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左丘尋一見到陳景山,哪裡敢有絲毫懈怠,當即祭出了鳳羽劍,一劍從陳景山的靈氣封鎖之中劃出了一條口子,又祭出那一件從華杉身上拿來的白玉印章抵擋,才終於沒有被他當即斬殺在酒樓門口。憑著這一瞬的餘地,她便踩上飛劍,鳳羽劍便從靈氣的缺口中如箭一般飛出,劃過一道黑色的弧線,從淇陰城上空遠遁而去。

陳景山也並不是沒有下殺手,而是左丘尋反應迅速,又是同時祭出兩把仙兵,所以才讓得她有了這一絲逃生的希望。只不過當陳景山見到那本該是華杉的白玉印章之後,失去弟子的怒火,在他裡心裡越燒越旺。他更加堅定了決心,左丘尋必須被他親手殺死!

陳景山乃是九境修士,這一催動身法,速度之快,左丘尋的飛劍都不及。而徐懷谷境界還低,心湖飛劍速度連左丘尋都還不如,這一追過去,只能大致地看清楚他們二人遠去的方向,但那兩人的身影卻在天空中越來越小,最終以至於消失不見。

無論徐懷谷再怎麼努力催動飛劍,那兩人都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心裡不免有些喪氣,但一想到左丘尋是因為自己才會被天河宗的人發現而追殺,心中愧疚與憤慨不允許他停留,他便狠下來心,繼續御劍對著那方向而去。儘管知道自己也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那天在紫霞宗,左丘尋為自己而出劍慕容狄,徐懷谷便知道,自己縱使不敵陳景山遠矣,但這一劍還是必須要出。

他想起來當時還在興慶之時,左丘尋在劫牢獄之前說過的話:“有些事情不是有十足勝算才能做,僅僅是有勝算,就已經夠了。”

而還左丘尋那天在紫霞宗為自己出的那一劍,對於徐懷谷而言,就是這樣的事。

他目光堅毅,看著二人消失的方向,加快了飛劍速度。

雪白色的心湖飛劍宛如一道離弦之箭,在白雲之間穿梭,向著遠方無盡的雲海而去。

……

左丘尋還在飛速逃亡,身後的心湖飛劍“青絲”依舊在不停地擾亂追殺而來的陳景山,可是那些經年辛苦積攢溫養下來的小飛劍,在陳景山的攻勢之下,顯得那麼弱小無力,而且越來越少了。而陳景山則是不急不忙,緊緊地跟在左丘尋身後,並不打算以雷霆之勢殺了她,倒是有些享受這種追殺獵物的樂趣。

左丘尋還在冥思苦想破局之法,只是她身邊已經再沒有了能夠救她的人。

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徐懷谷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有謝卿雲,有左丘尋,有白小雨,都願意捨身出劍救他,可是當生死危險落在左丘尋自己身上時,卻沒有了人來救她。

若是放在以前,尚還未與飛魚洲各大宗門鬧翻之時,自然有人願意為她出面解決,不過現在,肯定是冷眼旁觀了。

她想到此處,不禁冷哼了一聲,卻並不後悔當年所做的決定。在她的眼裡,若是不出那一口氣,她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陳景山距離左丘尋越來越近了,她還在苦苦思索著,可無論怎麼尋找破局之法,都不盡如人意。最終,她還是只想出一條稍微有些生還可能的辦法,那就是跨海往西,去往那一座西扶搖洲。

上官川曾經在忘川中與徐懷谷交談過,聽起徐懷谷所說的東扶搖洲,便困惑不已。在上官川的那個年代,也就是一千二百年前,中域是只有扶搖洲的,並無東西之分。只是在五百年前,妖族入侵之後,扶搖洲才開始分東西二洲。

至於一洲為何變作兩洲,就要從那妖族的墨龍與中域各位十二境大修士之間的大戰說起了。

那慘烈的一戰,打得扶搖洲陸地下沉,海水倒灌。海水從扶搖洲下沉的中心湧入,硬生生把一洲分作了兩洲,於是從此扶搖洲分裂,就叫做西扶搖洲和東扶搖洲。東扶搖洲的北邊依舊是人族的領地,南邊是妖族的領地,而西扶搖洲就整洲都淪為妖族的土地。

