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君生的外貌,和劉鼎新居然有幾分相似,都是精瘦精瘦的,毫不見肉。

根據劉鼎新的介紹,這個胡君生,能夠進入王恕的法眼,收為女婿,當然不是泛泛之輩。他的政績也是有目共睹的。在安慶府的十個同知裡面,最有能力的就是他。只可惜,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王恕一直都沒有給自己的這個女婿安排重任,眼看已經在同知的位置上蹉跎了三四年了。

胡君生聽了陳師爺的介紹,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陳林展示出來的松鶴延年,頓時眼前一亮,沉聲說道:“東西倒是不錯,很好,怎麼賣?”

陳林說道:“不貴,只要一百三十兩銀子。”

胡君生皺眉說道:“這麼貴?”

陳林意味深長說道:“物以稀為貴啊!”

胡君生眉頭緊鎖,顯然是有些決斷不下,就吩咐請夫人來。

片刻之後,一身貴氣的胡夫人就出現了。她和自己的相公,完全就是兩個極端。胡君生是骨瘦如柴,渾身沒有幾兩肉。她卻是相當的豐滿,還有點過於豐滿了,臃腫得很。

陳林在她的身上掃了一眼,就可以肯定,她的老子王恕,絕對不是清官。嗯,準確來說,絕對不是劉鼎新那樣的清流人物。這樣的人就很好。最討厭的就是清流了。

胡夫人看到松鶴延年的雕花,失聲驚叫起來:“這是什麼東西?好漂亮啊!”

她這麼誇張的一叫,胡君生馬上就知道,一百三十兩銀子完蛋了。

陳林和劉昊、劉冕等人則是露出淡淡的笑容,覺得一百三十兩銀子應該到手了。

果然,胡夫人對於一百三十兩銀子的報價,是完全沒有異議。她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個雕花,是用瓜果蔬菜雕刻出來的,能不能用在壽宴上,能不能豔驚四座。

陳林含笑說道:“夫人請放心,這套松鶴延年,至少能夠保持七天的時間。”

胡夫人粗略的計算一下,從安慶府順流而下,只需要半天的時間就能到達南京。到了南京,向孃親送上賀禮,必然會討得孃親的歡心,到時候,孃親在父親的枕頭邊給自己的夫婿說幾句好話,說不定自己的夫婿就能夠調離安慶府這個是非之地了。

“給錢!”胡夫人當即做主了,叫貼身丫鬟拿銀子來。

很快,沉甸甸的銀錠就被拿過來了,全部都是十兩一錠的大元寶。

陳林的內心,暗暗的將此事記住。史料記載,王恕的確是一代名臣,似乎也頗有清廉之名。但是,他的這個女婿,顯然和清廉毫不挨邊。這麼些沉甸甸的十兩一錠的大元寶,豈是一般的官員能夠拿出來的?胡家還不知道有多少呢?胡君生或許不貪墨,他的夫人卻絕對不會拒絕的。

拿到銀兩以後,陳林等人就告辭離開,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聽到胡君生在後面抱怨說道:“我的夫人,這個東西居然要一百三十兩銀子,端端是太貴了!你就不能殺殺價嗎?”

胡夫人罵道:“你真是個笨蛋!一百三十兩銀子也寒酸!你也不想想,你要是在爹爹的面前丟了面子,損失何止一百三十兩?只要能討得爹爹的歡心,不要說一百三十兩,就是一千五百兩,一萬五千兩都是值得的!你難道想一輩子窩在安慶府擔任有名無實的同知?”

“你也不想想,為什麼我爹爹七八個女兒,那麼多的女婿,就你一個人才是正五品的官員,還是一個沒有權力的同知?還不是因為爹爹覺得你難以成事?你想要在爹爹的面前好好的表現自己,就得有什麼東西入爹爹的法眼……”

胡君生還是覺得有些肉痛,還在那裡喋喋不休。

胡夫人則是繼續在那裡數落自己丈夫的猶豫不決,一樣是喋喋不休。

離開了胡家以後,劉昊心神不寧的說道:“麟哥兒,你說,這個東西,不會是真的價值一萬五千兩銀子吧?不可能吧?”

