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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不過兩盞, 外頭有婆子來通傳, 說是二小姐、三小姐和三姑爺一起回門了, 人已經到了影壁。竇氏聽了大喜過望,女孩兒嫁出去是別家的人了,一年到頭也難看到兩回的。“快去接他們過來, 你們把瓜子果盤的也擺上。我女孩兒難得回來!”

趙長寧也挺高興, 三個姐姐沒出嫁前待她極好。可惜大姐嫁得遠,過年也難回來。近些的二姐、三姐才是每年都回來的。她到門口去接, 不一會兒看到穿寶杵紋紫綢襖,頭戴金蓮紋寶結的二姐趙玉如,穿水紅色襖裙與無袖坎肩的三姐趙玉妙,趙玉妙懷裡還抱著個四五歲大的白胖小子, 戴著瓜皮小帽, 一見到趙長寧便叫她:“舅舅!”非要長寧抱他。

這小胖墩子旁邊是個穿藍色直裰, 略顯蒼白清瘦的青年男子,這個是她的三姐夫。

三人給竇氏請了安,二姐趙玉如說:“路上遇到三妹與妹夫, 便一同過來的。”又看到站在旁的趙長寧, 目光閃動, “弟弟都長這麼高了,我看比娘還高半個頭呢。”

竇氏笑得合不攏嘴, 長寧像父, 自然比她高許多。她道:“都別站在風口上了, 進來說話吧。”

她們幾個女眷進了西次間,留趙長寧抱著小胖墩外甥,和三姐夫說話。

三姐夫許清懷也是個讀書人,他父親雖是兩榜進士,但他讀到現在卻只混了個秀才,家產也要敗光了。因趙長寧是舉人,他便覺得在趙長寧面前抬不起頭,但凡回答趙長寧的話都要恭敬地站起來,然後拱手說話。

趙長寧看著頭疼,笑道:“三姐夫不必客氣,坐下說話吧。”

小舅子不講究,但許清懷卻不能不講究,連忙抱手道:“你學問比我高,是我該講究的。聽說你還要參加明年的春闈,姐夫得先祝你高中才是。”許清懷叫人把自己帶來的錦雞、糕餅拿上來。他家境一般,也拿不出多好的東西,自己看著也有些窘迫,說道,“等你高中了,姐夫再給你包大封紅。”與他同鄉交好的祝舉人,見他提著雞來趙家,還笑他:“你那小舅子若能中,我怕也能中了!不如把你這錦雞給我吧!”錦雞的兆頭好。

許清懷還漲紅臉回他:“我這舅子如何不能中,他人品才貌一貫好!”他因田莊引水的事,跟祝舉人家鬧矛盾,縣官卻偏袒了祝舉人。許清懷只恨自己不是個舉人。那祝舉人不過是拿他取樂,不過笑了幾句進去吃茶了。

這時候趙承義從正房回來了,正好把外孫抱過去玩,許清懷自然要見過岳父。長寧便不陪他說話了,怕這姐夫對著她腰都要躬彎,讀書人便是這麼好玩的,竟要以功名來論輩分。

長寧進內室的時候,正好聽到三姐趙玉妙問她的親事:“弟弟如今年十七了,我那小叔子如今都有兩個孩子了,弟弟怎的還不說親?”

竇氏臉色有些僵硬,但也早有說辭:“你父親想著,他若是中了進士再說親,身份便不一樣了。否則只是舉人,那些世家的小姐怕是看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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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妙道:“原是打的這個主意,我還想著要是弟弟沒說親,我倒瞧了好幾個姑娘,都剛及笄的年紀。”

趙長寧聽到母親和姐姐的談話,心裡默默一憋,她才十七歲!怎麼大家都開始替她操心親事了,還把姑娘給她瞧好了。

看到趙長寧進來了,兩個姐姐親熱地拉她坐下。

長寧便問二姐趙玉如:“……怎麼沒見著二姑爺一起回來?”

長寧剛提這個,趙玉如便臉色蒼白,人也失神。長寧皺眉問她:“二姐夫是不是又虧待你了?”

