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到嬰桑那,輕聲問她:“缺人嗎?”

嬰桑看著挺高興說:“一個人都不缺,我數了,剩下的人都在。”

大家吃吃喝喝了好幾個鐘頭,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不一抱著吉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我從來沒見過不一這個樣子過,他總是溫文爾雅,斯文的不行。

只有我、爸爸、嬰桑、昆汀、安律師、馬雲龍和他身邊的女人還是清醒的。我們幾個把地上的人拖進帳篷。安律師去拿抱在不一懷裡的吉他,不一動了一下,不肯放手,安律師只好放棄,說讓他再多抱一會。爸爸和嬰桑抬著不一進帳篷,爸爸說,“我看著這孩子從小長到大,少年老成,沒這麼瘋過。”

大家都安頓好之後,我和安律師住在一個帳篷裡。我趴在睡袋裡說;“我看到你和我說的那對夫妻了,董驕陽和戴安娜,那戴安娜看著好老啊,都可以做他媽了,長得也不咋地,瘦的幹乾巴巴的,要啥沒啥。董驕陽長得挺精神的,怎麼就看上戴安娜了?”

小安說:“你這話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倆聽見,多傷人心啊。”

我說:“我也就敢背後議論,當面會裝的很尊敬。很多人背後都說他倆吧?”

小安說:“至少我就聽過好多。那個戴安娜是荷蘭人,外國女人老得快,她還沒到四十,就是不化妝看著老(這話我深有感觸,我故鄉那些俄羅斯女人結婚生子後變胖變老,快的嚇人)。董驕陽也已經三十了。”

我驚呼一聲:“不像啊,他看著像個大學生一樣,就說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小安說:“他們搞學術的,男博士看著都和高中生似的,女博士看著都像高中生的媽。”這句話當時我不過是當個玩笑聽,豈料多年之後深有體會。

我說:“你繼續,他倆怎麼搞到一塊去了。”

小安說:“先說戴安娜,其實戴安娜是我們叫的,她本名是安娜戴蒙,據說她爸爸媽媽叔叔爺爺姥爺姑姑奶奶,總之她全家都是非常有名的植物學家,她從小就是神童,少年成名,不久前有一顆星以她的名字命名,表彰她的科學貢獻,牛人啊,比不了。羨慕嫉妒恨。董驕陽是她的學生,後來就成老公了,跟著這麼一個強勢的女人,肯定挺受氣的。”

我說:“生在那種家庭,多少都會對她有幫助,她自己也一定很努力。我上大學後也要努力學習,當科學家。只要自己夠努力,一定會有點成就的。”

小安笑道:“還是年輕好,天真爛漫,年少無知。我都不忍心傷害你。你出身在什麼家庭,你這輩子就差不多定型了,好,好不到哪去;壞,會壞的沒底。”

我說:“你好悲觀啊!哈哈,咱談點有意思的。你喜歡李不一?”

小安說:“以前是有點,現在沒什麼感覺了。姐和他在一個大學四年,他都不認識我。”

我問:“那你喜歡林森?”

小安說:“我都沒和他說過幾句話。談何喜歡?”

我說:“你和不一說過的話也不多。你不也有感覺?”

小安說:“那時姐年輕,現在早過了一見鍾情的年紀了。”

我說:“要不就是你喜歡我爸。”

小安說:“你開什麼玩笑?”

我說:“那難道你喜歡的是平教授?”

小安說:“你怎麼了,我怎麼會喜歡他?老的都可以當我爺爺了。”

我說:“那你就是喜歡我了。”

小安說:“我們倒是挺投緣的。”

我說:“你既然不喜歡我爸爸哥哥、林森、平教授中的任何一個,為什麼要在他們面前裝的那麼淑女?”

小安說:“我不只是在他們面前裝一裝,我在誰面前都會裝的,男人都喜歡溫柔斯文的。不一定遇到誰,你後來就會和他有關係。要時刻準備好,給別人留個好印象。”她在我面前本色演出,是確定了我倆肯定沒戲。

我說:“那你本來不是那種人,你能裝一輩子嗎?”

