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幫你。”蘇向晚慢聲道。

蘇玉堂心裡有是非,他知道來找她幫忙,是羞愧的事,證明他跟尹氏蘇蘭馨都不一樣。

這個年紀,他正是三觀塑成的時候,蘇向晚不想他因為家裡人受到影響。

她自己的原生家庭像個沼澤,蘇向晚怎麼掙都掙不開,那時候她總是希望,有個人能拉她一把,所幸她後來自己爬出來了,但現在看著蘇玉堂,她就想力所能及地拉一把。

家庭和家人都不是可以選擇的。

但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要走什麼樣的路,是可以自己決定的。

蘇勤良一向內斂,這會也忍不住露出了笑,“你看,我姨娘說的不錯,三姐是好人,她願意幫忙的。”

蘇玉堂看著她,有些發愣:“三姐,你就這樣答應了?”

他來之前,想了很多話,也想了很多求人的法子,也做好了蘇向晚拒絕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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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沒有想到蘇向晚會應得這麼乾脆。

尹氏和蘇蘭馨具體做了什麼事,他是不知道的,但他知道,她們對蘇向晚不好。

他讀聖賢書,知道為人處事,要知廉恥。

要求蘇向晚不計前嫌,幫助對她不好的人,這種要求,他開不了口。

可他不得不開口。

蘇玉堂心裡矛盾又掙扎,他人生順遂,在家中又是被嬌慣著的,這麼一件事對他而言,已經是人生裡遇見的最大的挫折。

他覺得都要過不去了。

可蘇向晚輕飄飄地一句話,瞬間就讓他覺得自己那些擔憂,矛盾和躊躇,立馬就變得那麼微不足道。

“為什麼不答應,你都找上我了,還說我是好人,我要是不幫忙,我就成壞人了。”蘇向對他笑道。

蘇玉堂怔怔地:“那……那三姐你有什麼要求嗎?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的……”

“要求啊?”蘇向晚想了想,“有的。”

蘇玉堂有些緊張,他生怕蘇向晚說出什麼難題來。

蘇向晚看著蘇勤良,“我希望你們兩個能永遠像現在一樣,互相幫助,互相扶持,不管誰是嫡子,誰是庶出,上一輩人的事情都跟你們沒關係,你們心中堅定,頂天立地地往前走,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

蘇勤良點點頭,目光沉著:“三姐你放心,我會把你的話記在心裡,絕對不敢忘記。”

蘇玉堂也趕忙道:“我……我也是我也是,三姐你以後讓我做什麼我都聽你的。”

蘇向晚可真沒指望蘇玉堂做什麼。

“你母親這個事其實很簡單,只要讓祖母意識到,她要是沒回來,會蘇府子弟的前程有礙,她立馬就會將人接回來了。”蘇向晚很直接地說出解決方法。

這道理很容易明白。

蘇家是商戶,一心想要拜託這個枷鎖,最快的方法,就是做皇商,然後培養子弟入仕,這樣子幾代之後,蘇家才可以轉型成功。

也就是說,蘇府子弟的前程,是讀書入仕的前程。

可如果尹氏這裡出了差錯,這個汙點就會留下來,對他們的前程是極為不利的。

蘇玉堂若然要考取功名,以後入仕為官,生身母親是戴罪之身,或者是被家族摒棄之人,他的人生就止步不前了。

孰重孰輕,蘇老夫人會衡量的。

怎麼說蘇玉堂也是蘇府現在唯一的嫡子,比庶出的蘇勤良,更要深受厚望。

“那要怎麼做?”蘇玉堂認真請教著,像一個找老師問學習的好學生。

“找你四姐吧,你把話跟她說了,她就知道怎麼做的。”蘇向晚一副看通透了的神情,“她錯事做得不少,但到底還是緊張你母親的,不然也不會慫恿你來找我了。”

