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魚與熊掌（4）

偏偏父親在他出生以後沒多久，就死了。沒有了父親的庇護，母親帶著他，四處躲藏苟活於世。多年的辛勞與躲藏，讓母親本就脆弱的身體，越發消耗了不少。所以，她養了他幾年之後，也因病而亡。從此以後，容彥就只能靠自己活著了。

從一個被人任意欺凌的半大孩子，到如今的他，可以想象，他受了多少苦。沈憐聽完他的細述之後，不由地對他憐惜了起來。是啊，半妖，不容於兩族。偏偏他的父母，一個個地離開人世，無人可以保護他。他若是不改變自己，如何能活到現在，成為一方霸主。

所以，不曾受苦的人，如何能譴責他，變成了這個樣子。沈憐本是隨意一問的，沒話找話，可是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卻憐惜之心頓起。“容彥，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個的。”她剛才隨意的一問，等同於是把他的傷口狠狠撕開。

她幾乎能看到那傷口處的鮮血淋漓，可是他表面上卻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好像這一切，對於他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沈憐知道，這應該是他潛藏心底最深的傷口，恐怕這些年來也從未真正癒合過。可是，他卻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慢慢講給她聽。

“容彥，你還痛嗎？”

容彥聽了之後，微微一愣，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了一些迷茫之色。稍一會之後，他才恢復了平靜之色，“不痛了，因為有你啊。”因為有她，他就不痛了，短短一句話，讓沈憐有點驚訝。像他這種心思深沉之人，詭詐狡猾，是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傷口顯示於人前的。

因為他不需要同情與可憐，沈憐想，如果今日問他這個的人，換成別人的話恐怕早就被他給撕碎了不可。可是因為是她，所以容彥才會，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告訴了她。也因為有她，他對自己的身份，已經不那麼在乎了。

是了，沈憐忽然想起了一個片斷，是關於原主蝶蘭與容彥的。也是因為這個片斷，才讓蝶蘭開啟了容彥的心門，讓容彥對她動了心。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原主蝶蘭無意中撞見了，容彥躲在房間暗處，默默傷心。那樣黑暗的房間裡，只有他一人蜷縮在角落裡，他抱著雙腿低著頭。當原主蝶蘭進去的時候，容彥抬起了頭來，眼中還有殘留的淚漬。他在哭，他居然在哭。

蝶蘭震驚之餘，再次向他靠近。自己的傷心與眼淚，卻被一個人類女子看到了，容彥那個時候突然憤怒了起來。他手一抬，就把人吸了過來，剛好撲在了他的懷裡。他的手慢慢撫上蝶蘭的脖子，正想掐住那纖細的脖子，要了她的命時。

蝶蘭忽然說了一句，“你痛嗎？”一句簡單短小的問話，讓容彥微微一愣，已經放在她後頸處的手也沒有掐下去。

蝶蘭又道：“你是不是很痛，所以你才在哭。”她忽然抱緊了他，那樣溫暖的身軀就這樣漸漸滲入他的人與心。那樣溫暖的感覺，讓容彥徹底地愣住了。黑暗之中，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只覺得冰冷一片。忽然一個人出現了，她給予了他溫暖，絲絲縷縷地纏繞上了他的人與心。

他隱藏心底多年的傷口，漸漸開始癒合了。不再讓他感覺到如此心痛，他終於，不是一個人了嗎？容彥那個時候，就是這樣被原主蝶蘭感動，然後向她慢慢開啟了心門。那一夜，就是容彥淪陷的開始。沈憐一邊回想著那個片斷，一邊看著他。

她剛才的話，一定也讓容彥想起了那一夜吧。可惜的是，她不再是蝶蘭，而是沈憐。蝶蘭那樣做，只為了讓他動心、生情。而她呢，則是為了彌補原主做過的一切。怪不得，容彥以後，在原主蝶蘭消失之後，會變得那樣瘋狂。

對於身處黑暗中的人來說，好不容易感覺到了溫暖與光明，如果再失去，他能不瘋嗎？而容彥，又是那樣偏執之人。

他後面的瘋狂行徑與殺戮，或許只是為了逼原主出來。畢竟原主是巫女，以保護人類為使命。或許容彥以為，這樣做，才能逼得原主蝶蘭出來阻止他吧。沈憐在這一刻，什麼都明白了過來。“阿彥，如果我真的不再出現了，你會怎麼樣？”

明明她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不過她還是想再問一次，聽容彥親口說出來。果然下一刻，容彥的神情有點變了，聲音亦冷了幾分。“如果你真的不再出現，如果我再也找不到你，我一定會竭盡所能，逼你出現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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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這就是後面發生的那些慘劇的原因。容彥不是由愛生恨，徹底瘋狂了。而是，他在想盡一切法子，逼她出現在他眼前罷了。