這二姐夫不把她們家放在眼裡,二姐又無子,他一貫對二姐不好。

三姐趙玉妙脾氣比柔婉的二姐烈,喝了口水道:“這事說來氣!二姐身邊的丫頭喜兒早與家裡鄭管事的獨子說了親。誰知二姐夫看上了她,想討去睡。二姐求他不收用,卻還被二姐夫以無出為由數落了一頓,說她懶惰善妒,還是把喜兒收用了。”

“那狗東西,竟把主意打到喜兒頭上!”竇氏差點拍爛了桌子,喜兒是趙玉如陪嫁的丫頭。見女兒開始哭起來,又把二女兒摟在懷裡,心疼得直掉眼淚:“可憐我女孩兒!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你是最嬌氣的。可這不忍還得忍,你若是被休回家裡來,便一輩子受人指點,大門也出不得一步。你又是無子,娘是想給你說理也找不到由頭。”

“姐姐與他操持家務,哪樣做得不好!”趙玉妙想來氣,她雖然嫁的秀才家境不如二姐好,且一直舉業無成。但她第一年生了兒子,又緊緊握著嫁妝和家裡幾百畝田,雖沒有富貴,但過得舒心,婆婆也不敢隨便給她臉子看。偏生二姐過得是最苦的。

趙長寧聽到此處長嘆一聲,過去把二姐攬在懷裡:“姐姐莫哭,若實在忍不下去,我上門給你撐腰去。否則我這弟弟要來做什麼的?”

靠著這唯一的弟弟,趙玉如抓著他的衣襟直哭不止:“寧哥兒,我是寧願大歸,也不想受這個氣……他那黑心肝的東西,屋裡的丫頭是都睡了遍了!姐姐……姐姐真是恨!”

竇氏張了張嘴,也不好再勸女兒,在她看來,大歸是比死要更艱難的事情。

長寧想到自己小時候,二姐是最溫和的人,生病的時候她還一勺勺地喂她吃蛋羹。她才二十一歲啊!花一般的年紀,怎麼看上去比竇氏還要憔悴些的。長寧握著趙玉如的手,堅定地告訴她:“只要姐姐再不想忍了,回家裡來,只要弟弟有口飯吃,便不會少姐姐的。”

三姐趙玉妙也在旁說:“是啊二姐,再不濟,家裡還有弟弟撐腰的。”

外頭傳來喧鬧的聲音,是玉嬋折了些臘梅枝子回來。聽說兩個姐姐回來了,飛快地跑進來。因她是最小的妹妹,兩個姐姐也格外的寵,二姐送了玉嬋一隻金手鐲,三姐送的是珠花。玉嬋便賴在竇氏懷裡,吵著要晚上去媛姐兒那裡玩。

趙長寧見她還是沒個樣子,說:“你賴著母親做什麼,今日可練繡工了?”

“不要你管我!”趙玉嬋把頭埋到母親懷裡,“整日知道數落我,我又不是不知道練的!”

見竇氏直抱著玉嬋,問她的手冷不冷,趙長寧嘆氣,罷了,她還能怎麼管這個妹妹。正巧丫頭進來通傳,說外頭有個小廝找她,她才從屋內出來。

門口等著的是伺候她的一個小廝銅兒。見她出來了才道:“大少爺。外頭回事處鬧起來了,老太爺正在見客沒有空暇,管事差小的來找您過去。”

這大過年的,回事處有什麼鬧的?趙長寧嗯一聲問銅兒:“可知道是什麼事鬧起來了?”

銅兒說道:“是個叫齊三的人來拿銀子,說咱們府上有人允諾了借他的,無賴撒潑的,二少爺、三少爺也過去了。”

趙長寧讓他前頭走著,回事處在前院,她到的時候幾個穿棉衣綢褂,戴**帽的男子。其中有個留兩撇鬍鬚的一見趙長寧,眼睛便是一亮:“大少爺,你可是來了!我那邊急著用錢呢,你允諾放給我的錢呢?”