看來蘇蘭馨是黔驢技窮了,連蘇玉堂這個路子都要用上。

蘇玉堂一下子就啞了。

原來蘇向晚都知道。

“好了,天氣冷,我先回去了,等你母親安然回了府,你再來多謝我也不遲。”蘇向晚朝二人揮揮手,沒做再多的停留,徑自走開了。

翠玉跟在她後頭,搖頭失笑:“小姐你本來就想讓二夫人回來了,沒想到平白還得了這個人情。”

蘇玉堂就算不找上來,蘇向晚也會在此事結束後,讓尹氏回來的。

“過了年,蘇蘭馨就要回去江南老家了,就讓她們一塊過個好年吧。”蘇向晚輕聲道。

真快啊,這一年又要過去了。

這是在這裡過的第二個年,對前塵沒有留戀,對未來充滿期待,也算是好事吧。

“怎麼,四小姐要走嗎?”翠玉驚訝了一下。

“她在京城裡沒有出頭的機會了,還不如回去的好。”蘇向晚也不是真的聖母,在蘇蘭馨做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心裡頭一點疙瘩也沒有。

再者,聶氏和顧瀾的事結束之後,她如果還留在京城,也未必安全。

離開是她最好的選擇。

尹氏是在十天之後回府的。

這一段時間,府上異常的平靜,似乎因為天氣的寒冷,京城裡的一切都像沉睡了一樣,散發出異樣的祥和氣息。

因為尹氏回府並不是什麼值得張揚的事,所以她回來得十分低調。

那夜裡蘇老夫人也沒讓所有人一塊吃飯,像往常一樣平靜地度過了。

當天的夜裡,天氣還算晴朗,後半夜就下了一場大雪。

長安城裡冬日的第一場雪,來得尤其晚些,但也足夠讓所有人都精神振奮。

俗話說的好,瑞雪兆豐年,這一場雪的來臨,像對新一年的來臨,做了一個美好的鋪墊,大家對這個年都更期待了幾分。

眼看著就要到冬至了,顧婉緊跟著也忙了起來。

通常這段時間到年後,大宴和小宴不斷,顧夫人對她的婚事上了心,自是抓著她穿梭於各樣的宴會之中。

好不容易得了空下來,她才能約蘇向晚出去走走。

第二場雪剛走,天明亮得像洗刷過一樣。

入目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

路上有人清理了積雪,馬車走了大半的路,就走不動了。

顧婉拉著她下馬車,一塊去雪地裡踩雪。

其實積雪也並不深,一腳踩進去,能見半大的坑,有點軟乎乎的,但並不是特別難走。

顧婉的手收在暖手的袖筒裡,深深淺淺地跟她並肩,一邊道:“我本來還怕你嬌氣,不曾想你走得比我還快。”

京城裡的女子,平地走幾步路,都要氣喘吁吁的樣子,更別說走費力的雪地。

顧婉從前覺得蘇向晚看起來又乖巧又溫順,應該就是養在溫室裡的小嬌花,捏一捏都要散了一樣,她讓人感覺,就是矜貴又嬌弱的樣子。

結果出乎意料地,她跟嬌弱半點搭不上邊。

就像是在冬日裡都能開得最豔的梅花,她生機勃勃,從頭到尾,都沒有一點弱氣的影子。

“你不懂我一個南方孩子,自幼對雪的嚮往。”蘇向晚笑著道。

顧婉在京城長大,對雪已經不稀奇了,聞言就道:“你老家那裡不下雪嗎?”

蘇向晚怔了一下。

原主的老家,在江南,那裡是會下雪的。

可她自己卻出生在南方,雪只是一種存在電視裡和書本裡以及別人口中的名詞。

後來她演戲也好,各種活動也好,也去了很多下雪的城市。

但估計是小時候對雪太過嚮往,哪怕再看幾次,一看到下雪,她還是很興奮。

別說能像現在這樣,平凡簡單踏實地走在路上。

如果不是不合時宜,她還想試試在雪地裡打滾。

“江南下雪的,我的意思是,我對京城的雪比較嚮往。”蘇向晚忙道。

顧婉絲毫不懷疑:“都是下雪,有什麼不一樣的,你再在京城看多幾年,你估計就沒什麼感覺了,到時候就會像我一樣,在初雪來的時候感慨幾句,而後就會覺得下雪很麻煩了,這種天氣,如果不是有事,我壓根就不想往外跑。”

