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機緩緩下降,在一條臨時跑道上滑翔,著陸。

待到停穩後,緊閉的機艙門口,蘭瑜和陸染空分別站在兩側,身後是依次排好的士兵。

後艙門緩緩開啟,狂風卷著黃沙撲了進來,蘭瑜趕緊閉上眼,等那股風停下,再悄悄吐出嘴裡鹹澀的泥沙。

“出艙。”陸染空在大聲喝令。

士兵們飛快地出艙,在路過艙門口的一臺裝置時,都會伸出左手,讓那臺裝置給手腕套上一個金屬圓環。同時,在右側的滾動軍需帶上取下一把離子槍和一個裝備包。

等到所有士兵出了艙,陸染空看向蘭瑜。

蘭瑜也回視著他。

陸染空大聲吼道:“發什麼愣?該你了。”

蘭瑜反應過來,也將左手伸到那裝置裡,咔嚓一聲,手腕感覺到了沁人的冰涼,一個金屬圓環牢牢套了上去。

他從軍需帶上拿起把離子槍,將裝備包夾在腋下,跟在陸染空身後跳下了一米多高的機艙門。

落腳處很柔軟,半個靴面都陷入了黃沙,目光所及處全是一片茫茫。

這是卡塔星最大的荒漠,也是整片無人區。平常只有收到異常訊號的時候,有巡邏兵會來看一下。

另一架停在不遠處的運輸機也下完了所有士兵,正關閉艙門準備返航。

蘭瑜看見站在那群士兵最前面的,是對面302宿舍的娃娃臉少尉和304的憨厚上校。

那兩人也看見了他和陸染空,朝這邊點頭打招呼。

清點完人數集合好,憨厚上校帶著娃娃臉走了過來,問道:“染空,你知道這次行動的詳細內容嗎?”

蘭瑜正用手搭在眼上看遠處的荒漠,聽到這句話,也不禁看向陸染空。

陸染空對著他倆態度倒很和氣,搖頭道:“剛才我接到指示了,上面也不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是一隊巡邏兵前天在這兒巡邏,突然就失去了聯絡,在最後的通話裡說發現了星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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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卡塔星的星際獸都是不傷人的啊。”娃娃臉少尉疑惑道,同時偷偷瞟了蘭瑜一眼。

蘭瑜知道他是想起了k殺掉幾百只星際獸的事,只裝作沒聽見,冷著臉漠然地看著遠方。

陸染空說:“以前不傷人,不代表這次的也不傷人,巡邏兵莫名其妙消失,感覺遇到了危險,咱們得提高點警惕,不能掉以輕心。”

“染空說得對,卡塔星是薩蘇星域的中轉站,很多遷徙的星際獸都會路過這裡,雖然大部分不傷人,可也難保有意外發生。”憨厚上校說。

娃娃臉四處張望了下,說:“既然這樣,那咱們分頭去找吧。”

“不能分頭,我們對目前的情況一無所知,最好是兩個營集中搜尋一個方向。”陸染空眉頭緊鎖,臉色有些凝重,“這樣,我和陳毓覃去東邊,林築和k去西方。如果沒有什麼發現,兩個小時後在這裡碰頭,再去檢視南方和北方。”

憨厚上校陳毓覃爽快地答道:“行,我和你去東邊。”

娃娃臉也就是林築聽到這安排,瞬間一臉天塌下來的絕望,伸手就去扯陳毓覃的衣角,焦急地拉了拉。

蘭瑜雖然冷酷地看著遠方,餘光卻一直留意著他們,看見林築的動作後立即適時發出聲冷笑,說:“既然有人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麼——”

“你們營不能單獨行動。”

“我們營就留下來吧。”

陸染空和他同時出聲。

“k就和我一起去東方,毓覃,你和林築去西方,兩小時後這裡匯合。”陸染空果斷地分配道。

“行,那兩小時後見。”陳毓覃又爽快應下來,帶著滿血復活的林築離開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陸染空將手上的槍挎好,轉頭大喝一聲:“崽崽們,出發了。”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遵命。”

三營的崽崽們本來鬆鬆垮垮站在那裡,有的勾肩搭背有的拿槍當柺棍拄著。聽到這聲喝令後,瞬間立正,個個跟站軍姿一樣昂首挺胸。

二營的士兵隊伍早就排列整齊,看到三營這樣的表現,都將目光投注到了蘭瑜身上。

蘭瑜頂著這些期盼的視線,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這可怕的勝負欲。

話說你們兩個營之間的明爭暗鬥為什麼要體現在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兩營分成幾列一路往東,腳下漸漸不再是柔軟的黃沙,成為板結的黃土,一塊塊龜裂開,無邊無際。

