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媛回頭看了一眼牽著回收站四處流竄, 如遛了一條瘋狗的陳桐,咬咬牙抬起準備機械力臂,卡在了核心蒸汽機連動齒輪的第一個扭矩。
薛辛盯著整個機械裝置左看右看, 他之前從表現得很有主意,這時卻狐疑起:“這不能夠,這不行, 理論——”
鄭媛頭冒了冷汗,用力把卡扣往裡推,薛辛雖然情緒是遲疑的,但看到她吃力,還是把她架開, 去推了卡扣。
它個人在另一邊搗鼓讀咒機,現在這邊只有他兩個。
薛辛:“如果一開始內部就沒設定倒轉的程式,光靠蠻力就想去翻轉, 這是不行的, 這違背了原理。”
鄭媛:“這件事我昨天想了一夜。我做大作業的時候,每一臺機械都有錯。按理說, 每一臺都是個測試, 修不都會導致某個機械問題,將我間接處死。可是我安全度過了昨夜, 說明……昨天那些我沒修的機械,在課完後恢復如初了,這說明機械內部是有回滾機制的。”
薛辛:“你這是在強行找理由。這很牽強,即使別的機械能回滾, 不證明核心裝置可以。”
“你怎麼還沒想明白,”鄭媛看著他:“這不是現實問題!雖然這裡還算有邏輯,可你聽見他怎麼稱呼的了嗎?這是個副本。是這個世界給我了一道題, 就像我做卷子一樣。它設計了問題,就設計了答案,給我佈置了死路,會留下生路,我找那條路的,不是讓你踏踏實實當救世主!”
薛辛起先還想反駁,但聽著聽著忽然睜大了眼睛,先是愣住,然後聲音帶顫道:“你說得對,媛媛。你怎麼想到的?”
鄭媛低下頭檢視機械臂狀態,邊檢查,邊道:“我只是……昨天晚一直在想機械原理,想著想著,就想起我分手的原因了,道理和現在差不多。”
薛辛接過去了她手裡的活,沒讓她碰到粘手的機油,一言不發。
當時他分手的□□是一次學期的大作業,兩人一起帶了一個小組。沒想到做著做著,他兩個之間有了很大分歧。他覺得鄭媛的設計太不落地,能做這個題,卻解決不了複雜的現實問題,鄭媛覺得他認死理,為了多餘的功能拖慢了整個組的進度。一場架吵下翻數八百年前的雞毛蒜皮,最後在食堂門口一拍兩散,剛要各回各宿舍,就一腳踏進了這地方。
薛辛滿手機油,默默幹了十分鐘活,正要憋一句“我以後聽你的”,覺得不現實,話到嘴邊變成了:“我……以後說話。”
他說完,正覺得鄭媛要刺他句,一轉頭,卻見鄭媛只是靜靜看著他,眼睛裡有點潮溼。
四周機械轟鳴,時光流逝。曾經覺得咬牙切齒的瑣碎曲折,在這生死攸關的副本裡,忽然就什麼都不算了。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兩個卻都說不什麼話,只是各收回目光,埋頭敲機器,安裝反轉裝置。
一直靜默懸浮的黃銅喇叭忽然開了腔。“畢業典禮開始啦~請學依次入座哦。”
人都沒去,只剩一個喇叭按照內建程式播報進度。那邊的白松忽然笑了,給他鬱哥說,現在的情況就像學校操場那頭在畢業典禮,他卻集體跑到另一頭炸學校。
鬱飛塵靜靜注視著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各忙碌的隊友:“你不覺得有點多餘嗎?”
