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漢子來到姥爺那桌空出來的座位坐下,連聲道歉,說:“來晚了,來晚了,讓大家久等了。四弟又把弟妹給氣到了,你看把弟妹氣成啥樣了,讓大家久等了,我該罰,我該罰。”說著就自己給自己斟酒,連喝了三碗。這個人進來後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氣氛又降了下去。秦單鳳忽然說道:“誰也沒盼著你來,你來幹什麼。”那個漢子說:“這位就是新娘子吧,名不虛傳,果然才貌雙全。新郎官是哪位?”難道秦單鳳很有名,那個漢子只是看到了她的樣子,卻評價她才貌雙全。李不一沒有回話,他清楚什麼時候不該多嘴。秦單鳳卻說:“怎麼,你想當新郎?”那個漢子說:“只怕是新郎官不願意,我倒是卻之不恭啊。”我心想就要有好戲看了。雖然林森沒有來,但這場婚禮也夠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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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還在那“嘿嘿”地笑個不停。

這時二龍卻拉著我問道:“吃完沒?我們去看看小舅媽。”我其實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但我實在不願離開這裡,直著眼睛看著那廂道:“沒吃完呢,再等會兒,再等會兒。”二龍拉著我往外走,邊走邊說:“你真沒良心,沒少蹭小舅媽家的吃的,我們去看看小舅媽怎麼樣了。”小舅媽在縣城裡開著一家飯店,我厚顏無恥地經常去蹭吃蹭喝,小舅媽雖然和小舅水火不容,但是對我們這些孩子還是很好的。我萬分不情願地被他拖著走,不是地回頭看那桌,已經劍拔弩張,那桌上精瘦的老頭忽然看了我一眼問道,“這就是你女婿那個妹妹的孩子吧。”我一聽談論到我,立刻和二龍出門去了,也不敢多看他們。姥爺還是在胡攪蠻纏,他說:“我倒是著急抱重孫子,不知道小兩口爭氣不。”就在我和二龍出門後,那扇厚重的黃楊木大門合上了,瞬間裡面爆發出劇烈的爭吵聲,還有摔東西的叮噹聲。

這座大院的外面停了幾輛越野車,應該是那些人開過來的,二龍摟著我的肩膀道:“別回頭看,我們去找舅媽。”我們順著村路走到二舅家,小舅媽和不三不四借住在二舅家裡,雖然小舅也住在村裡,但是不三不四還是和他們媽媽借住在伯父家中。二舅家裡亮著燈,我們走進去,看見小舅媽坐在炕頭上不停地啜泣,不三不四在那安慰她,媽媽,別哭了,爸也不是有心的,他就是那樣的人。我和二龍走進去,小舅媽拉著我們兩坐在炕上。炕的對面是堵雪白的牆,牆上掛著二舅家的全家福,很早以前照的,那時二舅和二舅媽還很年輕,他們懷裡抱著一個瓷娃娃般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不是李雙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李一一,很小就夭折了,二舅和二舅媽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慈愛地看著懷中的女娃,在我還沒有來到這裡時,李一一就已經死了,自從李一一死後,快樂也從這個家裡連根拔去了,即使後來二舅二舅媽又添了一個女兒李雙雙,還是抹不平他們心中的空白,一一走後,他們再也沒笑過,有些人的位置永遠無法取代,一一雖然死了,但她的氣息留在這個家裡的每一個角落,她無處不在。雙雙雖然活著,卻沒在這個家中留下一絲存在的痕跡,這個家中到處都是一一的照片和小時候用過的東西,卻連雙雙的影子都沒有,哪怕是一張小小的寸照。那面光禿禿的雪白的牆壁上只掛了一幅照片,很吸引人。照片裡的李一一像活的一樣,漆黑的雙眼吸食著人的靈魂,我想,也許李一一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家,她的靈魂一直留在這,佔據著父母所有的愛,佔據著家裡的每一個角落。照片裡李一一的那雙眼睛像怨靈一般注視著我,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得瑟,連忙避開那張照片,這照片怎麼照的跟遺照一樣,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二舅和二舅媽還沒死呢吧。

二舅媽很可憐,李家祖訓,凡是不滿十歲夭折的孩子都是不祥的,靈魂不去輪迴而是徘徊在天地之間,怨念重生,這樣不能歸葬祖墳,不能讓父母知道葬在那,因為父母會忍不住去看望死去的孩子,那樣孩子的怨靈就會跟著回家,霍亂家族。一一的屍體被大舅隨意扔在了崇山峻嶺之間,連他自己都記不得扔在了哪裡,二舅媽只能對著遺物憑弔死去的孩子。

