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早就死了

女孩的手裡握著一個彈丸，就是秦單鳳拋到樓下彈丸，她的雙手異常的纖細蒼白，淡青色的血管都歷歷可見，但是臉色卻很紅潤，一言以蔽之，不像女鬼，女孩大概十三四歲，輕輕的笑道：“你怎麼沒有下去？枉我一直等你。”聲音細若蚊蠅，微不可聞，聲音嬌美動聽，笑容也很溫婉，秦單鳳吹滅了犀角，女孩沒有消失不見，原來不是犀角的功效，是女孩自己選擇現身的，秦單鳳冷笑了一聲：“既然你會上來，我何必下去。”女孩輕輕的微笑，一雙漆黑的眸子凝視著她，眼中似乎盛著一汪春水，脈脈含情。秦單鳳說：“果然是你！”女孩笑道：“是誰？”秦單鳳說：“好多年不見了，神神叨叨的小女孩長成了魅惑世間的尤物。”女孩的嬌美有少女的青澀還有成熟女人的嫵媚，也有嬰孩的柔弱天真，世間的男人有幾個能抗拒？秦單鳳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大費周章，到底要幹什麼？”女孩問道：“你知道這是哪裡嗎？”秦單鳳說：“不知道。”她確實不知道，這對她來說僅僅是來過兩次，風水壞的一塌糊塗的居民樓，女孩說：“五年前，這裡發生過一起命案。”秦單鳳冷笑道：“猜到了，你死了？”女孩笑道：“死的不只是我。”秦單鳳冷笑道：“很多人吧，你早就死了，然後五年前你在這裡害死了許多人。”女孩笑道：“我永生不死。”秦單鳳問道：“你們家的人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女孩問道：“怎麼講？”秦單鳳說：“死在六年前的宋南垠和今天的宋南垠根本就是一個人。”女孩說：“人有千面無常相，世事又豈可以理踱之。”秦單鳳問道：“例如呢？”女孩說：“已死的人還活著，反而是自認為活在世間的人全是地獄裡無謂的幽魂。”秦單鳳問道：“五年前，你為什麼要在這裡大開殺戒？”女孩說：“我沒有大開殺戒。”秦單鳳以為自己猜錯了，這個囂張的女孩絕對不是做了不認的女孩。女孩笑道：“不過區區四十九人。現在加起來大概到了八十個吧，不，剛才又有一個加入了，總算是湊夠了八十一人了。”秦單鳳心裡在想，最開始七七四十九，最後湊足九九八十一，選擇一個聚陰之地作為儀式的地方，這是個什麼陣法？女孩笑道：“你在想什麼，我猜得到，不如我告訴你吧，是違逆天意的法則，是為了讓乾坤顛倒，死人回到該去的地方，活人重返人間，現在的天地亂揮六道眾生都是顛倒的。”秦單鳳道：“你把這事想的太容易了吧，投機取巧害死個把個人就妄想顛覆世界，你真是一個夢想家。”宋南垠笑道：“這只是剛剛開始。”秦單鳳陡然覺得心裡一寒，嘆了口氣道：“你的野心好大。”宋南垠笑道：“剛開始，我只是想得到我失去的東西，現在我要顛覆世界。”秦單鳳問道：“你失去了什麼？”宋南垠總算是不笑了，說道：“溫暖，觸覺，肉yu。”秦單鳳問道：“我可不可以幫助你？”宋南垠不答，秦單鳳接著說：“如果我可以幫助你，我一定鼎力相助。祝你解脫。”宋南垠說：“我現在沉浸在無邊的苦海裡，我要在海底穿一個洞，讓苦水流到另一個海洋裡，海里的魚如果想活著就要隨著海水流逝到另一個世界，如果他們留戀現在不肯離開，只能死，形神俱滅。”秦單鳳說：“你太自私了。”宋南垠說：“你沒有受過我所受過的苦。”秦單鳳說：“讓我來幫助你吧，你的路太極端了。”宋南垠說：“你幫不了我，天地之中只有一個人幫得了我。”宋南垠眼中溢滿甜蜜的柔情。秦單鳳伸出手說道：“你有什麼苦，你跟我說。”她才看清宋南垠的臉上塗著胭脂，接觸了這麼久，秦單鳳斷定她是一個活生生的有生命的人，還在生長的少女，有著旺盛的生命力，所以她很費解，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穿過這無邊的茫茫的黑暗來到她的面前，宋南垠身後的幻境消失了，沒有了盤旋下去的電梯，只有茫茫無盡頭的黑夜，黑夜中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秦單鳳想到了他們家族流傳的一些家長裡短的留言，宋南垠生下來就是一個不正常的孩子，通曉陰陽，體弱多病。她等著宋南垠過來牽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協力走出困惑的黑暗，她同情宋南垠，也理解宋南垠，生在這種家族被寄予厚望，幸與不幸，一言難盡，他們都是肩負著沉重的命運的人，是生活選擇他們，而不是他們選擇生活。