趙長寧聽到這裡微微皺眉。借銀子?她可沒允諾要借銀子給誰。這位齊三怎的一看到她要問她借銀子?她再一看回事處,發現回事處裡的人表情都有些怪異,盯著她不說話。

她心裡咯噔一聲,心道恐怕不妙。

趙長淮先拍了拍袍子走過來,看著趙長寧道:“大哥,這幾個是來找你的。他們說你承諾放給他們銀錢,每月五分的利。我一開始也不信,方才管事拿了回事處的賬本來看,才看到是你用了對牌提走的銀子,已經在外頭放了一千多兩了……不過大哥,你怎麼能做出這麼糊塗的事,這豈不是給……家族蒙羞麼。”

趙長松也上前一步說:“長兄,我剛才聽著也驚訝得很,你平日為人是最得祖父稱讚的,怎的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長寧先是錯愕,然後才笑了。她先慢慢走到趙長淮面前,盯著他問:“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趙長淮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裡,說:“大哥這話怎麼說,什麼叫我不放過你?這事可與我無關。”

長寧壓低了聲音說:“傷我手肘那次,你真當我不知道你是否故意?你騙得過祖父,難不成還騙得過我嗎?還是你自己都覺得那是意外呢?”

趙長淮漠然地看著她:“我不知道長兄是什麼意思,只不過這放印子錢一事,我想怕還要先稟明祖父才是。”

“二哥這話我看說得好,這事自然要先稟明祖父的。”趙長松難得和趙長淮站在同一陣營。他只要想起長寧奪走杜姑娘一事,心裡不高興。趙長寧有把柄落在他手裡,自然要牢牢地抓住了。

趙長寧冷冷地看著這二人,隨後別開了目光,她淡淡道:“這時候不宜去找祖父,如今是過年,他又在待客,鬧大了大家都沒有心思過年了。既然是這幾人指認我放了印子錢,先留著他們問話,回事處的賬本也一併留著。我再回去拿了對牌和賬本過來對賬。晚上再告訴祖父此事。”

趙長松聽到這裡便冷笑:“我看長兄是想洗清罪證吧?這事現在該去稟明祖父才是,李管事,你還不快去請祖父過來。”

“不準去!”趙長寧淡淡地喝止,李管事又不敢動,畢竟趙長寧手裡握著家裡的對牌。

“這家裡的管事,也不是長兄使喚的吧。”趙長松盯著她,“長兄,你有什麼資格使喚他?你做出這樣的事,難不成還不準我們說出去?你這樣的作為,可實在是不能服眾的。”

“二弟,我不妨這麼告訴你吧。”趙長寧回過頭,反而笑了笑,“掩藏罪證又如何?我說不許去不許,畢竟我才是這家裡的嫡長孫。你是不滿……”語氣一轉,“又有什麼資格說話?”

她管他服不服,趙長松這樣去鬧,不是她做的也成了她做的,還會搞得家中雞犬不寧,長寧是絕不會放任的。

畢竟她才是趙家的嫡長孫,他們不服管也得服!

她閉了閉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氣。早該知道趙長淮對她狠,沒想竟然有這麼狠。

趙長淮難道會對玉嬋這麼狠?難道會對三個姐姐這麼狠?他不會,趙長淮對趙玉嬋反倒挺客氣的,未必他能和一個女孩過不去?跟男的計較是算計,跟女孩計較是小人,他們同是長房子孫,共同繼承長房。趙長淮不過是覺得她這個嫡長孫太弱了,擔不起這個身份。

到了正房,老太爺今天卻還沒回來,他去昔日同窗那裡喝酒了,等在正房的是二叔趙承廉。

趙承廉畢竟做官多年,什麼也沒說,揮手讓連同趙長寧在內的這五個拉去罰跪。

趙長旭卻是不服:“長兄是勸導三哥,又阻攔了我們,為何也要被罰?他又沒有打架,這事是我起的,跟長兄無關。”

趙承廉冷淡的目光看向了趙長寧:“寧哥兒,你是嫡長孫,弟弟們本該你管好,你便告訴我,族學裡出了事你該不該跪?”

長寧一把攔下要說話的趙長旭,道:“二叔說的有道理,我認罰。”

被趕去祖祠的路上,趙長旭低聲說:“有什麼個道理,你又不是沒勸,大家不聽罷了!為何你還要跪!”