小安說:“誰說我不是?我淑女時,確實由內而外都是淑女的。”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一直在一個人面前充當好人,但你只要哪怕一句話,一個動作沒做好,以前的努力都白搭了,所以要時時刻刻堅持住。”

我說:“沒人愛就算了,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挺好的。”

小安說:“你喜歡你哥?”

我說:“那當然了,他是我哥。”

小安笑道:“我能聽見你的心聲。”

我不理她,說些別的,道:“我們明天早點起來看日出吧!”

小安說:“有什麼好看的,我們在海上漂了這麼久,該看的都看到了。”

我說:“這不一樣,在岸上看會很好看的。”

安律師說:“好,我要是起得來,就和你一起去,要是起不來,你別叫我,你自己去。”

我說:“要很早嗎?你這麼勤快,怎麼會起不來?”

安律師已經開始迷糊了,她今天確實累著了,而且也喝了一點酒,說:“這裡是北緯°,夏令附近,你要是想看日出,最好北京時間早上三點半之前起來。”

我說:“我的心理暗示很準的,我告訴自己幾點起來,就能起來。”

安律師聲音更小了,說:“這麼神啊,祝你好運,我要睡了。”

我輕輕地說:“晚安,明天你要是起不來,我就不叫你了,我自己去。好夢。”心中默唸了兩聲三點半起床,三點半起床。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了,看了一下表,才三點二十。我爬出帳篷,海天交接的地方,才出現一點魚肚白,我往沙灘走過去,已經有一個人坐在那了,面對著大海,誰這麼文藝?面朝大海,等著春暖花開呢?

我走過去才發現是不一,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他兩隻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宿醉的惡果,他問:“你怎麼起得這麼早?”我說:“想看海上日出。”他又問:“我昨天是不是很瘋狂,很討厭?”我說:“沒有,你昨天可愛極了。”昨夜的不一才更像一個年輕人。爸爸說的對,他一直“少年老成”。

不一將來一定會和我姐姐秦單鳳結婚,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來了的事,在我還沒來到這個家時,他們倆就已經是公認的一對了,如果你有幸見過他倆,就會知道這是多麼般配的一對。李家是一個很神秘的大家族,家族裡大多數人一直居住在李家村——遠離繁華都市風景如畫的小村莊,祖祖輩輩生生不息,做過很多傳說中邪門歪道的事情,他們有自己的宗教、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價值觀。我爸爸也就是我養父是上門女婿,我和爸爸還有不一身上沒有他們家的基因,所以永遠不能接觸到李氏家族秘密的內涵,同樣我也不能理解李家人做的那些拋頭顱灑熱血的蠢事。我們不理解但我們包容,如果家族中誰的父親或者孩子死了,我們有義務照顧剩下的孤兒寡母,讓孤兒可以接受教育,讓老父老母可以頤養天年。他們有自己的信條管理著家族的事務,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很欣賞這種制度。

但是他們也有一些愚昧落後匪夷所思的行為。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正,我二舅娶了他的遠房侄女,近親結婚,導致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很小就夭折了。以此為鑑,我小舅娶了一個來自遙遠湘西神秘家族的苗女,這個家族一直隱藏在重重大山的褶皺中,不為世人所知。

李氏家族有自己的祠堂和祖墳,年年拜祭。他們還很迷信村裡一個職業巫婆的話,就是那個住在村邊石屋裡的老太婆,老白太太。

這個老白太太被尊為神算,四季供奉。哦,就是每天都會有人給她送吃送喝,裝神弄鬼的社會寄生蟲。沒人知道她多大,從哪裡來,甚至不清楚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村外那個廢棄已久的石屋裡,自從村裡的孩子開始唱一首稀奇古怪的童謠開始,人們才注意到那棟石屋裡竟然住著個人。童謠唱到“‘它’從古老的地方來到東方,拯救苦難無知的我們。”那棟石屋正好在東面,這首童謠悄悄的流行也暗含了李氏家族的一個遠古預言,一語成真。預言不預言的我不知道,但這歌可能是老白太太教小孩唱的。那棟石屋比鄰祠堂和祖墳,陰氣極重,大人們都禁止孩子們去那邊,但這世界上獨不缺膽大的男孩,很久以前,經常會有小孩莫名其妙地慘死在那塊地方。老白太太住到石屋裡後,確實沒有孩子再出過事。

