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說:“吃,怕啥,在中國除了人不敢吃,還有啥不能吃的?中國人拍成照片,就是個元素週期表。慢性中毒算個啥。你也不用試了,咱晚上就吃它了。”

“平教授”說:“烤著好吃。”

晚飯時,我們架起篝火,切下蟲屍上的肉烤,空氣中都瀰漫起肉香。我們這些無肉不歡的人大快朵頤,果然很好吃,肉質細膩,肥而不膩,瘦而不柴,還有嚼勁,尤其神奇的就是即使缺少作料,肉中自帶有一股濃香,讓人著迷。我邊吃邊說:“有口福了,老好吃了,就是碳水化合物嘛,吃到肚子裡,什麼都一樣嗎。”開始小安等一些女孩都不敢吃,禁不住我一陣誘惑才嘗了一嘗,不禁連連叫好。好多人都吃的肚子溜圓。嬰桑拿了一些烤好的肉還有主食遞給了海邊的哨兵,那個幾乎被我遺忘了,標本一樣的假面人。

我和“平教授”商量不如等這只吃完了,哪天再去逮上一隻給大家改善改善伙食。“平教授”搖搖頭說,可遇不可求,不是我想逮,它就有。又說,不過你對它倒是很合胃口,在那一站,它就出現。我笑道,那姐就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去當誘餌好了。

漫漫的長夜又來臨了,我每天晚上都會等著安律師回來與她聊天,我們什麼話題都聊,聊她戀情的進展,聊營地裡男人的身材,偶爾我還會憧憬一下大學生活,我們倆聊得很投機。我真的是越來越喜歡安律師了。

在我焦急的等待中,小安終於姍姍而歸了。

我說:“小安,你好像變漂亮了?”

安律師說:“姐本來就是美女。”

我說:“你最近更加漂亮了。皮膚好的不得了。”

安律師說:“謝謝。”

我問:“是愛情的力量嗎。”

安律師說:“真的好像時光逆流一樣,我又找到那種青春的感覺了。”

我說:“你本來就不老。”

安律師說:“你看看我後背,總是有涼颼颼的感覺,穿多少衣服都不管用。”

我說:“你讓林森幫你看。”

安律師道:“哪來那麼多廢話?”撩起衣服,露出整個後背。

我看她背上皮膚白滑,但長了很多瘢痕,淺淺的,像一朵朵盛開的水仙花。我說道:“你背上開花了,起了好多疹子。你是花粉過敏嗎?”

安律師並不答話,我接著說:“這斑點挺漂亮的,你要不說,還以為特意弄的呢,對鏡貼花黃,你貼的是花白。喂喂喂,你怎麼不說話了呢。”

安律師說:“我累了,睡吧。”

我本不困,她這麼說,我只好住嘴。過了良久,安律師說:“如果你能出去,幫我個忙吧!”

我說:“你為什麼不找林森?”

安律師說:“你幫不幫?”

我說:“我都不知道幹什麼。好好,哈哈,我幫。”她伸出手搔我癢。

小安說:“你可記得答應過。”

我說:“是。”心中想,我都不知道是什麼,幫什麼見鬼的忙。

安律師說:“我不強求,你要真不想就算了。”我沒理她,閉上眼睛爭取儘早見周公。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安律師還在睡袋裡,她是個勤勞的姑娘,竟然比我起得還晚。

“我不要見他,我這個樣子見不了人。”

我說:“他要見你,我怎麼跟他說?”

安律師說:“他要敢進來,我就自殺。”

“林森就是我年少時幻想的白馬王子。”

我說:“小安,你太孤僻了,其實昆汀、安娜人都挺好的,你可以和他們多接觸接觸,你幾乎只和我還有林森有交集。”

安律師說:“我社交恐懼,一個人要是連童年都是孤零零一個人度過,他的一生也會一直孤獨下去。”

我說:“你的童年很孤獨?”

安律師說:“豈止是孤獨,簡直就是悲慘。”

我說:“童年悲慘的人長大後要麼自殺要麼成為作家。你可以試著寫些東西,如多能養活自己的話,就以此為職業,都不用和人接觸了,多輕鬆。”

安律師說:“但很多時候,自己一個人就會想到很多傷心的往事。”

我問:“難道你淒涼的童年裡,就沒有一個人給過你溫暖,我不信,要是一個這樣的人都沒有,你怎麼能活這麼大?”

安律師說:“你的童年怎麼樣?”

我說:“我沒見過我的爸爸,我是遺腹子。我媽媽在我很小時就死了,被人追殺,因為我爸爸有很多仇家。我姥姥帶著我躲避別人的追殺。過的驚心動魄,異彩紛呈。”因為我過過苦日子,所以我感激我的爸爸媽媽,而且更加珍惜眼下的幸福,這對我來說彌足珍貴。

我姥姥是個虔誠的東正教徒,恪守著東正教所有的教條,即使逃亡,她也會抓緊時間禱告。東正教有一條教義是享受苦難,這是她灌輸給我最積極的人生信條。只因為這句話,我雖然不相信宗教即與宗教有關的一切,但我還是感謝那些虔誠的教徒,他們身體力行,讓宗教中的一些教義散發人性的光芒。

安律師說:“你少扯了。不過倒是挺好笑的。其實我和你挺合得來的。”我說假話時,別人認為我撒謊,但真話聽起來更像謊言。

我笑道:“榮幸啊。”

安律師說:“我是說真的呢。”

我說:“你說人這一輩子是不是碰不到幾個合得來的人?”