視野裡時不時會出現一具不明動物的骨架,天上有成群的禿鷲在盤旋。

軍隊已經行進了大半個小時,什麼異常情況也沒發生。既沒有看到那隊巡邏兵的蹤跡,熱探測儀也沒有探測到附近有其他的陌生人類。

蘭瑜抬頭看了眼白茫茫的日頭,舔了下乾涸起皮的下唇,從背後的軍需包裡取出水壺喝了兩口,又旋好瓶蓋放了回去。

陸染空一直走在他前面,挺拔的背影看不出一絲疲態。只是蘭瑜旋動瓶蓋的聲音響起時,他微微側了下頭,再停步轉身,對著後方的士兵們大聲道:“原地休息十分鐘。”

士兵們都原地坐下,喝水抽菸,解開頂上的紐扣扇風。

蘭瑜也坐到路旁的石頭上,將軍靴脫掉,抖裡面鑽進去的沙礫。

陸染空沉默地坐在旁邊,蘭瑜看見他又掏出那個小弩,用把小銼刀在認真地打磨。

他真怕二營的兵看見這一幕,勝負欲被啟用,也要他現在製作個什麼出來。

那就只能問誰有沒有毛線,當場表演個織毛衣。

滴滴,滴滴,一陣終端聲響起。

陸染空停下手上的動作,低頭看了下號碼,猶豫著按向掛斷鍵。

手剛搭上去,眼角就瞟到蘭瑜正往這邊看,手指一動,不小心點了接通。

“於叔,是我……嗯,我挺好,您放心……我會注意安全……我不會回去,呆在軍隊很舒服,也不需要他所謂的關心……”

他的語氣很尊敬,只是聲音越來越小,還將身體側過去背對著蘭瑜。

蘭瑜知道不偷聽的道理,自覺地穿好軍靴,站起身走遠。

遠處有兩隻禿鷲在打架,他興致盎然地看了會兒,繞過休息的士兵們往那方向走去。

二營的兩名隊長站起身想跟在身後,被他抬手阻止了,“你們休息,我隨便逛逛。”

他悠閒地往前走,前方出現了一個小土包。

突然間,眼角餘光瞟到那裡似乎有什麼動了下,等停下腳步看去時,卻什麼都沒。

是眼睛花了吧。

他繼續往前走,前方那兩隻大鳥已經發了狂,互相用嘴啄用翅膀拍打,黑色的羽毛散落一地。

他彎腰在地上摸了個石頭,準備將兩隻鳥開啟,直起身時瞥到土包後,看到那裡有黑色的物體露出了一角。

好像是一雙軍靴。

“誰在那裡?”蘭瑜問道。

沒有人回答。

是有士兵躲在這做什麼嗎?

他警惕起來,小心地往側面移動,土包後的情形慢慢呈現在了眼前。

這一幕讓蘭瑜眼睛睜大,瞳孔卻驟然緊縮,一聲驚呼差點出口。

地上躺著幾具穿著軍裝的屍體,皮肉已經沒了,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還有幾隻禿鷲圍著啄食殘餘的血肉。

他終於知道那兩隻禿鷲為什麼爭搶打架了,緊張地揪住自己衣襟,下意識後退幾步,轉身就要喊人來。

這時,他感覺到身邊又動了一下。

他這次速度很快地看去,捕捉到了那詭異的一幕。

土包前的空氣出現扭曲,像是隔了層升騰的水蒸氣,又像是水面被投下了一顆石子,蕩起層層波紋。

接著,慢慢凸顯出一個透明的形體來。

蘭瑜驚愕地看著,一時忘了反應,直到那透明形體突然現形,化為一隻巨大的節肢昆蟲。

這蟲足足有一頭牛犢大,生著堅硬漆黑的長橢圓形翅翼,六條手臂粗的腿彎折著,佈滿鋼針一樣的倒刺。

它的形態活像一隻蟑螂,只是頭部還披散著著長長的毛髮。

嘴邊的觸鬚顫動著,兩顆碗大的晶體狀眼球一瞬不瞬地看著蘭瑜,再撲了撲翅翼,發出沙沙的響聲。

蘭瑜只覺得這一刻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心臟停止跳動,每顆細胞都在爆裂。

身體彷彿變得不是自己的,靈魂已經死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皮囊。

他這輩子怕的東西很多,但最怕的就是蟑螂,更別說超出想象之外那麼大的蟑螂。

他想張嘴喊人,嗓子卻只發出來兩聲低促的氣音。

那只大蟲子在顯出形的同時,就飛撲了上來。

它腹部下的花紋和口器裡牽著黏液的尖齒,都展露在蘭瑜放大的瞳孔中。

在蟲子接近的剎那,他腦子一片空白。只憑著本能帶動僵硬的手腳,左手一把揪住它頭部的毛髮往下扯,右手對著那張蟲臉狠狠撓去。

直到手指接觸到堅硬冰冷的外殼,他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屬於k的本能被啟用,瞬間向後飛躍翻騰。

這下潛力爆發,他往後飛躍出數米,在空中扯過肩上的離子槍。

落地的同時,對準前方扣動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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