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一眼萬年（6）

拂塵聽了，覺得甚是好笑，還搖頭晃腦了一下。“小姑娘，我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就算現在把他放下來。你就不恨我了嗎？”她自然還是會恨他的，所以他現在放不放人，已經都不重要了。拂塵就是這個意思，沈憐自然也聽明白了。

是啊，他現在放與不放，都改變不了結果了。沈憐的目光冷了下來，“你說得沒錯，身為魔族四魔王之一，你當真不知我的身份。”

拂塵聞言，神情微變，不過仍舊是那副嬉笑的模樣。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遊戲，他根本沒放在心上過一樣。“這我還真不知道啊，不如，小姑娘你告訴我吧？”

“小姑娘？呵......”沈憐聽到這個稱呼，不禁想笑，她也當真笑了出來。“拂塵，不管是排輩分還是論年紀，本姑娘都足以當你的祖奶奶了。小姑娘，這個稱呼，可不是你叫的。”祖奶奶一出，拂塵臉色大變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嗎？她想起她前世是誰了嗎？不然，她為何會這麼說。還是，她只是想起了一點點，是來詐他的。拂塵一開始心下有點亂，不過轉念一想，她未必真的全部想起來了。所以，他也得試探她一下才行啊。“祖奶奶，一個人間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不是把你喊老了嗎？”

沈憐恢復了上神之身，擁有了清芷上一世的上神之力，如今的她底氣很足。她沒有立刻上前把人救下來，而是衝著拂塵走來。她一步步靠近，不動聲色間甚至是在笑，可是拂塵卻突然感覺到了巨大的威壓向他當頭罩下。

隨著她慢慢地靠近，拂塵只覺得冷汗都要流出來了。他想退，卻半步也動不得。這種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即使是他那個好哥哥當年在盛怒之下，也沒能讓他有這種無力的感覺。她，她，不，她已經不是今世那個人間小姑娘了。

她已經變回了前世那個上神，清芷上神。除此之外，別無解釋。在她面前，拂塵知道，自己根本無還手之力了。沈憐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已經猜到了。“你明白了吧，你這麼喜歡把人綁在魔柱之上，那我也這樣成全你吧。”

拂塵這一刻，第一次萌生了想要逃的強烈感覺。可惜的是，如今的他動彈不得，半步也移不了。所以，他只能等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步步逼近。

“看來今日，我是難逃一劫了，上神你是打算幹淨利落地殺了我。還是，要把我綁起來，好好折磨一番才夠本啊。”他剛才一瞬間的驚訝、不敢置信，到如今的認命。他又重新變回了剛才那個嬉笑的模樣，彷彿等待他的結果，他並不知道一樣。

沈憐此刻漫不經心地看著他，之前還囂張跋扈的魔王拂塵，此刻已經是她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了。他無力反抗，唯有認命的份。“我不會要你的命，哪怕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所以，本姑娘念在你是拂雲的親弟弟份上，我打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是怎麼對付他的，我就怎麼對付你。”

拂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拂雲綁在魔柱之上受苦。所以，如今報應來了，她也要把他綁在魔柱之上。只是拂塵明白，拂雲的受苦是一時的，而他恐怕這一生都不得自由了吧。所以，這真是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同樣都是魔族，都是四魔王之一，甚至是親兄弟。可是，他與哥哥的命運，從來都不一樣。一個受到上神的偏愛，可以不用常年待在魔族。即使是在魔尊面前，魔尊也會因為清芷上神的面子，對拂雲另眼相看。而他呢，卻只能縮在黑暗的宮殿一角。

在那位高貴的尊神面前，他與拂雲，永遠都是不一樣的。她看著拂雲時，永遠是一副溫柔似水的模樣可是她一看向他，就連目光都冷冽了許多。拂塵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見清芷上神了。以後，她應該不會再踏入魔殿一步了。

當初她輪迴轉世，成為一個人間女子時，他並沒有像拂雲一樣去偷偷看她。因為在拂塵眼中，這雖然是她的轉世，卻不是真正的清芷上神。那只是一個人間小姑娘而已，一個會點道術有點小聰明的人類小姑娘而已。她不是清芷上神，她不是。

所以，他一直都想，等著真正的清芷上神回來。如今，她回來了，就站在他的眼前。那冷冽的目光，那漫不經心的神情，都不是那個人間小姑娘所能有的。

拂塵望著她的目光，漸漸痴了起來。“上神，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他一樣，喚你清芷。”哪怕只是稱呼一樣，他也滿足了。

可惜的是沈憐並未想到那一面上去，即使她想到了，也不會......“我跟閣下可不熟。”言外之意是，這麼親近的稱呼，不是他能叫的。

沈憐轉身飛了上去，把綁在魔柱上的人，救了下來。轉眼之間，拂塵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魔柱之上了。下一刻，他身上的魔力便開始被魔柱所吸收。只是這吸收魔力的速度，變得異常的緩慢。拂塵微微一怔，便立刻想明白了。