安律師說:“因人而異。”

我說:“我也覺得跟你合得來。以後你要想去北方看看的話,就來我家吧,我帶你旅遊。開春時,河裡的冰化了,那時我們可以坐著小船順流而下沿途看春色,再吃開江魚。開江魚就是河水剛開化時打的魚,肉質鮮美,可好吃了。我媽都是紅燒,你可以給我們做清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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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律師說:“好,要是有機會我就去你們家那頭走走,看什麼水土養出你這個怪胎。”

我笑道:“你也是個怪胎。”

夜已深了,外面靜悄悄的。安律師均勻的呼吸聲響起,除了我,誰還清醒著,那個假面人呢?是否還在海邊站著,站成一塊石頭,我想起一個望夫石的傳說。

外面響起了狗叫聲,這個鳳鳳又怎麼了?我狠心地把它趕到了帳篷外,它實在太大了,擠在帳篷裡,我們就沒法睡了,而那只不一收養的小貓卻總是能在不一的帳篷裡過夜。有時候想一想,對鳳鳳挺不公平的,狗如果有知,會不會恨我?如果它會說話,會不會打小報告。還是不會吧,動物遠沒有人那麼陰險。

外面傳來了幾聲槍響。對於危險,動物遠遠要比人類敏感,原來他是要告訴我們什麼。但這幾聲槍響過後,一切很快歸於平靜。也許很多人都沒意識到槍聲響過,聽見的人明天也不會提起。發生的一切磨練著我們的神經,我們對很多事已經裝作看不見。這時安律師迷迷糊糊地說:“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你睡吧。”她翻了個身,似乎又睡了過去。

外面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林森隔著帳篷小聲呼喚:“小安,小安。”

我對著他說:“她睡著了,你有什麼事嗎?”

林森說:“沒事,你們睡覺吧。”林森對外面另一人說:“我在這守著吧,你回去吧。”

外面另一個人是不一,他說:“我陪著你。”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我閉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不一和林森在談著什麼,但是聲音非常小,我根本聽不清是什麼,我也不好出去給人添麻煩,只能在帳篷裡強挨到天亮。穿好衣服出去,安律師還在睡夢中。

我出了帳篷,林森和不一很意外,沒想到我起得這麼早。林森還以為是安律師,一看是我,很意外。嬰桑在一邊開會,有些人圍著她。我和不一也過去了,但林森還是在帳篷外守著。

嬰桑說了一下情況,昨夜有東西跑了進來,假面人和那東西幹了起來,跑到樹林裡去了。嬰桑在動員大家和她一起去找找假面人。

嬰桑說:“我要去找假面人,誰跟我去?”但遲遲無人響應她的號召。假面人是我們這些年輕的女孩起的外號,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這個稱呼就漸漸被所有人接收並應用了。但誰會為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冒險,直到現在馬雲龍和嬰桑誰也沒開口說過這個年輕人什麼來路。而且我和安律師確定過了,這個人根本沒在船上出現過。

終於有人打破沉默,不一說:“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只是覺得如果他不在,我們的處境會更糟。”

董驕陽沉吟了一會才說:“你說的有理,我也去。”

那只小貓飛撲到不一身上。不一抱著它放到我手中,說:“你幫我照看一下。”我捧著那只貓,它的左眼藍色,右眼是紅色的,我剛開始以為是光線的原因,但是我轉了一下方向才發現根本不是,右眼裡閃現晶瑩的紅色,我喊道:“不一,你的貓得紅眼病了。”

不一說:“它的眼睛一直就這樣,天生的吧。”

我把小貓放到地上,弱弱地說了句:“我也去。”那只小貓“喵”一聲又蹭到不一腳邊。

爸爸急了,說:“你什麼都不會,就別瞎摻合了。”

嬰桑看著我,想了一想說:“你的命挺硬,跟著我們說不定有用。”

爸爸叮囑道:“你要看到什麼不對的,趕緊跑,別逞強。”

我們很容易找到假面人,這一路如同暴風驟雨,樹倒草塌,幾人順著被壓倒的草印,很快就找到了假面人。他倒在一個洞穴邊上,手裡緊緊抓著什麼,已經昏迷不醒,頭對頭臥著一個龐然大物,一身金甲,在初生的朝陽下閃閃發光。甲片上花紋繁複,像極了傳說中的龍。我看著這個龐然大物,祈禱它就是這個島上食物鏈的終端,不要有再巨大的動物了。大家嚇得不敢靠近,嬰桑先走近瞧了一眼,才發現那個似龍的東西已經死僵了。連忙過去看假面人,他身上全是傷口,血都凝結了,只是暈過去了,還活著。嬰桑扶起假面人,他的右胳膊完全在龍的嘴裡,我心中有些悲慼的感覺,本來就是個殘疾人了,現在連胳膊都被咬了下來。

