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來不敢告狀。”我苦笑一聲,“不一很乖的,那時候他上高中很辛苦。有一次,我們被一個女生欺負,老有意思了,那女生先欺負我,我在那哇哇哭,弟弟看著;然後她又開始欺負弟弟,弟弟哇哇哭,我在那看著。然後那女生玩夠了,我和弟弟哭天抹淚地回家,媽媽氣夠嗆,兩個人被一個人欺負成這樣。”

安律師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給我講講你的朋友們吧。”

我說:“我小學時高度近視,離了眼鏡什麼都看不見。後來就好了,也就一百多度。是我大舅給我配的藥方,我喝了一年多,那時我家屋裡都是我媽熬藥的味。一次一群男生打架撞到我,我的眼鏡被打飛了,在我高度近視的眼中,一朵白色的雲向我飄來,是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她把眼鏡遞給我,問我是不是孤兒院來的。那時我三哥四哥只比我大幾歲,和我一個學校,他倆總是到處說我是野孩子。在我眼中她又是一個不懷好意好奇八卦的女孩,騙取別人的秘密到處宣揚,我不想多解釋,就說是。沒想到她也說她是她爸爸媽媽從孤兒院帶回家的。我就對她說,雖然我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但他們對我很好。她對我說,爸爸媽媽也對她很好。從此以後她就成為了我的好朋友,我們交換彼此的秘密。”

安律師來了興致,問道:“你們有什麼秘密?”

我說:“我不如告訴你,她最大的秘密。她一直暗戀我弟弟。她小學升初中那假期,疊了一整個假期的千紙鶴,攢成滿滿一玻璃瓶送給我弟弟,但她自己不好意思送,讓我代為轉交,我弟弟也讓我轉達給她一句謝謝,她樂呵了至少一學期,你別看我們兩關係挺好的,其實她和我弟弟不熟,幾乎沒說過話,因為我弟弟有心臟病很嚴重,經常曠課,在家時就窩在他自己房間幾乎不見人。不一曾和我說過:‘如果二龍沒有心臟病的話,我可能會選擇做一個獸醫。’相對於人他更喜歡小動物。但他還是選擇心血管病作為他的專業,人活著不能只為了自己,要對家人和社會負責。再說我那好朋友,她挺專一的,一直喜歡我弟,中考結束後,她就對我弟表白了,那時我弟像個小大人似的,說要以學業為重。我那好朋友果然沒再提這事,但是三年後,高考結束後,她問我,倒追我弟會不會成功,我不知道。那天我回家問我弟弟,他對我那好朋友感覺怎麼樣,他說他不喜歡那麼笨的女人。第二天我好朋友又興致勃勃地和我說,她要為我弟準備一個浪漫的表白,我和她說,還是我幫你轉達吧。她說,你不懂,幸福要自己爭取。我只好告誡她千萬不要興師動眾。她表白那天只找了兩個人,我和我弟,我弟還是被我騙過去的。我幫她守門,她在教室裡和我弟不知說什麼,說了四個多點,她先出來的,非常掃興,我叫她也不理我。我進去找我弟,他什麼都不肯和我說,只是說,回家吧。這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希望她在大學能碰到真愛。”

安律師說:“你那個小朋友上大學就好了,不會一棵樹上吊死。”

我說:“承您吉言。我都和她說了,我三哥四哥也不錯,她眼光可以放寬些,但她就是鑽牛角尖。”

安律師說:“你弟弟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我說:“也就賣相好。我大姐說,她只認為這世界上一個人比她長得好看,可惜那個人還是個男的。就是我弟弟秦雙龍,妖孽啊。美少年。我大姐是個自信爆棚的人。”

小安無限嚮往地說:“真希望能見他一面。”

我說:“最好還是不見,一見誤終生。其實我三哥四哥也挺好的,他們倆是雙胞胎,我們鎮上只有一所小學,一所中學,不一從小到大都是個好學生。三哥和四哥作為他的弟弟,被寄予了厚望,但他們馬上就讓所有的老師失望了。他們打架鬥毆,擾亂課堂,好不容易讀到初中畢業就不念了,在鎮上的工廠打工,他們不修邊幅,髒話連篇。可能有人覺得他們是骯髒粗俗的人,其實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快樂的人。”

安律師說:“你們家這麼多人一定很熱鬧了。”

我說:“不,我還是喜歡一個人呆著。”

安律師說:“很多人害怕孤單,還有一部分人喜歡孤單,我們倆碰巧就是那一小部分人。就像我相信動物要比人真誠忠心。”

我問道:“你喜歡狗嗎?我讓我大舅送你一隻最聽話最溫柔的小狗。他養了很多狗,都很可愛。”

安律師說:“喜歡,但是我不會養,我要是養的話,責任太重,它孤獨了我要陪著,生病了,要治病。還要養老送終。我絕對不會讓我身邊的人再嘗試被拋棄的滋味。何況這些沒有能力決定自己命運的小動物,如果我養不了他們了,他們怎麼辦?”我同意,連自己都生活不好的人不要養任何生物,寵物、孩子、伴侶。