後來，沈憐沒有再問下去了。他們再走了一會之後，就回到了山莊之中。當她再次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山莊周圍有一個結界在。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容彥的傑作吧。也不一定是為了她，也可能是在保護山莊中的人，免得外敵侵入。

這天夜裡，沈憐正要入睡的時候，容彥來了。他還是一襲藍色錦袍著身，明明是男子，腰身卻是如女子一般纖細。彷彿，一折，便會斷了。沈憐對此，十分羨慕。當然了，也不是說蝶蘭的腰很粗，只是這麼一對比之下，讓沈憐覺得有點羨慕而已。

她心裡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不知道他這樣的腰摸起來，會是什麼感覺呢。這個念頭就像藤蔓一樣，慢慢地長了起來，纏繞上她的心。於是，沈憐一直看著他，目光再也沒從他身上移開過。容彥對於她這個表現，非常滿意。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最後站在了她的面前。沈憐此時是坐在床上的，而容彥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步之遙處。

後面發生的事情，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燭火搖曳之下，紗帳輕輕放下，鴛鴦交頸纏綿，一夜忽過。

當沈憐清晨醒過來的時候，身邊之人已離開，觸手處已經一片冰涼。看來，他離開的，有點久了。她慢慢坐了起來，抱著被子，還有點不清醒的樣子。的確，沈憐此刻，還有點迷糊著呢。忽然，她腦子裡想起了昨夜安寢之前的一個念頭。

摸摸他的腰，是什麼感覺。沈憐想到這裡，仔細回想了起來，她有碰到他的腰嗎？想了好一會，她便放棄了，大概已經忘記了吧。算了，她就這樣安靜地坐著，直到人全部清醒了才起身下床。當她梳洗打扮好，翩然邁出房間的時候，她看到了容彥正站在門口處。

看他的樣子，應該正要敲門吧，沒想到她開啟了房門。看到沈憐的時候，容彥放下了敲門的手，卻握住了她的手。他牽著她的手，沒有再進門，而是往外走去。看著她陪在自己身邊，容彥心中的戾氣，已經許久沒有再發作了。

只覺得，人間有一句話，說得真不錯。歲月靜好，此刻，有她在身邊，就是如此。容彥現在，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一樣。不再有往日裡的算計人心，陰沉暗冷，有的只是溫柔安寧。是啊，沈憐也感覺到了，容彥就像一個溫柔的少年一樣，如此溫順安樂。

再沒有以前的半點陰暗與算計，有的只是如春風般的溫暖。可是沈憐並不知道的是，容彥的一切溫柔，都只是對著她一人而已。

當然了，山莊中的人，為此也是很開心的。為什麼呢，以前的他們，待在山莊中如履薄冰。真怕稍有不慎，惹到了主人，那他們的下場可就慘了。可是自從蝶蘭姑娘在主人身邊後，主人慢慢變了。儘管他的溫柔以對，只有蝶蘭姑娘能享受。

不過對著他們時，最起碼沒有如以前一樣危險。所以，山莊中的所有人，對沈憐還是很好的。不用容彥特意吩咐，他們也會體貼入微到極致。所以，沈憐在這裡，過得甚是愜意。無論是吃、穿、住，還是行，都是處處如意順心的。

而且她身邊還有一個容顏絕美的少年陪伴著，對她溫柔似水，深情一片。沈憐當然覺得好了，也許是上天看不過去了。看不得她如此愜意，所以麻煩找上門來了。那個被她忽略的人，出現了，而且是直接找上了門來。於是，他們兩方一會面，蝶蘭之前隱瞞的事情瞞不下去了。

那一日，沈憐剛好與容彥用完了早點，準備出去一遊時。他們剛剛走到山莊門口，就發現那裡守門的小妖們，有點不對勁。怎麼這麼多小妖，一起聚在那裡呢？容彥看了他們一眼之後，道：“發生什麼事了？”

其中一個像管事的小妖轉身走了過來，恭敬地對著容彥道：“主人，有人在外面挑釁，讓我們把蝶蘭姑娘交出去？”他這話說得小心翼翼，尤其是說到蝶蘭二字時，小妖更是低下了頭去。果然下一刻，周圍突然冷了下來，冷得他一哆嗦。

主人果然生氣了，不過門外那只妖，也很厲害啊。其實，主人即使現在不來，他們也打算派人去找主人求救了。因為他們快抵擋不住了，不知道為何來了一個如此厲害的妖。好在，主人來了，他也能鬆口氣了。容彥聽到手下的話之後，已經許久不曾出現的戾氣又漸漸出現了。

沈憐有點疑惑地看著門外，衝著她來的？是什麼人呢，為何要她呢？而且，來人不知道容彥的厲害嗎，居然直接叫囂著把她交出去。沈憐為他的膽量，在心中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