但是宋南垠沒有，她淡淡的溫婉的笑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秦單鳳等了好久，越來心裡越涼，最後只有放下了手。宋南垠說：“你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讓我放了那個小胖子，但是你可曾想過沒有，我放了她，誰又可以放了我？你連自己都救不了，還遑論去拯救別人？”秦單鳳似乎被戳中了汙點，有些惱羞成怒，質問道：“我妹礙你什麼事了，她屁大點的小孩怎麼得罪你了，非要把她往死裡整。”她雖然有些私心，但是還是為了宋南垠好，沒有那麼齷齪。

宋南垠說：“我的父母有我的時候都只有十五歲，還只是初中生，他們倆從小學起就是同學，我媽媽擔心外公外婆知道這件事會逼著她墮胎，她那時候年輕，真的以為和我的爸爸是堅貞不渝的愛情，可以為了愛情放棄一切。我爸爸和媽媽從家裡偷出來點錢就私奔了，跑到了東北，因為年紀太小，沒有身份證，只能打黑工，我媽媽後來肚子大了不能做很多事，我爸爸很辛苦，但是他們那時候真的很快樂，等我大伯父和二伯父找到他們時，我媽媽已經不能引產了，只好把我生了下來，我在爺爺奶奶身邊和我堂姐一起長大的。似乎是他們大人想的太嚴重了，這件事對我媽媽和爸爸的前途學業沒有絲毫影響，我爸爸休學了一年，考上了中國地質大學，媽媽休學一年復讀一年，去了跟我爸爸一樣的學校專業，成了他的師妹，爸爸媽媽的工作單位是同一家，在長白山裡面的一個火山觀測站，那個站點只有他們兩個工作人員和一堆的儀器，經常好幾個月也見不到一個人，他們過得是他們一直追求的生活。”秦單鳳對宋家老三宋水星的光輝事蹟真的是如雷貫耳，十四歲的時候拐帶著女朋友私奔，女朋友的父母發現了寄給女孩的一封信，上面寫著：聽你說，孩子動了，我很感動，署名宋水星，一直驚慌擔心離家出走的孩子的父母才知道是怎麼回事，氣勢洶洶的找到了宋家，據說當時宋金星都給那對夫婦下跪了，動用了一切人脈才在五個月後在東北一個小鎮找到了小兩口，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兩家只好協商把孩子生下來，做了一切的努力把損失降到最低，兩個還是孩子的小父母不用自己管孩子，繼續學業，上了大學，畢業後雙雙去了深山裡的一個觀測站，在那麼一個山清水秀世外桃源的地方與世無爭的生活，看日出泡溫泉，觀測星辰，還有地殼變動，都是他們倆喜歡的事，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孩子很小的時候就生好了，也不自己管，就連孩子夭折了都不知道。因為他們兩年才回一次家，自己都不知道孩子什麼樣。

秦單鳳問道：“這些事我都知道，如雷貫耳，但是關我妹妹什麼事！你要是活的不爽，怨恨自己來到這個世上，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該找上她！”女孩說：“這只是你們都知道的，我要告訴你一些只有我知道的事情。”秦單鳳說：“洗耳恭聽。”宋南垠說：“找到我父母的人是沈公子的手下。”秦單鳳說：“你不想回到湖南，因此遷怒於我妹妹，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她都不知道沈公子是誰，卻要因他而受罪。”宋南垠說：“你不要著急，你聽我慢慢的說。”秦單鳳心道，緩兵之計，但願上面的解決完了，李大龍和宋木星他們會想到秦單鳳，下來救她，秦單鳳說：“好，我不打斷你，請講。”宋南垠接著說：“我媽媽挺著個大肚子千里迢迢旅途勞頓的回到湖南，還受了驚嚇，我生下來身體便不太好，我爺爺奶奶雖然試過很多種方法，但是對我的孱弱身體依舊於事無補。正如你們所知，我們家有一顆水龍丹，跟你們家的火龍丹差不多，佩戴可以延年益壽，我爺爺可憐我，見我一天到晚的病怏怏，不上學不出門玩，只是坐在窗臺看著天空，唯一的同齡人朋友只有我的堂姐宋南地，便許諾，人活一百歲就應該知足了，在他一百歲的時候，便把水龍丹交給我佩戴，或許我的身體就會慢慢好起來，這是一件很險的事，也許爺爺把水龍丹讓給了我，我也好不了，但是他沒了水龍丹必死無疑。我一直便是個自私的人，一直在憧憬著這麼一天，我寧可相信只要有了水龍丹佩戴在身上，我便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上學，遊戲，交朋友。我一點都不在乎我爺爺會因此而死，但是當那一天真的來臨時，不幸也降臨了，沈公子派人來要走了水龍丹，因為我們家欠他的人情，我唯一復原的希望就破滅了。他要走水龍丹是為了救他沒有出世的女兒，但是全都是他自己造的孽。他本來可以好好的，什麼都不需要用的。”秦單鳳冷笑著問道：“所以你就要害小胖子？父債女償？你本領這麼大，把我耍的團團轉，你可以橫穿陰陽兩界，你怎麼不去找沈公子那個死鬼去！”宋南垠笑了，“你錯了，你還是沒聽懂，我豈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秦單鳳“哦”了一聲算是詢問，宋南垠笑道：“我希望她變成和我一樣的人，你也是，你們大家都和我一樣。”秦單鳳冷冷的說道：“你瘋了！不過你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宋南垠微笑著後退，秦單鳳只能硬著頭皮跟進，這裡是她的地盤，如果宋南垠躲進了黑暗之中，秦單鳳找不到她，只能困在這裡，跟著她，還有一線生機，秦單鳳追問道：“是誰？站在你的背後支援你？”宋家的人沒有這麼兩下子，布不出來這麼完美的局。宋南垠說：“你看，我一直以為要有很多的祭品才能達到今晚的水平，但是他說，九九歸一，八十一人就足夠了，看來還是不夠，我在下面想打通地獄的入口，但是一直打不通。”秦單鳳說：“也許地獄沒有入口，也許世界上沒有地獄，你找地獄幹什麼？”宋南垠說：“把裡面的好朋友都放出來幫我的忙啊！”秦單鳳冷笑道：“他們會聽你的使喚嗎？”宋南垠笑道：“事在人為。”她輕輕拍手，拍了三下，那兩個失蹤了的和尚從她身後的黑暗中出現，躺在地上，仰面朝天，身下有矮矮的一圈黑影，舉著他們前行，和尚都身受重傷，衣服七零八落，皮膚上有燒傷也有刀槍棍棒的創傷，宋南垠揮了一下手，兩個和尚身下的黑影陡然消失，梆的一聲掉在地上。

