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了要回家,鬼臉菩薩也沒有強硬阻止,他似乎只是一個隨從,和我提一些意見,聽不聽完全在於我自己。

回家的路途很遙遠,加上那時候跨省的道路也不是特別完善,還要給車加油,人也要休息吃飯。

三五天是回不去的。

不過,在小車上卻都是自己的空間,沒有人打擾,也沒有人作怪,想停下就停下,比乘公共汽車和火車強多了。

至少我是喜歡上了小轎車。

苦的、累的是司機,也好在他吃苦耐勞、任勞任怨,隨便我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累了也能夠堅持。

這樣淳樸的農村漢子,我也十分喜歡,對他沒有什麼戒備。

處的久了,也知道他姓宋,我就直接喚他一聲宋大叔。

趙先生給我放了不少錢,足夠我們這趟揮霍的。每次到飯點吃飯的時候,我都會去買上肉食,和宋大叔一塊兒吃。

我們關係相處的很融洽,他對我更是像對待少爺一樣伺候著,姿態放得很低,讓我說不出半點兒不好。

這一路上的時間,難得閒暇,見識了沿途的風光,也讓我放鬆了不少。

可能是臨近年關了,黃河道上也沒再有什麼特殊的大事發生,似乎也是可能要休息一段時間。

為了打探黃河道上的訊息。

我們還特意在一個地方逗留了一天一夜,因為那兒有一個鬼市,從鬼市上打探訊息也是最快的。

通常情況下,臘月二十幾了,集市上人應該特別多。

可這鬼市卻恰恰相反,越是接近年關,鬼市上越是沒有人,似乎那些道上的人也都準備著過年了。

他們也需要過節,有家庭的需要陪伴著自己的親人。

鬼市上冷冷清清的,我和鬼臉菩薩經過一番偽裝,也沒有被人認出來。

逛了一圈,打聽了點訊息,除了討論走蛟和藥門的後續之事,以及各種誇張的猜測,其他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也沒有任何關於莫家的事情,好像他們還是一直躲在藥院之中,未曾有過出來的跡象。

這樣的平靜,也讓我內心安穩了不少。

還對鬼臉菩薩感慨了一番:“黃河道上能夠安穩一段時間,咱們也可以好好休息幾天了,能安生過個好年。”

鬼臉菩薩不置可否,什麼都沒有說。

心中放鬆之後,也就不再謹慎地端著,而是恢復了一點少年該有的青春陽光。

在車子裡話也多了起來,一會兒和司機宋大叔聊兩句,一會兒和鬼臉菩薩說幾句話,講的都是以前過年時候的場景。

自然是提到了我奶奶,除了奶奶,也沒有別的親人和我一塊兒過年。我的瘋娘可不會因為過年就不瘋了,好幾次都是半夜我們從外面拖著她回家吃餃子。

說著說著,鬼臉菩薩忽然變得沉寂,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傷心往事。

“和尚,你怎麼了?不會也想家了吧?”它的那種狀態,我能想到的就是思鄉之情。

它點點頭,開口說道:“是有些想家了,想養大我的那些傢伙了。一千多年過去了,它們的樣子在我的記憶之中都快模糊了。”

關於鬼臉菩薩的來歷,我所知道的,便是他原本是一個和尚,被人斬了腦袋,而後有人利用他的腦袋,在渭河的水窟觀音洞雕刻了一尊鬼臉菩薩石像。

這千年的時間之中,他生成了全新的靈智,變成了一尊鬼臉菩薩,後來石像破碎,只剩下一顆腦袋和它的靈體,也就是現在的鬼臉菩薩。

至於他生前作為和尚的時候,究竟有著什麼樣的來歷,我也不清楚。

現在他這樣說,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和尚,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唄,你常說以前和黃河兩岸的花門女子整夜促膝長談,那你是不是也是世家子弟?還是說有強大的靠山?”

鬼臉菩薩也被我感染了,這次不再藏著掖著,和我說起了它的過往。

“我不是世家子弟,也沒有強大的靠山,我只是一個沒人要的棄子,若不是那幾個傢伙救了我,可能我早就已經死了。”

我聽到這一句話,就清楚鬼臉菩薩肯定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而他口中所說的那幾個傢伙,言語中雖然聽著好像不太尊重,可其中一定蘊含著深厚的感情。

只有至親至近之人才會這樣稱呼。

我沒有插話,像一個好奇寶寶一樣,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等著鬼臉菩薩繼續往下說。

“我出生的時候,天生有缺,性命難保。就被遺棄在樹林中一間荒廢破舊的寺廟中,想讓我無聲無息的死在那兒。可就是在這間寺廟中,藏著五隻惡鬼。他們曾經是寺廟的和尚,卻被害死在廟中,怨氣很重就變成了鬼。”

“它們救下了我,並且利用寺廟下藏著的至寶,也就是那雙強大的眼睛,救活了我,還治好了我的天生缺陷。而我就跟著它們長大,與它們玩樂而生活。它們教會我認字做人,白天我就撿寺廟裡的破經書誦經唸佛,晚上跟著它們修行鬼邪之法,以至於使得佛法和鬼術結合了起來,變成了鬼佛之術。”

果真是夠傳奇的!

我長這麼大,倒聽說過山間猴子或者野狼養大過孩子,還沒有聽說過鬼養大了孩子,這可真是一大奇聞。

也怪不得鬼臉菩薩的秘術都很奇怪,原來是佛法和鬼術一塊兒學的,也真是難為他了,這兩種完全相悖的力量,竟然讓它給融合了起來。

它沉默了一會兒,才又繼續開口訴說。

“後來,我差不多和你這麼大的時候,便開始一個人出去找樂子,頂著一副和尚的模樣,在附近的黃河道上闖出了一番名頭。而當時恰逢九街拉棺出現造成的混亂時代,黃河上也不安寧,不知怎的,一夥兒人途徑我長大的破舊寺廟,發現了那幾個傢伙,將它們滅殺掉了。”

說到這裡,鬼臉菩薩的聲音,異常平靜了下來。

可是在這份平靜之下,是一種強忍著的暴動。

殺了那幾個養大他的鬼,就相當於殺了他的父母,這份仇恨和怨恨可想而知。

哪怕已經過去千年,鬼臉菩薩還是難以放下這份仇怨,所以說起來才會強忍著暴動的衝動。

“我回去看到這一幕,暴怒之下,將那夥人全都殺掉。可還是無法將它們救回來,眼睜睜看著它們消散在我的眼前,而它們唯一留給我的,是一本佛法《心經》,我知道它們雖然為鬼,還是怨氣極重的惡鬼,可從來沒有害過人,它們也希望我做一個善良之人。”

“那之後,我帶著那本《心經》,離開了破舊寺廟。開始一個人在黃河周圍流浪,做事隨性而為、亦正亦邪,也惹下了不少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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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講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會兒,收了收心思,十分鄭重的說下面的事情,似乎後面要說的事情很嚴肅。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碰到了一個真正的高僧,它如神話之中所講的,用自己的血肉餵養了瀕臨餓死的野狼,又捨棄自己的生命救活了那頭狼。那頭狼當時就跪地報恩,而高僧的身體之上,金光璀璨,極樂西去,為佛法之大成。”

“這件事情讓我大徹大悟,忽的佛法之真諦,不許在乎肉身如何,隨即便主動求死,讓人將我的腦袋斬下來。又在安靜的窟洞之中,以特殊之法雕刻成一尊鬼臉菩薩,鬼臉代表心中之惡,而菩薩身則代表心中之善,如此在無人的窟洞之中參悟精妙法門秘術,一直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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