“若我不跪,長松是唯一嫡房嫡出被罰跪的,二叔不願意看到。”趙長寧嘆了口氣說,“跪便跪吧,又不是沒有跪過。”

她對於跪祖祠也是駕輕熟路了,到了祖祠在首位跪下來,隨後是趙長淮跪在她的旁側。

長寧閉上了眼睛,隨後才問:“二弟方才那一下,是故意的吧?”

趙長淮直視前方:“鎮紙向我打來我也沒辦法,一時不察傷了哥哥,倒不是故意的。哥哥見諒,傷得不重吧?”

趙長寧聽後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天卻是跪到了晚上,趙老太爺才匆匆回了趙府,茶也沒有喝一口,便帶著趙承義兄弟三人去了祖祠。

趙老太爺知道訊息的時候簡直是震怒,反倒是臉色陰沉得一語不發。他一邊喝茶,一邊再聽管事補充經過。

趙老太爺不知家裡的規矩竟然壞到這個地步,女孩兒那邊他不好管,趙老太太又去得早。反倒讓幾個媳婦輕狂了起來,做出這等丟臉的事情。他臉色發青,冷聲道:“去告訴各房的太太,但凡是送了東西的,都給我關起來抄女誡,抄不足五十遍,這年也不許過了!”

茶杯磕在了桌上,手指了指跪著的幾個孫子:“至於你們,我看是現在打死的好!免得出去丟了趙家祖先的顏面!”

趙承義二人立刻上前勸他消氣,趙承廉在旁慢慢說道:“此事是松兒不對在先,我先罰他十杖,寧哥兒看管兄弟不力,怕也要罰十杖。別的也一應都去領罰,不可輕饒!”

趙長寧聽到二叔的話,頓時捏緊了手。

趙承義聽得心裡急,他的孩兒方才並未做錯,他為何也要被罰!是罰也不該跟趙長松一般罰十杖,這如何公平!

他的話不說,趙長旭卻是個直腸子。“祖父,長兄是阻止了,是趙長松罵長兄‘算老幾,管不到他頭上’根本不聽長兄的話。二叔這話是什麼意思?長兄是為了維護家族顏面,卻要跟挑事的趙長松一併論罰?這是個什麼做法!”

趙老太爺霍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趙承廉。

家裡最近風氣浮躁,不過是幾房人各自起了各自的心思罷了。只是二房的作為,讓他有些失望。

他隨即淡淡道:“寧哥兒,誰讓你跪的。”

趙長寧不知老太爺是什麼意思,聽剛才二叔的話,心裡冰冷漠然,偏偏她不能反駁長輩。只能說:“我未管好弟弟,是二叔叫我跪的。”

“你是嫡長孫。”趙老太爺說,“在這家裡,也不是誰都能讓你跪的。除了我,你父親母親,誰還能讓你跪?”

趙長寧抿了抿嘴唇,背脊挺得筆直。

她突然感受到一種,從未感受到的身份的力度。

趙老太爺閉上了眼睛:“給我站起來,拿出嫡長孫的樣子!”

趙長寧道一聲是,然後站了起來。

“齊管家,給我請家法來。”趙老太爺看向趙長寧,“你執鞭,每人打十鞭,趙長松、趙長旭再多加五鞭。”

“祖父,我不服!”趙長松也看了趙長寧一眼,冷冷道:“他杜少陵的書童難道沒錯?說我家族學不好,不好他大可不來,我也是為了維護我趙家。他既然什麼好族學都能去,為什麼非要屈在我們趙家!”

“你便是叫你父親母親給寵壞了!”趙老太爺被他一頂,冷笑道,“杜家什麼身份,你比得嗎?趙家比得嗎?他說兩句族學不好怎麼了,我告訴你,他是罵到你頭上,你也得給我忍著!杜少陵他父親還是禮部侍郎,你瞧瞧人家,謙遜有禮,方才在路上還與我說了,這事他要佔一半的錯。你這樣的,你是中了狀元又怎麼樣!我告訴你,再怎麼能讀,你也不過是個只會讀書的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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