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天放沒來,蘇向晚依舊住在宅子裡。

有一日,院子裡憑空出現了茶葉,她就知道燕天放派人偷偷來過。

這個護衛武功高強,可是蘇向晚還是察覺到了。

元思跟著她時間不短,以致於她只要發現些許痕跡,就知道有沒有人。

燕天放派來的護衛,早晚會來看她一次,並且不敢逗留太久。

她恍若未覺,澆澆花,看看書,自顧自地過自己的日子。

再過了幾天,蘇向晚出門採買東西,她去了集市。

她有很多的東西要買,集市裡逛完了,她又去酒肆裡。

蘇向晚給了錢,讓店家給她打一些酒。

酒肆裡依舊人來來往,絡繹不絕。

天氣晴朗的時候,又是飯點,店家尤其忙。

她找了地方站著等,安安靜靜,也沒人會留意她。

不遠處的桌子上,坐著一男一女,他們正在聊天。

她不經意地看過去,恰好對上來人的眼神,隨後她若無其事地別過臉去,裝作在看外頭的風景。

陸君庭有些日子沒見她了,這樣看去,她氣色不錯,看起來很好的樣子,心裡頭就安下來不少。

蘇向晚每天晚上去門口點燈籠的時候,都會悄悄給木槿留訊息,告訴她事情的最新進展。

蘇向晚在計劃開始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

如果燕天放沒有喜歡上她,她就中止計劃,立馬抽身。

如果計劃成功,燕天放喜歡上她,這把火一旦點了起來,她也必須及時離開。

她計算著燕天放離開的時間,盤算著趙容顯動手籌謀,大概會有訊息的時候,給木槿留了訊息,約她今日見面。

這京城裡藏不住什麼秘密,自然也藏不住她。

趙慶兒很快就會知道燕天放背地裡藏著這麼一個女人,她哪怕不知道,趙容顯也要通風報信告訴她。

這種情勢下,一旦有那麼點苗頭,她就要馬上消失。

趙容顯的心思深沉,憑空出了這麼一個女人,他肯定有所疑心,以他的謹慎,一定是等著趙慶兒找上她,他再好靜觀其變,坐享其成。

魏府留下的蛛絲馬跡,能暫時將他的心神,引致廣陵去。

可蘇向晚說不準他會不會忽然回過神來,她必須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找到她之前,消失於人前。

這也是她計劃裡的最後一步。

她消失之後,燕天放會懷疑到趙慶兒身上。

趙慶兒背的鍋,又多了一個。

她反正不會太好過,蘇向晚這些日子拜她所賜的苦難,也就都還回去了。

店小二不多時就拿來了酒,他連聲歉道:“不好意思,讓客官你久等了,這是您的酒。”

蘇向晚接過酒來,道過了謝,這才出了酒肆的門。

一路的陽光都很好,她慢悠悠地走回去,像是從前去了旅遊的城市,一步步地留下腳印,一點點將這一路行跡,都記在印象裡。

她這一次,是真的要徹底從京城消失了。

宅子門口,黯淡的燈籠隨風擺了擺,她推門進去,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好了,又把打來的那一壺酒,放在了桌子的正上方。

這壺酒是她留給燕天放的。

如果來日有機會,她會為利用了他,並且欺騙了他的感情好好道歉。

不過想來,他估計會一刀砍死她。

那還是不要再見了。

燕北山長水遠,不可能再見了。

蘇向晚默默說了一句對不起,這才朝外走了出去。

巷子末尾停了一部馬車,木槿在馬車邊上等著她。

她上了馬車。

陸君庭遞了一杯茶給她。

蘇向晚接過茶,對他笑了笑。

陸君庭收回目光,他比之先前嘻嘻哈哈的模樣,內斂不少。

“這兩天,燕北出了一些事。”

他告訴蘇向晚,事情如今的結果。

正確來說,是燕北軍營裡出了事。

軍中抓到了一個偷佈防圖的奸細。

眾所周知,燕北這些年來守著邊境,那是固若金湯。

燕北軍極其驍悍,周邊勢力蠢蠢欲動,正面懟不過,自然就想了許多歪路子。

佈防圖極其重要,一旦洩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節骨眼上,抓到了這個奸細,那定然是要殺了。

一個奸細能混入軍中並且得到偷佈防圖的機會,那定然還有不少人給予接應,於是在經過嚴刑拷打和徹底盤查之後,燕北發現,這個奸細居然不是敵國的人。

他是京城裡某個位高權重之人派來的。

這個位高權重之人,就是趙慶兒。

當然,趙慶兒安插奸細的目的,都是為了監視燕天放,她的手不止在京城裡,還伸進了燕北軍營之中。

她大抵是太過得意了,以為燕北這一畝三分地,跟京城一樣,可以任由她胡作非為,軍中安插人,一旦被抓到就是重罪,何況這人還膽大到去偷佈防圖,這已經是涉及整個燕北安危的大事了。