李氏家族會很多奇門術數,但有一樣他們確實不太擅長,就是預測自己的吉凶,他們總是去找別人算命,恰巧老白太太每次都能蒙的挺準。正好住的也近,就成了他們家御用的神算。

三十多年前,那時,我爸爸還是先稱舅舅吧,剛剛二十出頭,血氣方剛,遇到了年輕時的舅媽,兩人一見鍾情,過程多羅曼蒂克,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後來就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了。舅舅帶著舅媽給姥爺姥姥看,我姥爺好說話,覺得姑娘除了脾氣差點,其餘的都挺好。我姥姥是他繼母當然沒話。舅舅又和舅媽跑回李家村拜訪未來的岳父岳母,岳父岳母也對小夥很滿意,不是我吹,舅舅年輕時又帥又精神,脾氣還好。這兩老頭老太太當時不是問舅舅家庭情況疾病史什麼的,而是把舅舅硬拉到老白太太那算上一掛,老白太太說我舅舅天生短命,活到三十歲會死於意外。老頭老太太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不肯把女兒嫁給我舅舅。那時舅媽愛舅舅愛得不行,但也絕對不敢忤逆父母,跪地哀求老白太太指條明路,老白太太說,可以到南方打仗,如果能活著回來,他的死期會延後三十年,就是說壽命會延長一倍。那時舅媽的媽媽還是不太同意,但是舅媽的爸爸覺得六十歲還是可以接受的,夫唱婦隨,一句話,你小子去參軍吧,要是有命回來,我們一定把女兒嫁給你。

那時我舅舅年輕氣盛,為了和心愛的人廝守,就跑到越南參軍,九死一生,三十歲時回來和舅媽結了婚,舅媽也很有毅力地等了他好多年。當年舅舅跑去參軍時,我姥爺追了他幾條街,硬是沒攔住,我姥姥每次提及他當年義無反顧的壯舉,都直搖頭。

後來我大姐秦單鳳出生了,人稱小辣椒,之後是我弟弟秦雙龍,後來我被收養改名叫秦雙鳳,舅舅和舅媽成為了我的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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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奇人異士,我以後都會講給你們聽。我還有話要問不一呢,這話你們也想問。

我對不一說:“你就不想問問林森,和他打聽打聽小辣椒的事。鳳鳳都在這,嬰桑那張名單上寫的秦單鳳一定就是小辣椒了。”我的弦外之音是:你未婚妻和一個男人在同一間房間裡生活了一個多月啊。

不一說:“沒什麼好問的,噓——不要說話,你看,日出多美。”

我們倆並排坐著看日出。

我們看完日出,營地還是靜悄悄的,我進了帳篷,小安還在睡覺,我也轉進睡袋又補了個回籠覺。我再起來時,小安已經不在睡袋裡了。外面一派忙碌的景象,大家已經開始整理營地了。我都不好意思,起得這麼晚。

經過昨晚的狂歡,大家也開始熟絡了,馬雲龍的人和嬰桑的人分的也不那麼清了。我就是喜歡這和諧歡樂的大場面。

我出帳篷之後,到處找不一和爸爸都沒找到,幸虧看到了安律師。我問她,其餘人去哪了?她說,進山找水源或者打獵去了。我奇怪:“不是有海水過濾器嗎?”安律師說:“過濾出的水是蒸餾水,喝多了不好,會引起骨質疏鬆,大家想喝山泉水。”

我問:“他們去了多久了?”

安律師說:“不久之前,應該不會很快回來。這附近不像有動物的樣子,沒有聲音,水源離的也不會很近。”

我問:“動物,水源,和聲音,有關係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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