我說:“沒事,等你養不了時,我幫你養。”她的身體又開始痙攣,她身體的疼痛再一次襲來。我不知道這個詛咒的威力有多大,但她一直在忍受痛苦。

小安淚眼婆娑地對我說:“這一切都怨我,你們被困在這荒島上,都是我害的。我害得你們回不去了。”

我說:“這不怨你,真的,你不要自責了。這事要都算在你頭上那可真是太抬舉你了。”

小安說:“不,是我,我知道一切,是我在船上做了手腳,我讓所有的定位儀器都失靈,無論他們想要去哪裡,都只會到一個地方,就是這。我一直都知道,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是來送死的。”她攤開手,手心裡是一小塊黑色的石頭,這是一塊隕石,有磁性的石頭,可以扭曲磁極。就是這個小東西改變了848的航向,也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我一直以為有超自然的力量控制者我們的一舉一動,現在才知道是人為的。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別人在搞鬼,但我從來沒懷疑過她,因為她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哪個兇手會蠢到把自己暴露出來,最早成為眾矢之的。

我看著她憔悴的面孔安慰說:“沒有你,還會有別人把我們引到這,我們是被選中的人,逃也逃不了。你知道安娜戴蒙看到的那朵花會帶來厄運,就毀了它,卻搭上了自己。你救了好多人。”誰讓你這麼做的,我很想知道,卻不忍心問。

安律師說:“你也聽過它的傳說嗎?你知道那朵花嗎?”

我說:“略有耳聞,但不是很清楚。我家鄉的傳說是開在三途河邊的花。有人說它是地獄的使者,也有人說它是樂土的引路人。有人說它妖紅似火花開時赤紅如血,也有人說它潔白如雪彷彿天使的羽翼。現在看來它是地獄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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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律師說:“梵語波羅蜜此雲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流通即名為彼岸彼岸無生無死無苦無悲無欲無求是個忘記一切的極樂世界而有種花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生於弱水彼岸炫燦緋紅。善者見之則善,入極樂世界。惡者見之則惡,受世間諸多苦難。看來我要受盡天下極刑了。”

我說:“還有一條路可走。”

安律師說:“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我說:“不客氣,我的榮幸。我可以最後問你一下為什麼會是這樣嗎?”

安律師說:“我能說的已經都告訴你了。一些秘密永遠不會說出口,我是為你好。”

安律師伸手夠著頭下,但是四肢已經僵硬。我把手伸到她柔軟的長髮下,抽出一把小巧的手槍,問道:“你要找這個嗎?”安律師說:“還有。在我睡袋右上角的角落裡。”我又把手伸進去,掏出一張折的小小的紙張。安律師說:“這是寫給你的,上面有我姑姑的名字和住址,如果你能離開這個島,希望你去看看她。我讓她失望了,不能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我說:“你放心。”我已暗下決心,如果有命回去一定要好好照顧安律師的姑姑,這個老人也是她在人世唯一的牽掛了。我拿著那把小手槍,放到她眉心。我大姐秦單鳳和我說過,人有三隻眼,眉心處有一隻,是天眼,開啟天眼能看到輪迴的路,李家如果有老人去世,都會在屍體的眉心處開一個洞。我不信這些東西,但我只想盡我所能多為她做一些事。

安律師說:“我怎麼可以增加你的罪孽。”

我問道:“你還行嗎?”我把槍放到她的手心。

安律師衰弱的已經快握不住槍把了,但她還是說:“你走吧。不要為我傷心,這是我第一次我做我想做的事。”我們都已經學會了坦然的面對生死。

我對小安說:“這世界上有許多人莫名其妙的羞辱你,還有一些人不可理喻的討厭你,大部分人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有很少部分人不可救藥的喜歡你。我就是最後一種人。”我離開帳篷把門拉上。林森就坐在帳篷外不遠,見我出來可憐兮兮地望著我,他很紳士既不會偷聽也不會闖進去。我迴避他的眼睛,躲在另一個地方。我開啟小安留給我的那張紙,只有寥寥幾行,姓名和地址,字跡潦草。我反過來看看背面有沒有漏掉的內容,卻驚呆了。是嬰桑給我們看過的那份名單,一模一樣,除了上面沒做記號。安律師是始作俑者?“從不出門的女人”,有人已經暗示我了。

我仔細看那份名單上的人名。排名靠前的人在我上船前就掛掉了。我只是研究後面那那些人。秦單鳳是在我們上船那天失蹤的,之後是老宋,陳中原、張斌、平教授、譚姐和鄭老師誰先誰後也不好說。秦單鳳肯定不會有事,老宋被毀容了,也不能確定是他,排除這兩個人,名單還是準確的。安律師也有這份名單,但這名單絕對不是安律師搗鬼,她沒這能耐,她既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改動嬰桑的那份名單,也不能按著名單除掉人員,我和她接觸這麼久,她不是一個深藏不漏的高人。這張名單她一直留著,看來她相信船上人的命運已被決定。那她為什麼還要更該航線做無謂的抗爭。還是她在執行著誰的命令,是否船上還有人在監視她操縱她。我思緒萬千一團亂麻,天使還是魔鬼?