蘇向晚就問她:“那你今天怎麼找我出來了。”

顧婉面上很是一言難盡:“這不是趙容顯的生辰快到了嘛,估計又要搞什麼宴會,我母親又要逼著我去,我這會還在想得送什麼賀禮過去好,這不就找你出來,看看能不能幫我出出主。”

蘇向晚頓了一下:“趙容顯的生辰要到了?”

“是啊,冬至那天,你不知道嗎?”

“我真的不知道。”

趙容顯的生辰,她應該知道嗎?

怎麼顧婉這樣驚訝!

“也就是說,你也沒打算準備生辰禮物?”顧婉很驚訝地問她。

不對,她為什麼覺得蘇向晚應該記得趙容顯的生辰,為什麼會覺得蘇向晚應該給趙容顯送禮物?

顧婉心大,忘性也大。

豫王府設宴那天晚上,把話跟蘇向晚說開了,解了心結,自然就拋諸腦後。

所以也不會記得她那天,在那股混沌之中的靈光一閃。

這會再提起來,她就想起來了。

而顧婉這麼一想,一下大驚失色,連唇色都變白了。

蘇向晚覺得自己沒準備生辰禮,好像也不至於能把顧婉嚇到這個地步,當下就問:“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不對。”顧婉快要嚇死了,“不行不是,不是我想的這樣。”

趙容顯?

蘇向晚?

老天爺!

瞧瞧她察覺出什麼來了。

趙容顯和蘇向晚……

趙容顯對蘇向晚……

蘇向晚被她的話語攪和得都迷糊了,“你在說什麼不對?我怎麼聽不太懂。”

顧婉這一驚一乍,也太厲害了些。

變臉簡直猝不及防。

她才說完,就見顧婉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看著她。

蘇向晚從來沒見過她有過這樣的眼神,震驚裡頭藏著不可置信,還有……

淡淡的憐憫。

不可言說的憤怒?

有種自家又美又靚的大白菜,被豬拱走了的眼神。

真的太奇怪了!

“我突然想起府裡還有件重要的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找你。”顧婉飛快地丟下話,幾乎是跑一般地走了。

她看起來真的很著急!

蘇向晚一臉黑人問號地站在原地,良久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顧婉跑得倒是快,卻給她丟了一個難題。

原本吧,她不知道趙容顯生辰這個事,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現在知道了,不準備點生辰禮物,好像又說不過去。

他能收到的禮物估計要堆滿一個屋子,蘇向晚這種小人物,真是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這不上不下的交情,送得敷衍,顯得沒有誠意,送得認真,又顯得太諂媚。

蘇向晚在東陽公主的危機中,沒想到迎來的第一個困擾,居然是趙容顯的生辰禮。

顧婉馬不停蹄地飛回順昌侯府,那馬兒還未完全停定,她就翻身飛下了馬,利落果斷得讓人捏一把汗。

她直直穿過外院,一把推開書房的門,風風火火的,跟天塌下來一樣。

其實這會她心裡的天的確是塌了,還塌得很嚴重。

顧硯驚訝地看著被她暴力轟開的門,面色不悅:“你這又是做什麼?”

顧婉心裡有幾百個問題,而現在唯一能找到解答的人,就是顧硯。

她提著裙襬衝進去,一臉急切:“我問你,趙容顯是不是喜歡蘇向晚!”

沒有任何緩衝,也沒有任何鋪墊。

她很直接很迫切地直接發問。

顧硯面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這事遲早都瞞不住的,只不過顧婉自己太心大,跟著蘇向晚那麼久,居然這會才發現罷了。

“你知道便知道了,不要張揚,對蘇向晚不好。”顧硯淡淡道。

比起他的神色從容,顧硯簡直像只炸開了的獅子。

她整個人都凌亂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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