫療官的處理下,劉釗胸口開始有規律的起伏,呼吸平穩了許多,臉色逐漸變好,只是還陷入在昏迷中沒有甦醒。

“小陳,回手術室。”醫療官推起擔架車就要走,嘴裡吩咐助手。

蘭瑜見劉釗已經沒了生命之憂,便想去找陸染空。他剛才去追那名開槍的人,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有沒有遇到危險。

剛轉過身,就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腳下大地震顫,耳朵也跟著發出嗡鳴。

蘭瑜腳下差點沒站住,連忙扶住身旁的廊柱。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地震了嗎?還是樓垮了?”頭頂有碎石掉下來,醫療官第一時間伏在劉釗身上,驚慌地一連串問道。

蘭瑜顧不上去揉耳朵,繞過身後的房屋,看向聲音來源。

只見監獄後方籠罩著濃濃煙塵,看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同時還伴著巨大的流水轟鳴。

接著,淒厲尖銳的自動警報聲,響徹整個監獄上空。

“自動警報拉響了,是地震還是房子塌了?”醫療官被房屋擋住看不見後面的情景,又不能離開擔架床,很是焦急。

等到煙塵散去,蘭瑜喃喃道:“不是地震也不是房子垮塌,是發大水了。”

“發大水?”

那名助手也過來一起看向後方,再震驚地轉頭說:“老師,真的是發大水,山上破了一個大洞,也不知哪兒來的水在往下湧。”

“這曲犽星上哪兒來的大水?我在監獄裡工作了一輩子,連條小溪都沒見過。”醫療官一臉茫然。

“是洪水也是瀑布,老師,真的有。”

從來沒在曲犽星上見過這種景象,所以助手和醫療官都不擔心監獄的情況,只是在驚奇這水是怎麼出現的。

蘭瑜更是顧不上這些,他在擔心陸染空。剛才那聲槍響後,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剛轉過身,就聽到助手突然大喊一聲糟糕,著急地說:“那,那裡,那下面……”

“那下面怎麼了?”醫療官問。

“那下面的凹地是倉庫,看電影的人都在裡頭。”

蘭瑜腳下頓住,突然感覺到了哪裡不對。

是了,倉庫離裡面本來也就幾排石梯,他們立即就能跑出來,但是爆炸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至少兩分鍾,按說已經有人出來了,可直到這時也沒見到半個人影。

他正在猶豫去倉庫看看還是去找陸染空,身旁就有人跑過,同時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喬兒,跟我走。”

蘭瑜聽到這聲音,一顆心頓時落了地,所有的擔心和慌亂都煙消雲散。

是陸染空。

他跟了上去,和陸染空肩並肩地往倉庫方向跑。

“那人跑掉了。”陸染空突然開口。

“啊?”

“就開槍打劉釗那人,被他跑掉了。”

蘭瑜這才反應過來,他在看到陸染空的那一刻,滿心都只有他是安全的這個念頭,根本沒想起還有個兇手沒有抓住。

“跑了就跑了吧。”他無所謂地說。

感覺到陸染空側頭看過來,他醒悟到自己這話不對,立即拉下臉說:“你怎麼就讓他跑了?萬一就是那隆特星人呢?”

“我打傷他左腿了。”陸染空說。

“那你受傷了沒?”蘭瑜沉著臉不在意地問。

其實耳朵高高豎起。

陸染空說:“豹哥怎麼會受傷呢?你別擔心。”

“我不擔心。”

陸染空邊跑邊側頭瞟了他一眼,“你明明很擔心。”

“放屁。”

“你急了。”

“不要臉。”

“你上次哭,說自己沒哭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看上去什麼都沒,其實代表心虛。”

蘭瑜一個剎車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他:“煩不煩?”

“哎,別停下啊。”陸染空伸手拉他,“我煩我煩,我錯了。”

蘭瑜掙脫他的手自己跑,嘴裡說:“明明說過不提那事,結果天天掛嘴上,還說自己忘了,是幻覺,我看你夢話也要說這個。”

陸染空自知理虧,閉上了嘴。

只是跑了兩步後又小聲道:“擔心就擔心嘛,我也在擔心你,這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他聲音不大,混在腳步聲裡也不清晰,但蘭瑜還是聽明白了。

他心頭跳了跳,卻假裝沒聽見,繼續開始的話題問道:“那他跑去哪兒了?”

“已經出了監獄。不過沒事的,咱們看看倉庫那裡什麼情況,要沒有什麼問題,就去監獄外抓他。”

兩人跑過寬闊的操場,一前一後進了食堂旁邊那條通道。

陸染空邊跑邊解釋:“只要隆特星人在體內,打傷宿主的同時,他本體也會跟著受傷。只是不清楚他在這個宿主身體裡呆了多久,我沒敢往要害開槍,只打中了左腿。看到這邊出了事,就暫時沒管他,讓他先跑,反正他出了監獄大門也出不了曲犽星,後面慢慢找就行了。”

“你知道山壁上的水是怎麼回事嗎?”蘭瑜繞過通道裡一個裝滿餐盤的塑膠大筐。

“是被炸開的,我追的那人按下的引爆器。”

蘭瑜繼續問:“那你看清楚他是誰了嗎?”

陸染空沉默了一瞬,說:“基本清楚了。”

“是誰?”

“你應該想得到。”

蘭瑜轉動思緒,問道:“他躲在樓裡,你是怎麼發現他的?”

陸染空將橫曳的一根竹竿撥開,說:“他的終端突然響起來了。”

蘭瑜想起自己曾用劉釗的終端撥打了一個通訊,只是沒接就被結束通話,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

他加緊腳步追上陸染空,看向他說:“我可能知道你說的是誰了。”

陸染空側頭和他對視,再異口同聲道:“王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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