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博敦用力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咔嚓響。“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當我瓜爾佳一門上下全部死絕了嗎!”雖說俱是上三旗,但皇太極親信出身的鑲黃比原屬多爾袞的正白,底氣多少稍稍足些。而且,瓜爾佳、紐祜祿等八大姓,也不是他他拉氏可以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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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深呼吸,博敦目光炯炯地盯著雁姬,“妹妹,此事非同小可。這口氣,咱們當然要出,但不是現在。”

如果說,今天之前,雁姬尚且顧及半分夫妻情義,不忍下手。而在驥遠洛琳受到傷害之後,她的心腸已經變得比石頭還硬。“大哥,您放心。既然願將實情全盤托出,就表示我已做好了決定。努達海如果不閉嘴,真相必然隱瞞不了多久。到時,不僅孩子們要跟著受累,咱們全族也難逃遷怒。先輩們流血灑汗,拿命拼回來的前程,絕不能讓一個自私愚蠢的男人給毀了。”

“訊息是那位傳出來的?”博敦用手指了指天上。

“嗯!”雁姬鄭重點點頭,“承恩公那,時不時會暗中使人遞信。除了頭一回,額外多了兩句話,每次講的都是那個新月格格的事情。”

“哦!”博敦趕緊追問是哪兩句。上位者,從不會無緣無故向臣子示好,對方身上必定有她想要的東西。

“四個字,妻子、母親!”

“嘶!”博敦頓時眼睛發亮,雙手情不自禁一拍。“好,很好!投我以木瓜,報君之瓊玖。”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用費勁。武則天的好意,雁姬兄妹心領神會。“驥遠稍晚肯定會過來,你們娘仨留下住上幾天,正好計劃清楚,如何一步一步來。”

驥遠來得比想象中快,兩人尚在密談,他已經跟洛琳碰面了。看著妹妹的慘狀,再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一幕幕,憤恨、惱怒、失望、痛苦、怨毒、恐懼,彷徨等等,交纏在一起,卷成一團亂麻,在心口裡撲來撞去。“啊!”無法抑制的爆出一聲吶喊,驥遠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緊握著拳頭,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衝。

“驥遠,驥遠!哥,哥!”看樣子,八成要出事!洛琳跌下床,邊爬邊喊,“來人,快攔住他!舅舅,額娘!”

縱身飛躍,驥遠舉鞭一抽,嗒嗒嗒嗒,馬匹箭一般奔躥出去。呼、呼,狂風迎面撲來。不知何時,天氣已經變了。突然,譁啦一聲,豆大的雨點砸得人生疼。風雨交作,踏進將軍府大門,驥遠已全身溼透。

“少爺!”接過馬鞭,小廝稟告說:“老夫人吩咐,讓您回來就到她那去。”

“知道了!”回房,胡亂擦乾身子,換上乾爽的衣裳,抓起茶壺,對著嘴,直接咕嘟咕嘟痛快喝下。風吹又雨淋的,驥遠發熱的腦袋漸漸冷靜了下來,硬碰硬不是辦法,還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打著傘,穿過長長的迴廊,離老夫人的院子還有一段距離,有人把他攔住了。

“老夫人去看老爺了,您還是晚點再過來吧!”大管家的女兒墨香,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之一,父女倆都是雁姬的人。不忍心小主子白跑一趟,就通知他換個時間。

“嗯!”驥遠悶聲答道,也不回自己房間,一個人在花園裡瞎逛,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時心血來潮,他悄悄抄近路,翻牆進了望月小築,想聽聽父親祖母在說些什麼。

“不要再喝了!”奪過酒杯,老夫人痛心疾首地看著努達海。“你是瘋了麼,居然跑去神武門大鬧。還有,為什麼無緣無故打斷阿山的腿。”