陳林搖頭說道:“當然不可能啦。”

陳林一直都是很冷靜的,胡夫人的話不過是氣話,自然不能當真。

事實上,能夠賣到一百三十兩紋銀,他已經是很滿足了。要知道,這可是大明朝的成化年間。這個時候的銀兩,還是非常值錢的,購買力很強。在這種年頭,錢多了其實不是好事。因為你很難保得住。沈萬三的例子就在眼前。在他之後,還有不知道多少的富豪悲劇了。

尤其是,現在自己的父親,還有未來的岳父,都正在落難中,如果忽然冒出大量的錢財,剛好是給別人整治的藉口。雖然說大明朝沒有什麼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但是,如果被對方抓到的話,兩位老爺子估計也很難解釋清楚。畢竟,所有的銀子,都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賺來的,未免有點匪夷所思。估計朝堂上的各位大佬,是肯定不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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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必須是低調低調再低調,將這個年關度過去了再說。

為什麼過了年關可能事情會有轉機?因為他逐漸的想起來了,成化這個年號,好像到二十三就沒有了。換言之,明年應該就是成化皇帝的最後一年。如果現在的皇帝死了,換一個新的皇帝(弘治皇帝)上來,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則,政局肯定是要發生大變化的。

回到劉家以後,劉昊、劉冕自然是要添油加醋的將交易的經過,大大的渲染了一番。有他們兩個擔當免費的宣傳員,陳林是什麼都不要說,所有的細節都已經出來了。周圍的聽眾,包括劉鼎新在內,都是免不了眼睛一眨一眨的,覺得這樣的事情也太天方夜譚了。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親眼看到一個用瓜果蔬菜雕刻出來的東西,居然能換到沉甸甸的銀兩,她們實在是難以置信。特別是吳氏,感覺怎麼都想不明白。她將南瓜、白蘿蔔、紅蘿蔔什麼的拿起來,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到底值錢在哪裡。

劉瀅也是滴溜溜的轉動著兩個漆黑的眼珠子,想要努力的搞清楚,這其中的奧妙在哪裡,但是,很可惜,以她的年紀,是肯定搞不懂的。於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好奇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未來夫婿了。她當然知道,陳林就是他未來的夫君,日後是要一起過日子的。

劉鼎新說道:“麟哥兒,你現在想要做什麼?”

陳林一本正經的說道:“唸書!”

劉鼎新不動聲色的說道:“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雖然之前陳林曾經跟他說過,自己是要讀書的,劉鼎新當時也相信了。但是,隨著仙鶴延年居然又賣到了一百三十兩銀子,他就忍不住有些擔心,擔心陳林會臨時變節。

他乃是讀書人出身,是高高在上的進士,對於奇技淫巧之類的,的確是不太苟同的。雖然嘴裡不說,內心卻是始終堅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陳林讀書天賦不高,他一直深以為憾。但是,現在,陳林卻是在肯定的表示,他想要唸書,劉鼎新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是十分欣慰的。

特別是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陳林還能堅持讀書,尤其可貴。如果他滿足於目前的手藝,或者是覺得以自己的手藝,也能賺錢過一生的話,他肯定是要遺憾的。

陳林很認真的說道:“伯伯,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我。以前的我,是沒有體會到權力的魔力。但是,現在,我已經深深的體會到了。我要考取功名,我要做官,我要做大官!”

劉鼎新馬上就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未來女婿了。這個小家夥,倒是沒有被奇技淫巧給矇蔽了雙眼,還記得讀書。但是,他馬上又陷入了另外一個極端,那就是有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徵兆。

開口就要做官,就要做大官,完全就是本末倒置啊!他應該是先將書讀好了,才可以出來做官。否則,如果是為了做官才讀書,動機不純啊!劉鼎新向來都鄙視那些動機不純的讀書人。

只是,他最近已經連續的教訓了陳林好多次了,好像都沒有什麼效果。這小子顯然不太容易接受教育。繼續教育下去的話,只怕效果適得其反。萬一激起這個小子的抵觸情緒,以後都不好處理了。

陳林發現未來岳父老子沒有說話,以為是自己的表忠心,深得對方的喜歡,馬上委婉的說道:“當然,雕刻的手藝也不能落下,能夠賺點外快,幫補一下生計也是好的。只有保證家人基本的體面的生活,才能保證自己不貪汙受賄,努力做一個清官啊!”

劉鼎新緩緩的說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能帶來,死不能帶去,能夠滿足基本生活就可以了。多則無益,反而會累及子孫。”

陳林點點頭,不以為然的說道:“劉伯伯,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

劉鼎新有些意外的說道:“但是什麼?”

陳林很誠懇的說道:“如果我將賺來的錢,用來賙濟父老鄉親呢?”

劉鼎新笑著說道:“那就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了。只不過,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的。莫非,玉成,你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的雄心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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