我在帳篷外苦思冥想不得要領,帳篷裡傳來一聲槍響,即使她是魔鬼,引誘我們來到死亡之地,她都遭到報應了。林森衝進去,大喊不一過來幫忙。我對著帳篷看到裡面去。林森抱著安律師,我不知道安律師開槍打了哪,帳篷裡到處都是血,林森的懷裡手上也都是血,安律師不再是那種古怪的模樣,說實話,她漂亮了,一種魅惑詭異的死亡之美,我從來沒見過她這麼漂亮過。不一檢查了一下對林森搖搖頭,林森整個人都蔫了,抱著安律師,頭埋到了安律師胸口。

他抬頭迷茫地四顧,看到了我,衝了出來,抓起我的雙肩,我整個人都被他提了起來,他搖晃著我說:“你為什麼不看著她!”不一連忙阻止他,讓他放下我。我靜靜地說:“我要比你傷心。”我此刻一定是面無表情,瞳孔放大。林森被我嚇住了,我在他手中像個沒有靈魂的娃娃,被放到地上。我們倆就這麼對視著站著,像一高一矮兩塊木頭。不一已經把安律師裹在一張床單裡了,在這個荒島上,只能一切從簡了。董驕陽過來問林森,他們打算火化屍體了,叫我們一聲。我和林森繼續大眼瞪小眼,董驕陽還要問我們,被老張拉了過去。他們仨往屍體上澆上柴油,點上火,安律師的屍體在火焰中很快燃成灰燼,赤紅的烈火像妖嬈盛開的花朵。我過去,抽出懷裡那張安律師的名單團成團扔進火中,那張名單瞬間化成灰燼。它上面的內容我已記下了。李不一問我,是什麼。我說,燒點紙,買路錢。

林森走到灰燼處,脫下衣服。一捧一捧地把骨灰捧到衣服上,我也幫著他捧,弄完後,他把衣服紮起來,問道:“我們把她埋在哪?”

我指了指離我們很近的一棵大樹下,說:“就那吧,離我們近一些,我怕她會孤獨,不習慣。那棵樹還可以幫她遮風擋雨。”

老張說:“我看這島上孤魂野鬼很多,那位小姐不會寂寞的。”

無論生前多麼努力,多麼優秀,在這個地方,死後不過是一抔黃土。

我說:“我們給她做個墓碑吧,人死後也要有名有姓。”

老張勸道:“我們都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不要這麼矯情了。埋了就好了。你們倆也節哀吧!”

林森直接無視老張說:“好,我們給小安做個墓碑吧。”

我點點頭,和林森一起削平一塊木頭,在木板上刻字,他只刻了一個安字,就刻不下去了,原來他不知道安律師叫什麼名字,我拿過小刀接著刻下去,墓碑上面刻著“安靜之墓”。

他把墓碑插在土堆上,固定好。

有時候,論起執拗,董驕陽比他老婆更煩人。還沒火化時,他就開始喋喋不休。在他眼中,不信上帝的人,死後無法升入天堂,他在做最後的補救。他是好心的,至少在這一刻,我是感激他的。

董驕陽說:“上主,為信仰你的人,生命只是改變,並非毀滅;我們結束了塵世的旅程,便獲登永遠的天鄉。”

我恍然大悟,一切都想明白了,既然小安已經知道所有人的命運了,她還要改變航線,只能有一種原因,她要努力改變我們既定的命運,她是邏輯學的專家,在她眼裡凡事有因必有果,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如果我們偏離原定的航線,下場就不會那麼殘酷,但事與願違,註定的事,也許連她更改航線都是在死神的預料之中。

董驕陽說:“天上諸聖,請來!願天使領你進入天國樂園,願殉道者歡迎你,並引你進入聖城耶路撒冷。”

如果宇宙中真的有天堂,她也是離天堂最近的人。

她選擇自殺終結死神的契約。其實名單一直沒有出問題,秦單鳳沒有死,她如果真的是我那姐姐的話,絕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了的。那天被扔下海的所謂的老宋的屍體,根本不是老宋,臉都被砸扁了,他的身份無法確定。人還是按照名單一個個死去的,陳中原,張斌,平教授,譚姐,鄭老師……除了安律師,安律師死的會比許多人晚,如果僅僅是按名單來。她做了最後的抗爭,以一個人的力量,來抗拒神秘的死神的旨意。她的犧牲太過慘烈。

其他人都離開了,就我和林森坐在墳前,他不停地抽著煙,已經抽完兩包了,煙是麻煩老張幫他拿來的,有一整條,我想他是打算把這一條都抽完。林森開口說:“我是打算和她結婚的,愛護她,照顧她,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女孩要像她一樣,恬淡,看透世界上很多事……”他煙抽多了,嗓子都啞了,我沒有聽完他說什麼,我聽不清了,腦袋混沌一片,我好累,迷迷糊糊走回帳篷,帳篷裡還有血腥味,我都管不了了,我好睏,我要睡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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