白松說鬱哥,我剛想到一個主意,要救陳桐大哥。
鬱飛塵靜靜看著他追到陳桐那邊,引著陳桐往另一邊跑。那地方有個輪軸奇大的齒輪,齒輪在轉圈,但輪軸不動。陳桐在白松的帶領下把回收站拉到輪軸正中,站在齒輪邊緣不動,被帶著轉圈。對回收站說,他就時刻勻速在改變方向,法瞄準。
——是這玩意為了瞄準陳桐,開始永止境在原地轉圈了。情形在詭異中還帶有一絲滑稽,不過,至少陳桐剩餘的體力保住了。
正覺得白松還算開竅,背後就傳莉莉婭一聲驚呼:“創神在——”
——白松從那邊趕回的時候,就看見漫天的莎草紙用噴泉一樣的速度從那臺能反讀咒語的讀咒機裡瘋狂吐,密集的唰唰聲裡,紙頁大雪紛飛一樣往下掉,讀咒機前的安菲爾首當衝,乎被埋在了紙堆裡。
誰都沒想到咒語讀得那麼快,數量還那麼多。旁邊人荒馬亂,靈微和嘰裡咕嚕搶救咒語紙,莉莉婭和文森特解救安菲爾,只有他鬱哥束手旁觀,在旁邊給讀咒機添紙加墨,煽風點火,仔細一看,面還帶著點狼心狗肺的笑。
直到一張紙角度不巧,衝著安菲爾的臉飛過去,鬱飛塵才伸了手,恰在紙張要刮著皮膚的那一刻拿住了它。
白松:“……真熱鬧啊。”
鬱飛塵把那張紙往安菲爾懷裡一塞,道:“確實。”
一個紀元都過去了,還能在危險的副本裡扮演半大少年,玩機械遊戲,順便演一場學院裡的魔法事故,的確是場難得的熱鬧。尤是當事故中心是安菲爾的時候。
等這場熱鬧終結束,全部咒語終吐了,個會咒語的人聚在一起整理,薛辛鄭媛那邊一切順利。鬱飛塵遊蕩去了蒸汽機的最高處,和半空中的黃銅喇叭靜靜對視。
比起他和安菲爾第一次探查的時候,這地方不僅多了喇叭,還少了很多機械偶。時在機器間忙碌的機械偶比起之前,減了至少分之二。
或許是這個工作週期不需要那麼多工人,或者,那些機械偶去席典禮了——畢竟校友去觀看“母校”的畢業典禮,是一件順利成章的事情。
過半晌,喇叭傳了新聲音:“致辭時間結束~現在請各位學臺領取的合格證和畢業禮物~”
這一聲落下,他手裡的動作都頓了頓。
致辭沒人聽不要緊,可現在這個“領取”環節是需要他親去的。如果堡壘察覺到人都逃了,會不會有對應的措施?
他這天下都一直在鑽規則的空子沒錯,可是在這種重要的環節,堡壘還會沒什麼防備嗎?
鬱飛塵向下看,烏沉沉的眼睛掃了一眼停手的隊友,淡淡道了一聲:“繼續。”
人在慌亂的時候最需要的或許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個看起心裡有數的人,個人便都默契地繼續工作了。鬱飛塵繼續看著喇叭。
五分鐘過去,喇叭用甜美的聲音重新播報了一遍:“請各位學臺領取的合格證和畢業禮物~”
這次沒人停下手裡的工作,更不會有人瞬移到典禮現場領取證件和禮物。
是過五分鐘後,喇叭再次重複了一遍。
依舊沒人理它。時間靜靜過去,十分鐘後,喇叭重新開腔,這一次,那種甜美可愛的語調蕩然存了。
機械音平平淡淡,一板一眼地重複:“請各位學臺領取的合格證。”
“完了,”白松嘀咕,“連禮物都沒了。”
而這次廣播落下後,那些忙碌工作的機械偶忽然靜止了動作,鋼鐵頭顱緩緩轉動,灰白的眼珠空洞洞盯向他的方向。
莉莉婭:“它怎麼知道我——”
還沒說完她就閉了嘴,校徽和喇叭都聚集在這地方,堡壘怎麼不能知道他在這裡。
鬱飛塵不再在高處晃了,落回地面,看了一眼已經讀完蒸汽機的咒語,開始坐在地面唰唰唰寫咒的人,對安菲爾道:“還有多久?”
安菲爾頭不抬,寫完一張換一張,說:“半小時。”
那邊薛辛和鄭媛道:“我快了。”
鬱飛塵:“。”
就在人說話間,喇叭已經重複了一遍命令,這次命令落下後,四面八方的機械偶忽然一躍而下,四肢著地,用極僵硬的姿勢快速衝了!