左丘尋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是實在沒有了絲毫生機,死馬當活馬醫。中域之大,卻沒有一處能夠讓她安身,她只能從絕境中逢生,期望去到那一座妖族的領地。屆時飛劍和陳景山的動靜必定會引出西扶搖洲的大妖,她便有機會趁亂逃離。

只是一旦引出大妖來,左丘尋自己能逃離的機率更是微乎其微。她是天生劍胎,妖族絕不會放任這麼一名心腹大患安然回到中域,她也會死在西扶搖洲。可是那又如何?終究比自己被陳景山斬殺要強上百倍。於是她便咬了咬牙,抱著必死的決心,調轉過飛劍,往西邊徑直而去。

陳景山見她往西邊逃遁,心中有了幾分懷疑。他猜測到了左丘尋的意思,咧嘴森然一笑,對著前方的左丘尋喊道:“小兔崽子,難不成還想去妖域?那裡離東扶搖洲還有數百裡的路程,你確定還能活著走到那裡?今日你必然只有死路一條!”

說是幾百裡,但以飛劍之速,也只需一盞茶時間便至。陳景山還不至於狂傲到覺得自己能活著從西扶搖洲走出來,頓時加快身形,一拳對著左丘尋的背影而去。

這一拳夾雜著澎湃的靈氣,呼嘯著劃過雲端,頓時四周雲海如見了天神,像潮水一般散開。這一拳在濃厚的雲海之中,打出了一條通道,直奔左丘尋的飛劍而去。

左丘尋心中察覺,當然不會坐以待斃,飛劍轉瞬便往高處飛去,陳景山那迅猛的一拳在左丘尋的腳底穿過,掀起雲海間的洶湧浪潮。光是那餘威都把飛劍震得劍身顫抖,若是被這一拳碰到,毫無疑問,她必死無疑。

她沒了退路,顧不上危險,飛劍依舊朝西。只是陳景山又從袖口中拿出了一把筆直長刀,握在手中,幾刀對著左丘尋虛劃而去,便有刀影轉瞬即至。

這把長刀又是一把仙兵,雖說為了買龍泉劍,陳景山花了兩把仙兵,但是身為一名九境修士,又是天河宗的重要長老之一,他身上並不缺仙兵。

這幾道刀影的角度很刁鑽,每次左丘尋躲過一道,下一道刀影便如同早就預測好了她的軌跡一般,正對著她而來。如此幾刀下來,她被折騰得頗為狼狽,只得操控了飛劍在原地躲避,卻沒了精力繼續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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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勉強把這幾刀躲過,一抬頭,便見到陳景山落在她前方僅僅幾丈處,冷笑著看著她。

陳景山輕蔑地說道:“就憑你這境界,想逃到妖域去,還差得遠。要不是我不想那麼早殺你,你早就被我追上了。”

其實他心裡清楚,在察覺到左丘尋要逃去妖域的那一刻,他就不敢再拖延了。

妖域不像中域,中域之中還有一些妖族殘留,那是因為妖族化形成人,難以被普通人和低階修士察覺。但是在西扶搖洲那片土地上,妖族都是以妖身生活,只要見到有人形,那便是人族。所以一旦有人去到妖域,就好似黑夜中點亮的一把火炬,想讓妖不察覺都難。而後果,必然是引來大妖的合力追殺,就算是陳景山,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逃掉。

為了給一名弟子復仇而冒生命危險,陳景山還沒那麼愚蠢,而他現在之所以敢追殺左丘尋,是因為他確信左丘尋不可能殺得了他。

左丘尋被追上,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除了背水一戰,別無他法。她雖然有自信分生死之時,可以與八境修士抗衡,可面前的是一名九境修士,生還希望何其渺茫。