秦單鳳驚道：“兩位大師，你怎麼這麼狠，和尚哪裡得罪你了！你至於趕盡殺絕嗎！”宋南垠說：“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便衣和尚中那個年紀大一點的沒有死透，手裡挽著一串念珠，嘴唇顫動，念珠上沾著血，和尚的手心應該有傷口，血液源源不斷的湧出在念珠上。宋南垠淡淡的一笑，把那顆炸藥彈丸丟盡了嘴裡，牙齒輕叩，秦單鳳驚叫道：“你要幹什麼？自殺嗎？”她看著蠟膜在她的嘴裡融化，恍然大悟，死的只有他們這些肉體凡胎，只能聽天由命了，心道，大師，但願有你的超度下輩子可以投生個好人家。忽然身後一隻手拖著她飛快的跑，但是彈丸已經被宋南垠咬爆了，她的臉爆炸了，秦單鳳的正面都濺上了血肉，從頭到腳，幸好有那只手拖著她飛跑，地上靠近宋南垠的兩個和尚已經被爆炸的衝擊波炸的四分五裂了。秦單鳳回過頭，是李大龍來救她了，身後的實牆已經消失了，是一片灰濛濛的迷霧，李大龍拉著她的胳膊在迷霧中穿行，秦單鳳便毫不猶豫的跟著他逃命，逃命的途中，李大龍遞給秦單鳳那把龍鳳刀，囑咐她用此防身。跑了許久，見到了前方有一星的亮光，兩個人衝了過去，是一個懸在半空中直徑只有三十釐米的圓形，似乎還在不斷的縮小，李大龍拖起秦單鳳的腰把她丟了進去，秦單鳳睜著眼睛看，像是穿過了一個光暈，光怪陸離的圓筒，砰的一下掉到了地上，是那棟樓的樓下，空氣微涼清新，她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這裡的氣壓要比裡面低一些，在裡面都是呼吸不暢，宋木星和宋太陽姐弟支撐著這個出口，宋南地站在遠處手裡拿著那面鏡子反射著月光，正是這月光開啟了通道，秦單鳳的腰上還拴著一條布條，李大鳳和李不一努力地拉著那條布條把李大龍從光暈裡拖了出來，地上還躺著一個人，看褲子和鞋子像是小劉，臉和上身蓋著宋木星的大褂，秦單鳳好奇，小劉不會被這臭味燻死嗎？秦單鳳回到了人間，她知道剛才身處的那個地方應該是人間和鬼域的過渡區域，她沒有看到小胖子，驚慌失措的大喊道：“小胖子呢？小胖子呢？”樓下停著一輛嶄新的麵包車，車窗是搖開的，裡面傳出小胖子苦大仇深的抱怨聲：“你是壞人，我不理你了，我恨你。”秦單鳳放下心來，走過去，把腦袋探進去看到小胖子身上穿著一件大衣服，坐在後座上撅著嘴瞪著她，秦單鳳笑道：“姐姐錯了。”小胖子忽然滿眼的驚恐，秦單鳳才想到，自己身上臉上此刻全都是宋南垠的血肉，難怪嚇到了小胖子，連忙騙她道：“我掉進洋柿子堆裡面了，別怕，這都是洋柿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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