安菲爾抬左臂,把莉莉婭護在背後,繼續專心寫咒,彷彿沒看到發生了什麼一般。
這次是堡壘的違規懲罰,瞄準的是標定每個人身份的校徽,鬱飛塵語速極快,道:“摘校徽。”
說完,他低聲對白松道:“喊陳桐回。”
白松往那邊跑,邊跑邊大聲喊陳桐的名字,陳桐會意,帶著回收站往這邊衝刺過。
密密麻麻的機械偶從前方和背後蒸汽機襲擊,他只能靠攏在一處,然而這樣一,目標牢牢聚在了一起。
離這裡最近的機械偶從右方直接一個躥跳下,撲向人群。
鬱飛塵卻早有準備,伸臂擋了一下,扣住機械偶的胳膊,把它拉到身前。人類的血肉之軀對付金屬機械終歸會落下風,但他的身體經歷過強化,喝了那麼多天能源液,不算是個純粹的人了。機械偶被他牢牢制住。
靈微:“物如殺死?”
鬱飛塵:“不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他從口袋裡掏一枚什麼東西,猛地掰開機械偶的嘴巴,按了進去!
這樣的操作,連一向冷靜的靈微眼裡都現了微微的詫異,道:“這是什麼?”
鬱飛塵不及說話,抬腿把這東西踹向餘機械偶湧的方向!
齒輪地面還算光滑,他算了方向,有齒輪帶著那只機械偶往前運動,還沒等第二只機械偶撲,被強行吃了東西的那個忽然動作扭曲錯亂,在地撲騰下後,就在密密麻麻的機械群裡爆炸了。
炸響聲驚天動地,金屬零件被高高拋,不僅炸碎了最初那只,還波及了它周圍的一大片類。
爆炸過後,這邊短暫消停了一會,鬱飛塵分一半剛才塞進機械偶嘴裡的東西給靈微道長。
靈微將拿在手中,見儼然是塊熟悉的紅黑晶石,忽道:“原如。”
鬱飛塵:“那天廣播說廢品有害,我就留著了。”
——這是那天動力課,挑揀晶石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了。
這的第一天他就嫌棄這地方沒刀沒槍,終得知了件有害品,然是留給隨身帶著,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能用,效果還類拔萃。
靈微會意起身,文森特則接替他畫咒。
機械偶群在爆炸後混亂了一會,現在重新衝過,但他這邊有兩個能的人,還攜帶了□□,一時間竟然把它攔在了安全範圍外。
莉莉婭看著那些意想不到的紅黑晶石,看了看鬱飛塵的背影。她實在想不怎麼能在剛進副本的第二天就開始收集物資,為最後的惡戰做準備,難道是從一開始就居心不良,故意囤積危險物品麼?
她悄悄湊到安菲爾的耳朵旁,小聲道:“他可怕哦,還是隊友。”
安菲爾筆鋒稍頓,微微笑一下,道:“不可怕。”
莉莉婭筆下沒停,看了一眼靈微道長飄逸起落的背影:“道長有點像我那邊的白袍大魔法師。”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安菲爾:“另一個呢?”
這個問題難住了莉莉婭,她頓筆,託腮思考了一會,最後道:“亡靈騎士。”
安菲爾原本的笑意忽頓住了,過一會,才道:“……嗯。”
另一邊,鬱飛塵和靈微暫時抵抗住了機械偶沒錯,但廢棄晶石的數目有限,很快就瀕臨用盡,機械偶的攻勢愈發咄咄逼人起。
在這時候,白松帶著陳桐趕回了,陳桐跑得急,身後還綴著一個陰魂不散的回收站。不過看方向,那回收站現在已經不追陳桐了,是衝著他的。
鬱飛塵把所有人的校徽一起塞到他手裡,道:“跑!”
“我靠——”有了之前的經驗,陳桐這次倒是立馬領會了鬱飛塵的意思,徽章往兜裡一揣,大口喘氣調整著呼吸,道:“還之前休息了,他媽的機器人,今天就帶你操練一整天。”
說完他一個箭步往遠處衝了去,機械偶只認徽章,立馬改變方向,轟隆隆追著陳桐躥了去。齒輪地面微微震動,簡直像是要散架一般。
鬱飛塵對著陳桐的背影,大聲補了一句:“往縫隙裡帶!”