“哈哈,為什麼?額娘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麼?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酒嗝,努達海瘋狂大笑。“你、雁姬,驥遠洛琳,每個人都指責我。現在連阿山那狗奴才,都敢教訓我。我和月牙兒的相識相知、相愛相許,他是最清楚的呀。”好像烈火焚身一般,努達海撕扯著胸前的衣服,面孔扭曲。“額娘,我的好額娘!為什麼如此純真、美好愛情,你們都不感動,不理解。以前的努達海已經被你們逼死了,如今的只是一個行屍走肉。”

“努達海!”老夫人被嚇住了,一把抱住他的頭大哭。“額娘不逼你,額娘再也不逼你了。一會,等驥遠回來,額娘馬上交代他想辦法。還有,洛琳明年就要進宮選秀了,她是女孩子,打探起來比驥遠要方便得多。”

“騙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不是口口聲聲地說,跟新月在一起,全家會死的嗎。”努達海醉眼朦朧地說。

“沒事,額娘想過了!”虛榮戰勝了死亡的恐懼,不愧是母子,老夫人想出個餿主意。“□□時候,為拉攏前明降將李永芳,將宗室格格下嫁,只把其原配降為平妻而已。你替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咱們家又有侯爵世職,想娶格格也不算難事。你耐心等等。明年,洛琳肯定會嫁個好人家,說不定還能侍奉皇上。到時,咱們再跟宮裡一提,定保你心想事成。”

“雁姬,那雁姬呢?”努達海可不是替雁姬著想,他只覺得這是個障礙。

“出嫁從夫,此事哪裡輪得到她指手劃腳。格格身份高貴,當然位居其上。況且,咱們又沒有休妻,她仍是正室,只不過不再是嫡妻而已。事情拿到大眾面前說,咱們仍然佔理。”如意算盤打得震天響。

雨水順著額頭、脖子,滲到皮膚,可是再涼,也沒有他的心冷。驥遠想喊,想哭、想鬧,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自己房間的,也不清楚有沒有驚動屋裡的人。

馬車急急駛來,搭著甘珠的手,雁姬腳步不停地往裡走。“少爺回來了沒有,府中是否一切安好?”洛琳的呼聲,驚動了眾人。擔心驥遠闖禍,由侄子相陪,雁姬趕緊回家。

大管家聞訊趕來,“少爺回來了,本來是去見老夫人的,因為人在老爺那,就沒見著。”

“那他人呢?”

“廚房剛送了薑湯過去,少爺在自個屋裡。”

“籲!”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擦擦額上的冷汗,雁姬轉身交代侄子:“好孩子,既然沒事,你就先回去吧。告訴你阿瑪,讓他放心。”

屋內靜悄悄的,驥遠半靠在床沿上,一個人出神。

倚在門邊,默默注視了良久,雁姬慢慢一步一動地靠前,既不願意驚動他,又想兒子能注意到自己。

啪,燭花突然爆了一下。驥遠抬起看,笑容勉強地低聲喚道:“額娘,你回來啦!”

手背輕輕捱到他額上,還好,沒有發熱。雁姬嗓子帶點暗啞,“嗯,回來了。”

“額娘!”突然一把摟住母親,雙臂勒得好緊好緊,“我們沒有家了!”抑鬱不住的哽咽。

手輕輕撫著兒子的背,就像童年哄他入睡時那樣,柔柔地、慢慢地,“傻瓜!有我、有你,還有洛琳,怎麼會沒有家!”

驥遠絮絮叨叨地,就如兒時向母親訴說委屈那般,表達著對努達海和老夫人的失望。

“失望麼?呵呵,其實也不難明白。你瑪嬤的想法很簡單,相比你阿瑪,我這個兒媳婦是外人,她當然會站在自己兒子這邊。至於你阿瑪,二十年來,他常常出征在外,沒機會也沒精力見識何為溫柔鄉胭脂陣。如今,他人到中年,功成名就,突然冒出來一個身份高貴,正當妙齡,卻又對他萬分崇拜、死纏爛打的新月格格。抵擋不住誘惑,咱們只好跟著倒黴了。”

“不行!”驥遠又變得激動起來。“有婦之夫勾搭未婚格格,而且對方還尚在孝期。若是被人發現,咱們,咱們。。。。。。”呼吸急促,腦子一片混亂。

“驥遠,驥遠!”雁姬厲聲喝住,“你阿瑪沒用,將來你就是一家之主,額娘和洛琳還需要你照顧。既然白天之事處理得非常好,怎麼現在就沉不住氣了呢。”

用力咬住下唇,胸膛起伏慢慢歸於平靜,眼神暗了暗,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驥遠直接問雁姬說:“額娘,您是不是已經有打算了?”