她是想好好折磨他，讓他一生都被綁在魔柱之上，不得自由吧。所以，魔柱才會是這個樣子。等他的魔力被吸盡了，就該輪到他的生命力被慢慢吸走了。

沈憐扶著拂雲站在下面，拂雲還暈著，沒有醒來。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他並不知道。而拂塵被綁在魔柱之上，他知道，眼前就是他最後表明心意的機會了。錯過了這一次，以後永遠也沒有機會了。所以，拂塵在沈憐要離開的時候，喊住了她。

“上神，清芷，我有話想對你說，你能不能等我說完再走。”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帶上了絲絲祈求的意味。許是這絲絲祈求的意味，讓沈憐有些驚訝地停住了腳步。拂塵是怎麼樣的人，她儘管只見過他幾回，也有所瞭解。

他絕對是一個自傲自大的人，恐怕就是死，也不肯向人低頭。更不用說，對人祈求了。可是，剛才他的話與聲音中，分明帶上了一縷祈求的意味。於是，沈憐便衝著這一點，她倒是想聽聽拂塵想對她說什麼。難道他與清芷，還有什麼別的關係嗎？

可是，沈憐在原主的記憶裡翻找了一下，並未找到她與拂塵的關係啊。就算是上神清芷，應該與拂塵也沒有交集才對啊。

算了，不如聽聽拂塵怎麼說吧。

沈憐把拂雲扶到一邊，讓他坐了下來，靠在廊柱上。而她又重新走了回來，站在魔柱之下，等著他說話。拂塵看著她這個略微不耐煩的樣子，便只能苦笑一聲。只是聽他說話，她就是如此不耐煩的樣子。如果換成拂雲，恐怕，說再多她都樂意聽吧。

拂塵儘量把心中的苦澀咽了下去，只是揚起的唇角怎麼看，都顯得有些苦澀。“清芷，其實我對你，與哥哥對你是一樣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與拂雲對她的是一樣的，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拂塵對清芷，也有那種意思？沈憐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問的。終於，拂塵把隱藏心中萬年的話，都說了出來。也一併道出了，他為何對拂雲如此嫉恨的原由。“是，我也喜歡你，或許你在上一世，對我根本沒什麼印象。可是我，卻悄悄見過你多回了。”

只是，在她眼中，從來只有哥哥一個。即使看到他，她也只會把他當成了哥哥看待。其實，在萬年前的拂塵，並不是如今這個性子。

他當年與拂雲是差不多溫和的性子，又因為他們一模一樣的容貌。所以，經常有人會把他們認錯。不過，那個時候，拂塵並不介意。彼時，他與哥哥的感情很好，他還經常樂得用此誤會戲弄別人呢。直到，哥哥外出，遇到了神族的清芷上神。

後來無意中，拂雲說起了她，那是拂塵第一次從哥哥口中聽到一個女子的名字與事情。一開始，拂塵是好奇，後來直到她第一次看到清芷上神。

那時，她與哥哥正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一襲白衣勝雪，神聖不可侵犯，讓人不敢褻瀆半分。拂塵那時悄悄躲在一邊，聽著哥哥與她談笑風生的。她是那樣溫柔似水，原來神族的上神也不是難以接近嘛。就這樣，偶爾的兩次遇到，讓拂塵心中的好奇之心越來越大。

大到連他自己都壓制不住了，於是，拂塵決定去見她一面。光明正大地見她一面，與她說會話。所以，這一日，當拂塵再次看到清芷的時候，便走了出去。清芷看到他時，神情令人心醉的溫柔。拂塵看著她，心中的喜悅慢慢擴大。

當他站在她面前時，突然心有點慌了。他說出口的話都有點結巴了，“上......上神......”

清芷看到他如此樣子，不由掩唇輕笑。“拂雲你今日怎麼了，怎麼又結巴了呢？”拂雲最初見到她，知道她的身份之後，也是這個樣子。他緊張到說話都結巴了起來，後來慢慢地，拂雲終於說話利落了。怎麼今日，又打回了原形呢。

可是拂塵一聽到拂雲二字時，神情大變。原來，她是把他認成了哥哥。哥哥在她面前，沒有提過他嗎？拂塵這麼一想，便壓制不住想要問問她的念頭。於是，他便問了出來。“上神，我可曾說過，說過我有什麼親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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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聽他如此說，有點疑惑地道：“拂雲，你自己有沒有說過，你不清楚嗎？”不過，後來她也沒有多糾結，便爽快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啊，你沒說過你有親人啊。怎麼，現在想告訴我，你有親人？”拂塵的心向下沉去，原來哥哥與她這麼熟悉了，卻從未在她面前提過自己。

他，為何不提呢。

見清芷沒有把他認出來，拂塵便佯裝拂雲，與她說了好一會的話。直到，他感應到哥哥的氣息在向這邊靠近，所以他找了個藉口提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