陳桐遙遙回話:“懂——”
只見陳桐跑在前面,身後拉了密密麻麻一大群機械偶,中間還混雜一個沉重的巨型回收站,場景在緊張和壯觀中,還有了一些喜劇效果。更別提這人聽了鬱飛塵的話,一心把機械偶往縫多齒輪複雜的地方帶,他行動敏捷,機器卻不會靈活轉向,時不時卡在縫隙裡,或下餃子一般直接從空隙處掉了下去。
薛辛邊擰螺絲,邊學著陳桐的語氣道:“多損吶。”
鄭媛笑笑,道:“希望別把地板弄塌,那就真的炸學校了。”
火力全被陳桐引,他這邊徹底清淨下,鬱白松去機械那邊幫忙,靈微道長繼續寫咒。鬱飛塵則到了兔子洞旁邊。
當然,只有在安菲爾爬洞口的那一刻它才像個童話裡的兔子洞,現在只是個漆黑的隧道口,裡面勉強算得平整,四壁有類似滑軌的裝置。
安菲爾說,紅黑晶石的傳送帶沒入金屬裝置後,他就只能循著傳送的聲音去追蹤,隧道是他追蹤過程中意外在角落發現的。樣的隧道不止一個,都通往這裡。
而鬱飛塵最初發現這個隧道,是因為……它就在回收站最初停留的地方附近。他忽然有種不太的預感。
全部校徽被陳桐揣,黃銅喇叭然跟著飛了,但冰冷的催促聲還是穿透了轟隆的腳步聲,遙遙傳。
“請領取合格證。”
“請領取合格證。”
“請領取合格證。”
一聲比一聲之間的間隙小,最後連成了一片,像催命的符咒。
就在這令人頭大的機械聲裡,白松忽然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鄭媛道:“那邊不是一直很吵嗎。”
“不是。”白松蹙眉,俯下身將耳朵貼近地面:“很奇怪的那種……聲音。”
薛辛一開始像鄭媛一樣不明就裡,可是目光掃過一個零件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只見零件堆裡,所有機械都一動不動,最頂的一枚小彈簧片卻微微顫抖著,毫規律地抖動伸縮,詭異極了。
“不。”薛辛道:“像地震——真把地板弄塌了?”
時刻,隧道旁的鬱飛塵猛地後退步,陡然戒備!
地面的震動起先不易察覺,只能透過零件的晃動察覺端倪,然而短短半分鐘過後,變得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了,與時,機械的摩擦聲,沉重的碰撞聲從下往傳,彷彿有深淵巨獸正要從地下破土而。
陳桐正帶著一大群機器人轟轟烈烈長跑,路過一個大洞,他正想著這次能陷進去十個,卻覺得這洞有點眼熟,像他之前鑽過的那個,可位置不對。
是他倒著往回跑了步,可是前後不過兩秒,那洞卻完全變了模樣,裡面是一個漆黑色的圓柱狀巨型機械,正從洞裡緩緩往爬升,已經露頭。
認那東西的形狀後,陳桐一身冷汗,連忙朝隊友的方向招手大喊:“這地方——冒一個回收站!”
卻見那邊的白松正在朝他瘋狂招手,嘴裡喊著什麼,聽不清。
目光再往四周看,他愣住了——
地面的許多個縫隙裡,原隱藏著至少十個黑隧道,時刻,幽靈一樣的漆黑回收站緩緩從地面下冒,每個都有人高。在地面投下深深的陰影,像是鋼鐵墳地裡陡然升起的墓碑。
時刻,回收站全部站到了地面,開始向他的方向靠攏,它的發聲裝置異口聲道:“請領取合格證。”
“我靠……我靠……”陳桐心裡只剩下這兩個字,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後忽然回過味,往前奪命狂奔。
“原那是給機留的路,可是這太多了,”白松道:“不!這麼多機器都了,不會它援兵了吧?”