可她必須出劍。

已經所剩不多的心湖飛劍匯聚在她身邊,那本來成千上萬、聲勢浩蕩的飛劍,現在只剩下寥寥幾百把而已,頗有一種殘兵敗將、山窮水盡之感。

手上的兩把仙兵,是左丘尋最後能和陳景山對抗的底牌了。她抽出髮間的白劍,踩上它,好讓鳳羽劍能抽出身來,這是她現在最強的攻伐仙兵了。

陳景山還在嘖嘖稱歎,陰陽怪氣道:“好一個天生劍胎蘇涒啊,銷聲匿跡世間這麼多年

,也才堪堪六境,兩把仙兵作伴而已。還說要問劍飛魚洲,現在在我的手裡都過不去幾招,何況那些宗門裡的老怪物?要我是你,肯定都慚愧得要求死了。”

左丘尋悶悶不語,鳳羽劍落在肩側,白玉印章懸浮在胸前,剩下的小飛劍則圍繞在她周圍,隨機應變。

陳景山被逗笑了,說:“你這是來打架的,還是耍雜技的?”

一道黑色劍氣奔著他飛去,他只是以右手的食指與中指輕輕一夾,這劍氣便準確地被他捻取在手中,稍稍費了些力,便消散而去。

既然劍氣無用,那就飛劍來補上。

鳳羽劍嗖的一聲飛出,對著陳景山的心口而去。他一掌拍去,浩瀚的靈氣如同一片大海,頓時把飛劍往側邊擊退好遠。飛劍又是一劍刺出,他這次更是直接握住了劍身,對著腳底雲海便擲去。

陳景山驚疑了一剎,自語道:“這飛劍竟然不是普通的仙兵,是把好東西,可惜你卻發揮不出它的實力!”

左丘尋只覺得飛劍在這一刻似乎失去了她的掌控,瘋狂下落,而陳景山已經閃身到她身前,一掌探出。

白玉印章感受到危險,急忙為左丘尋擋下,但這一掌力量之大,不僅把白玉印章打得直接失去控制,左丘尋的身體也遭受重創,一口殷紅鮮血噴出,身形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從天上落下。

好在身邊的小飛劍有靈性,自覺回到她身邊,托住了她,不至於從這萬丈高空中摔下去。可是僅僅是一招而已,她就已經落盡下風,手段全失,與那待宰的羔羊無異了。

九境和六境,差的太多,多到沒有任何手段可以彌補。

左丘尋不甘心,咬緊牙關再次操控鳳羽劍,從身後又是一劍對著陳景山刺去,可惜九境修士是不會犯這種低階錯誤的,那飛劍再度被一掌拍飛。

左丘尋面色幾近瘋狂,還想要再出劍,可那冰冷的刀鋒就已經落在了她的脖頸。

刀鋒捱得很近,只是呼吸之間,她的脖子上就有了一道血痕,只要刀鋒再前進一分,她就死了。

她抬頭,眼神冷酷地看向陳景山,那眸子裡有不甘心,但更多的是失落與迷茫。

作為一個將死之人,許多不記得的陳年舊事再度湧上了她的腦海,一生的回憶,她好像在這一瞬又走了一遍。

她曾經與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抗爭過,但輸得一敗塗地。

一滴眼淚,痴痴地從她的臉頰落下。

陳景山說:“死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殺華杉和魏屹的時候,他們也是你這樣的感受。好了,不延誤你的痛苦,與這個世界作別吧。”

刀鋒似乎要開始逼近了,左丘尋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在腦海的最深處,有人好像在焦急地叫著她的名字:“蘇涒!蘇涒!”

很熟悉的聲音,是那個人,那個她一直以來想要為他復仇的人。他張開著嘴巴,焦急地喊著自己的名字,似乎後面還講了些什麼,但左丘尋都聽不太清楚了。

她苦澀地笑道:“對不起,我沒能幫你報仇,不過我就要見到你了,我們就要永遠在一起了。”

過了一會兒,刀鋒似乎還沒有落下,左丘尋睜開眼,陽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睜不開。

隱隱約約,好像看到有人從遠處御劍過來。那人一邊御劍,一邊怒喝道:“老混蛋,你要是敢殺她,我和你拼命!”

也是個熟悉的聲音,左丘尋知道那是徐懷谷來了。

她坐在小飛劍中央,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淚水如溪水一般從臉上落下。

原來在她最落魄的時候,還有一個人惦記著她,願意為了她而出劍平心中的那一口惡氣,可以連命都不要。

偏偏這個人,是徐懷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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