然而還不止此事。

這個安插進來的奸細,還殺了兩個士兵。

這兩個士兵是普通小士兵,並沒有什麼權勢,可恰巧的是,他們跟當初死在京城裡的那個燕北人,關係匪淺。

那個燕北人也出身燕北軍營,官級不上不下,大約是個長官,並不如何能幹,他能在燕天放面前得臉,也是因為會討主子歡心的緣故。

而這兩個士兵,就是這個長官的手下。

他們兩個幫著忙,獲得了不少的好處。

這些事一旦串聯起來,事情就很明朗了。

當今的東陽公主,不滿燕天放貪圖美色,設計殺害了為他獻上美人的一個長官,連兩個跑腿的手下也不放過。

她知道殺了燕北軍中的人,此事不能善了,於是就指使自己的人去偷佈防圖。

燕北遺失佈防圖是大事。

如此一來,燕天放作為主將,不僅沒時間追究手下的死,更要因此擔責。

燕北並不大,藏不住什麼秘密,這事鬧開了之後,燕北的人自然是群情激憤。

為了一己私怨的公主不僅派人在軍中安插奸細,殺害軍中兵士,還設計偷佈防圖,陷害主將,哪一條單拿出來,都是死罪。

而這樣一個人,還是他們燕北的世子妃。

燕北軍民表示,他們沒有這樣為非作歹的世子妃。

他們是鎮守邊境的最前一道防線,若此事朝廷不能給個合理的解釋,自然是要寒了燕北軍民的心。

馬車一路前行,陸君庭說到,慢慢又道:“燕天放今早進宮,面見聖上,除了追究東陽公主罪責之外,更呈上了和離書。”

若非公主尊貴,不能休妻,就趙慶兒的這些罪名,就足夠休一百次的了。

“和離現在是燕北軍民人心所向,他身為主將,是必須做的一件事。”蘇向晚喝完茶,放下杯子。

事情發展得,比她想的要快。

蘇向晚還是低估了趙容顯的能耐。

陸君庭又說道:“皇上已經準了,和離書已經送去了公主府,只等公主點頭。”

當然,點不點頭,結果也只有一個。

趙慶兒沒得選。

“原來關鍵是那兩個小兵。”蘇向晚忽然笑道。

“你我都知道,趙慶兒不可能讓人偷佈防圖,她不會這麼蠢,不過是中了趙容顯的算計而已。”陸君庭出聲道。

蘇向晚心裡頭莫名地湧上一些莫名的情緒。

酸酸地,又帶著點澀意。

她曾經告訴趙容顯,她為什麼會設計殺害那個燕北人。

因為那人不僅拐賣女子,還逼良為娼。

這事情靠他一個人是做不起來的,他肯定還有手下。

燕天放進京之後,對自己手下死於趙慶兒暗算之下,自然極其生氣,但隨著此人的死,他做過的那些骯髒事,也要隨之浮出水面。

燕天放自認磊落,手底下的人揹著他幹這種事,他在京城裡要找趙慶兒的麻煩,自然得抓著此事不放,打著要幫手下討回公道的名目,另一方面,他回頭讓人徹查軍中同黨,嚴查懲辦。

這事不經查,這些同夥,也就是那兩個小兵,自然躲不過去。

“趙慶兒受了燕天放的折辱,又被咬著不放,她最著急的,就是想找出能將回一軍,壓燕天放一頭,並且為自己開脫的辦法。”蘇向晚心思恍惚,聲音也隨之低沉了下來。

燕北軍中找出那兩個小兵之後,讓他們招供出了這些年來為非作歹的全部罪行。

趙慶兒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如果她知道了還有這麼一份罪狀,她絕對不可能不動心。

有這麼一份罪狀,她就可以把自己殺害那個燕北人的事,洗白成為民除害,然後再用一副煞費苦心的姿態,說自己是為了燕北軍民著想。

她會更加深受人民愛戴。

燕天放治下不力,還收受了不少手下送上來的美人,他也難辭其咎,別說追究趙慶兒,他燕北府裡那些女人也別想留了。

趙容顯用那份當誘餌,逼著心急的趙慶兒出了手,派人去偷。

結果偷到的東西,並不是罪狀,而是預先準備好的一份佈防圖,隨後人贓俱獲。

蘇向晚先前是沒有機會,那個燕北人的同夥,她本來也不想放過,只是燕北太遠,能力有限,她心有餘而力不足。

讓趙容顯幫忙去設計燕北軍營裡的人,也怕幫他招惹麻煩。

所以她沒有提過。

蘇向晚沒想到在現今能聽到這樣一個訊息,在他所布之局裡頭,把這兩個同夥也一併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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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其實都知道,哪怕她沒有說過,也知道她的心思。

陸君庭看她神色恍惚,原本要說的話,也隨之壓了下去。

他有些自嘲地開口:“從前因為昌陵,我一直不恥趙容顯所作所為,但哪怕我再憎惡他,我都不得不承認,他站在我不能比肩之處,也站在了你仰望之處。”

他一直在看著蘇向晚,看著她走到自己仰望的地方。

現在才發現,她仰望之處,是趙容顯。

蘇向晚思緒回籠,大概只聽他提到了趙容顯,這才問道:“趙容顯什麼?”

陸君庭扯出笑容來,搖頭說道:“沒什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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