說完鬱飛塵就涼涼看了他一眼,白松忽然意識到,可能說對了。
只見那些回收站從地面冒後,震動卻仍未停止,只是細小了許多,接著,密密麻麻的黃銅色機械人偶像蝗蟲一樣從隧道裡湧了!
鬱飛塵:“還有多久?”
安菲爾道:“十分鐘。”
他說完時間,鬱飛塵掃了一眼場中局勢,活動了一下筋骨,直直朝著陳桐的方向去了。
那邊,陳桐再沒辦法帶著一隊機器人狂奔了,四面八方都是機器,他不管往哪裡跑都有迎面撲的敵人,還有火焰熊熊的廢品回收站,只能像個秋後的螞蚱一樣四處胡亂流竄,最終還是不敵,被一隻機械偶撲倒在地。
就在閉眼等死的時候,機械偶忽然被什麼東西掀開,他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給我。”
陳桐霍然睜眼,見是鬱飛塵。
什麼話都沒得及說,他把那些徽章全部塞進了鬱飛塵手裡。
鬱飛塵一手握徽章。橫肘擊飛一個撲過的機械偶,側身躲過另一只,踹開一個,和另一個擦肩而過。
這些機械偶身還穿著學院制式的校服,和他身的衣服一模一樣,只是全都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磨損,襤褸破舊。他胸前沒有徽章,金屬徽章是活人學生在堡壘的通行證,畢業生已經成為金屬機械,然不再需要了。
但雖然沒有徽章,起碼還殘存了一些布料。
鬱飛塵抓住和擦肩而過的那個人偶肩膀,將校徽中的一枚別在了它身。
陳桐帶著校徽拖住了敵人二十分鍾,他得再拖住十分鐘,校徽的使命已經結束,可以放棄了。
四面八方的追擊人偶和回收站中,果然有一部分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那只人偶身,然而它本身渾然不覺,還在孜孜不倦地追逐鬱飛塵。
鬱飛塵丟了一枚徽章後就沒再管它,在機械群裡穿梭繞行,等人偶再度密密麻麻壓,頂不住壓力的時候再放另一枚。要是它人,這時候估計已經被撕成碎片,但換成他後,竟然就這樣硬生生撐住了。
“我這邊了!”薛辛道。
與時,喇叭“請領取合格證”的播報聲裡,忽然插進一句甜美的聲音。
“第9號,莉莉婭學,課堂測試——不及格哦。”
她的人還坐在安菲爾旁邊,但是校徽已經被回收站的火焰焚燒殆盡了。
接下,死亡播報接二連響起。所有人的徽章都混在一起,鬱飛塵分不清哪個是誰的,是死亡順序異常混亂,連他死了。
聽見被播報死亡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有點可惜,安菲爾說給他的徽章裡寫了保護咒語,還沒得及生效就沒了。
然而短暫的可惜過後他迅速冷漠起,覺得這人的咒語並不稀罕,更況他不需要任人保護。
倒數第枚徽章被毀掉的時候,播報聲照常響起:“第6號,柯安學,課堂測試——不及格哦。”
氣氛忽地沉冷了一瞬,柯安早就死在了機械的重重擠壓之中,但因為徽章沒毀,在堡壘眼中她才剛剛死亡。在這裡,人的存在被劃分為學生、垃圾和廢品,人的標誌只是一枚小小的徽章。然而,並沒有辦法說誰對誰錯,只是他和堡壘不是類而已。
鬱飛塵就地一滾躲過一隻機械偶的伏擊,現在流落在外的有一枚徽章,他手裡還有一枚,絕大部分壓力都壓在了他身。他快速用餘光規劃了回收站最少的一條路線,遙遙看見白松朝他揮手,比劃了一個“1”的手勢。
還有一分鐘,比預計的兩分鍾快,是安菲爾那邊的進度加快了。
鬱飛塵心中稍微放鬆了一些,剛想著安菲爾還算靠譜,就見白松用手勢給他加了零點五,原剛才只比劃到了一半。
一點五分鐘比不一分鐘,但勉強算可以。
他正算往計劃的方向去,耳邊,黃銅喇叭忽然道:“第4號,安菲爾學,課堂測試——不及格哦。”
明知安菲爾安全地待在別處,可他還是忽然一怔。
就在這一個晃神之間,一隻機械偶從伴的肩頭躍下,把原本就在地的他死死按住。鬱飛塵迅速回神閃躲,避開了致命的一擊,那個機械偶的手臂卻因從他左臂重重地壓了下去!