詫異地看了兒子一眼,雁姬欲言又止。她確實能狠得下心,可兩個孩子呢。努達海畢竟是他倆的父親,而且,老夫人也疼愛了他們十幾年。

指甲深深陷進肉裡,驥遠艱難地開口:“瑪嬤年紀大了,就在家享享清福吧。阿瑪舊傷復發,神志不清,不宜再見外客了。”

眼珠突然瞪大看著兒子,雁姬心中百感交集,欣慰又酸楚。“額娘的小馬駒終於長大了!”母子倆頭靠在一起,閉著眼。

甘珠守在門外,手捂著嘴,淚水湧滿了眼眶:都說好人有好報,夫人救了她的命,為什麼還要受那麼多苦難呢!老天爺,請保佑我的主人幸福平安吧,信女給您磕頭了!

不知是否前幾十年耗光了運氣,自打遇見新月,努達海就智商直接往負數上走,黴上加黴。兩人相處的日子不長,分開卻正好情濃時刻,處於誰要阻擋我倆的愛情,偶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心境。但是,如果一直不能見面,這種情形並不會維持太久。畢竟,他倆還沒到情比海深,義比天高的地步。結果,很不湊巧,新月太不知廉恥,太黏糊了,不僅管不住自己的心,也同樣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時不時地在小範圍內蹦出他的名字,傳到太后乾隆耳裡,他他拉一家必死無疑。打擊、背叛來得太快,而且全家都面臨了生命威脅,雁姬沒耐心再等他浪子回頭。既然如此,武則天當然會利用一番。也就是說,不等時間檢驗,女皇陛下就提前掐斷了努達海也許可能清醒的機會,將雁姬孃家拉上自己這條船。

跟兒子女兒通好氣,雁姬開始行動了。博敦交給她一包藥粉,是印度傳來的,據說是某教派的神藥,長期服用能致人瘋癲。康熙末年,瓜爾佳氏不少族人隨十四阿哥入藏,帶了些“好東西”回來,雁姬用的,就是其中一種。

掌家二十年,廚房早已是雁姬的囊中之物。連續幾日,先給努達海來點大劑量,猛的,讓他鬧騰一下。然後,驥遠隨便帶回包蓮子,騙說是新月囑咐交給他的,再引老夫人過去。發現兒子抱著包蓮子發花痴,老夫人覺得不對了,非要奪過來,立刻被躁狂的努達海推倒弄暈。太醫是被收買好的,病情說得足足嚴重到了十分,總之一句話,老太太不能下床。飯菜、藥裡,也是加料了的,只不過作用不同。

一個瘋子、一個病人,雁姬趁機將府內治得鐵桶似的,當然也不忘派人四處宣傳他他拉家的故事:賢惠孝順的妻子含辛茹苦的照顧瘋癲的丈夫和病入膏肓的婆婆;沉穩上進的兒子,挑起了一家之主的重擔;懂事體貼的女兒,主動將家務管理得井井有條。

馬上要選秀了,聽說努達海母子還精神不錯,武則天認為雁姬手段太拖泥帶水了。再婦人之仁,也要有個限度呀。不想殺人沒關係,留口氣就成。讓他們癱了、啞了,世界就清淨了!所以,她派人給雁姬又傳了道話。

努達海母子的故事暫且告一段落了,但新月格格的人生還遠沒有結束,她將替女皇陛下的事業添磚加瓦,直至生命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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