小舅媽還在嚶嚶地哭泣,委屈得不得了,她忽然大咳了兩聲,吐了一口血在地上,那口血裡還含著片亮晶晶的東西,小舅媽終於能說話了,她嘶啞著嗓子說:“我這麼就這麼苦,嫁了一個不懂得疼人的丈夫。好苦啊。三兒啊,你去,拿著這塊布把那照片蓋上,我怎麼覺那照片那麼慎人。”說著從懷裡掏出塊布,遞給李不三,李不三拿著這塊布走到照片那。小舅媽接著訴苦:“你們爸爸從來不知道讓著我,你們以為我願意和他吵架,我才懶得呢。小胖子,你以後要是嫁人千萬要看準了,我當年都沒見過他,結婚那天才是第一次見面。女人這輩子除了嫁人還能有什麼更大的事了,一定要看準了再嫁,否著後悔一輩子,巴拉巴拉……”我最受不了這種家長裡短女人間的哭訴,跳下床道:“我去看看三哥,他是擦照片去了,還是洗照片,怎麼站在那不動了。”我跑到對面牆那,李不三手裡賺著那塊布愣愣地杵在地上,直勾勾地看著那幅照片。我忙推了他一下,道:“看人家其樂融融,妻賢子孝,合家歡樂,你傷感了。”李不三嚇了一跳似的,渾身一得瑟,回過神來連忙把布蓋在照片上。小舅媽還在哭哭啼啼地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丈夫不體貼,一輩子都毀了之類。李不三說:“媽,我覺得二伯家的那張照片邪門的緊,我剛才看見一一姐,不知怎的就愣住了,回不過神,動也動不了。”小舅媽說:“何止那張照片邪門,這個屋子整個都邪門。”李不三問:“我們把這照片蓋上,二伯父二伯母不會生氣嗎。”小舅媽說道:“傻兒子,當然不能讓你二伯他們看到,他們回來時就把布給撤掉。李一一是陰魂不散啊。”我嚇到:“小舅媽,你別嚇我。”小舅媽道:“有我在這,你們怕啥。”我說:“我怕鬼,真的怕。”小舅媽說:“瞧你那點出息,我怎麼能放心我兒子娶你。”我心道,你放心吧,我才不會嫁你兒子呢!小舅媽又開始傾倒怨氣:“當年那麼多人追求我,我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了你爸。”二龍勸說:“小舅媽,你嫁給我小舅之前沒見過他不是,你要是之前見過,就憑你的眼光,肯定不會嫁到我家。你今天也算是出了口惡氣,小舅也被你折騰夠嗆。”小舅媽道:“你是給他求情來了,三兒,你給你爸送解藥去。”攤開手心,裡面有一條肉色的小小的蟲子,李不三捻起蟲子飛快地跑出屋子,小舅媽又開始哭泣道:“你們看,你們看,他還是向著他爸,白眼狼,白眼狼。”李不四安慰道:“媽,這不是你讓三哥去的嗎?”小舅媽說:“你看他跑得那麼快,生怕他爸遭罪。”李不四不敢在說什麼。我們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我問道:“今天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小舅媽,你認識不?”小舅媽道:“都是你家的親戚,我怎麼認識。”我心中道,我家的親戚嗎,是指李家、秦家、還是沈家?小舅媽接著道:“誰知道是你大伯父在哪認識的狐朋狗友。我看一個個來者不善。”大伯父指的就是大舅,李不一的爸爸。

外面傳來噔噔噔的跑步聲,李不四忙著就要把布揭下來,二龍阻止道:“不用,是三哥,二舅二舅媽不會這麼快地跑回來。”一看是李不三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攤開手,那只肉蟲已壓成肉泥鋪在不三手中,我心道,不會李不三這麼不小心給擠扁了吧,李不三開口說:“媽媽,我不小心把它壓扁了。”小舅媽說:“你就別撒謊了,你不會,你眼睛都在眨,你爸肯定說我假惺惺地貓哭耗子,是他自己捏碎的。你別被維護他了。”李不三臉紅了道:“爸沒這麼說,爸說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他就算笑死了,也不受你的施捨。”小舅媽忍不住又哭了起來,“他就笑死吧。死了活該!我和二龍對望一樣,有其父必有其子,小舅也是出了名的不會說話。為什麼女人們都這麼愛哭呢?劉璐也很愛哭,每次她被二龍拒絕後,總是會找我來發洩,每次都哭得洪水泛濫。我們倆小學時做過一段時間同桌,那時她被二龍說笨得要死,哭起來就停不下來,淚水順著桌子漫到我這邊,我的鉛筆都順著水流浮了起來,這樣的女人都是水做的。像我就從來沒有哭過,我是什麼做的,木頭嗎?但也不是,小舅媽五行屬木,點火就著,我的脾氣跟她比還算好多了。

這時,二舅和二舅媽也回來了,他們兩多年夫妻,幹什麼都很一致,外面響起整齊劃一的步伐,小舅媽忙慌亂地把那塊蒙在照片上的布扯了下來,我望過去,照片中李一一的眼中似乎有淚水流動,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二舅和二舅媽走了進來,兩個人都是面沉如水,誰也不說話,我看著他們兩鐵青的面容,也不敢問我們走後喜宴上發生了什麼。二舅媽習慣地望向那幅全家福,眼中滿是愛憐,但她看到那張照片時,臉色慢慢地變了,她沉著臉道:“你們為什麼要把一一擋起來。”我們都驚了一下,小舅媽張口結舌道:“嫂子,嫂子,她盯著我看。”二舅媽冷冷地道:“你還怕一個孩子。”把照片摘下,捧在懷裡進了裡屋。二舅一言不發地跟著他老婆回到裡屋。裡屋傳來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二舅說:“一一死了,你別在這樣神神叨叨的了。你還讓我活不?”二舅媽說:“一一沒死,你才死了,就算我們都死了,一一也還活著。”二舅罵道:“你瘋了。你這個瘋婆娘。”二舅媽道:“你才瘋了,竟然認為一一死了。”二舅道:“我是瘋了,被你逼瘋了。”二舅媽冷冷地道:“原來你還知道你是個瘋子。”二舅說:“別鬧了,被人聽見了,孩子們在外面呢。”我心中暗道,我們早就聽見了。二舅媽激動地說:“孩子,哪還有孩子?就一一一個孩子,一一帶小夥伴來家裡了嗎?快帶來給媽媽看看。”二舅心疼道:“你別只想著一一了,我們還有雙雙。”二舅媽說:“雙雙是誰?”媽媽說過,一一死後,二舅媽只剩下了一個柔軟的身軀殼子,她的心已經空了,全世界都填補不了她心中的空白,何談雙雙,我心裡有些酸楚,雙雙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婚姻真恐怖,還是大舅好,一輩子不討老婆,樂得清靜,還白得一個好兒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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