機械偶的手臂已經不是人體,不是骨骼的形狀,少數偶的胳膊最外側收攏成了一道極鋒利的薄刃。
不幸,攻擊他的這只,就是那種人偶。
這一壓,他的大半條左手臂直接被截斷了,沉冷的鈍痛剎那間遍佈全身,鬱飛塵喘了一口氣,迅速後退步。
他的左手正是握住徽章的那隻手,手臂一斷,那枚徽章就落到了回收站和機械偶手裡。這是最後一枚徽章了,丟掉後就沒了可以牽制敵人的東西。它將全部校徽銷燬,完成清理違規學生的任務後,就要開始回收垃圾了,所有人都是靶子,他得回去。
機械偶暫時顧不他,鬱飛塵往迴轉。
那邊的人看到了這裡的情況,白松慘叫一聲,安菲爾驀然抬起了頭。
“我靠,完蛋,完蛋。還有一分鐘呢,怎麼頂。”陳桐回踱步,已經語倫次,眾人都沉默戒備,氣氛一片死寂,他想說點什麼活躍氛圍激起鬥志,卻只找到一個話題:“最後一個該誰死?”
薛辛指了指一直在專心畫圖的嘰裡咕嚕先生。
鬱飛塵的傷口有痛感,但沒流血,斷口在他看慣的血肉之外,還多了金屬光澤。他右手握著半邊左胳膊保持平衡,回頭看了一眼。機械偶如餓獸撲食一般湧在那條手臂周圍,回收站不在意那裡還聚攏著數機械類,瞄準靠近後就噴了刺眼的火焰。
他轉回去,對伴的眼神,彼都是戒備的神態。剛才那一晃神是他根本沒想過的失誤,現在局面千鈞一髮,所有能用拖延時間的招數都已經用盡了。一旦所有機器都清掃垃圾,他擋不住,只能寄希望那枚徽章不要被毀得太快。
偏偏就在這一刻,催命般的播報聲就響了起。聲音甜美比,說的卻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內容:“第10號——”
卻忽然頓住了。
下一秒,播報重新響起:“第10號,——”
停了。
反常的播報聽愣了一群人,連鬱飛塵腦中都浮現迷惑。
下一秒,不僅喇叭的播報卡了,場裡所有的人偶和回收站都停止了動作,接著不然地抽動了下。
陳桐:“……怎麼了這,卡帶了?”
短暫的靜止後,只聽喇叭依舊頑強地播報死亡訊息:“第10號……%。”
“第s……”
“第——”
“第10號,%¥#&&——”
“&——”
卡頓的播報聲止一聲“嘀”聲長鳴,再沒了聲響。人偶的動作逐漸瘋狂扭曲,在地不住抽動著四肢,回收站漫目的地亂竄。
場面彷彿夢境,他陷入沉默,沉默中還透露著一絲尷尬。
鬱飛塵:“……”
陳桐:“我靠。”
嘰裡咕嚕先生不叫嘰裡咕嚕,這只是他為了方便起的外號,他真正的名字寫在紙時是個誰都認不的鬼畫符。不僅不能翻譯為語言,連圖形都法概括。
不會就是……這個名字把整個系統卡住了吧?
白松一個激靈,轉身瘋狂搖晃起嘰裡咕嚕的肩膀:“#%,!!!”
“?”嘰裡咕嚕迷惑地看了一眼吱哇亂叫的白松,彷彿看見一個神經病一般,他拍開白松的手,繼續埋頭沉浸在最後一張咒語之中。
白松發了一聲有生以最真誠的感嘆:“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鬱飛塵環顧四周,看了一眼斷掉的胳膊,感到索然味,返回原處。正看見一切的罪魁禍首安菲爾抬起頭,道:“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