嬰桑把他的身體慢慢地脫離龍,假面人的胳膊並沒斷,只是含在龍嘴裡,他的手上緊緊抓著把青銅古劍。可能他把劍塞進了龍腹中,龍死之後,打算把劍掏出來,但因受傷體力不支暈倒了先。嬰桑拿著劍想要拿下,假面人身體抖了一下手抓的更緊了,嬰桑輕輕說:“小兄弟,是我,寶劍借來一用。”假面人聽懂了似的手鬆了,嬰桑拿過劍,直接把那條龍剖開,掏出龍膽,抱著假面人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胸前,把膽汁擠到他的嘴裡。很細心,像在照顧自己孩子一樣。這是一個古老而實用的方法,動物身上的精氣神都凝結在膽汁裡,尤其是爬行動物,膽汁是極好的補品。

董驕陽說:“這是龍,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這種神奇的生物?褻瀆它的屍體會遭天譴。”

老張怒道:“龍你妹啊,就是古代生殖崇拜,你還能崇拜**。我只知道這小子是為了幫我們才弄成這德行的。”

董驕陽怒道:“gan你妹啊,喝你妹啊,吃你妹啊,你除了你妹不會說別的。你別老說你妹你妹,我要是有妹的話,早就gan你了。”一直溫文爾雅的董驕陽突然小宇宙爆發了,來了一句這話,把我們都雷夠嗆。老張愣了一下,道:“原來你小子還有脾氣。”

我們把假面人抬回營地,安置在帳篷裡,不一把他的傷口都包紮好。那把劍由嬰桑保管。至於那條龍的身體就放到那了,任由它腐爛,實在太大,我們搬不動,肉還剩下不少,也不急於吃它。

“平教授”不知何時湊到了我身邊,說:“這個跟昨天被你捅死的比,小巫大巫。”

我喜道:“小巫見大巫,我有那麼厲害嗎。”

“平教授”說:“這要是條蛇的話,你昨天捅死的也就是條大蚯蚓。”

我說:“我就全當你在誇我。”

“平教授”又在我耳邊故作神秘的補了一句:“現在知道了吧。他真是你們的救星。”

我嘿嘿冷笑了一聲,說:“是嗎?我只知道你為什麼能一個人在這活這麼久還生龍活虎。盲目樂觀,個人崇拜。”假面人自己都倒下了,怎麼救我們?但下午我就不這麼想了,假面人重出江湖了,他又在海邊站崗了。這人是鐵打的。我真覺得我們去找他很多餘,這個人自己就能爬回來,回到海邊。海邊有什麼,有他媽嗎?

但是安律師卻出了問題,她一直沒有出過帳篷,我進去看她,她只是說累,不想動。林森想看看她,她卻連見都不讓見。到我晚上回帳篷時,她已經一天沒有出來過。

我問:“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我讓不一給你看看吧。”

安律師說:“不用。我沒病。”

我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來事了?”

安律師說:“沒有。”

我問:“你到底怎麼了?”過去要拔開她的睡袋看看,她死命地抓住睡袋,說“別鬧”。但我的力氣大還是扯開了,我一下子愣住了。她的臉上也起滿了那種白色花朵一樣的瘢痕。我們倆對視了一會,她開口了,說:“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急道:“什麼不告訴,你自己會好嗎?如果不好,別人遲早會知道的,是傳染病嗎?我們都是知識分子不會傷害你的,就算別人犯渾,我也會保護你的,我爸爸和不一肯定和我站在一起,還有林森。”

安律師說:“是詛咒。”

我說:“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可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會好起來的。”

安律師說:“我現在看著什麼樣,醜不醜?說實話!”

我說:“有點奇怪。”

安律師說:“幫我攔住林森,不要讓他見我。如果他硬闖,我就自殺。”

安律師說:“你知道彼岸花嗎?”我剛想答,她卻接著說下去:“開在人間和地域的邊際,天上地下最美的花,但是帶來的確是最殘酷的下場。”

我安慰道:“小安,有我陪著你呢。”

安律師抓緊我的手,說:“你們可以站在陽光下,而我只能活在黑暗中。”她的神智不清,手上的青筋都爆出了,那些花瓣一樣的瘢痕凸顯了出來。

我道:“你別強撐著了。我去找不一。”

安律師抓著我的手不放,說到:“不要。”她的臉也開始發紅,那些花瓣也染上了緋紅的顏色,她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別找任何人,沒用。”

我說:“好,但是我要在這裡陪你。”她慢慢放鬆了下來,臉上的紅潮退去,那些突出的花瓣也平復了,但瘢痕還在。

晚飯時,林森來叫我們,我答應著,安律師警告我說:“不要讓他進來,我誰都不見。”

我問道:“我可不可以把你的病情告訴別人,大家好像想辦法。”

安律師說:“隨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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