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復仇愛人（11）

白清寒抬頭，迎上他的目光，驟然寒冷了下來。他當然知道，他要殺的人也只有唐辰一個。這次誤傷到珊鈴，他的確是愧疚的。可是，追根溯源，罪魁禍首不是唐辰嗎？如果當年，唐辰不是為了名利，暗暗算計他的父親。害他父親被殺，害他揹負血海深仇二十年。

也不會有今日的一切發生，白清寒冷聲道：“唐辰，這一切，你才是罪魁禍首。”

唐辰怒極反笑，“你說得不錯，你爹的確是我殺的。你要報仇，只管衝著我來。但是，你若是傷及珊鈴一絲一毫，我就算命不要，也要找你算帳。”唐辰當年，的確是為了自己的名利，算計和暗害了白清寒的父親。不過，他並不後悔。

只是，他這一生，唯一在意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唯一的女兒，唐珊鈴。經過剛才的交手，唐辰便知，他不是白清寒的對手。

可是，他敢傷了珊鈴，他唐辰就算拼上這條命，也不會饒了他。懷中的女兒忽然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引得唐辰低下頭去。“爹，不要......不要。”她雖然未說盡此語，不過唐辰和白清寒其實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希望，他們不要再打了。無論哪個受傷，或者死亡，對她來說都是致命的傷痛。因為爹爹與愛人，在她心目中，都是同等的重要的。

唐辰與白清寒雖然都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唐辰看了一眼白清寒。恐怕，他不可能罷手吧。沈憐一直盡力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了。她知道，只擋這一刀，白清寒可能暫時不會出手了。不過，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她趁他們不備，悄悄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清寒，我知道，爹爹欠了你們白家一條人命。我這一刀，不足以抵償。所以，我......”她決然把手中的匕首插向了身上，白清寒及時反應了過來，連忙伸手握住了匕首。

可是，沈憐這一刀插得決然，義無反顧。而且是在轉瞬之間發生的，儘管白清寒反應夠快了。可是，他抓住匕首的時候，那匕首已經有一小半插進了她的身體。唐辰驚呼出聲，“珊鈴，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這麼傻？”

沈憐終於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她最後一句話是，“清寒，不要殺我爹......”

當沈憐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唐府自己的床上。她當即想到的是，不知道清寒與爹爹怎麼樣了。她一急，就匆忙想要坐起來。這麼一急之後，她身上的傷口被牽扯到，她痛得再次倒了回去。也許是她的痛呼，驚醒了床邊之人的注意。

他連忙轉過頭來，沈憐這才看清楚，坐在她床邊的正是白清寒。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才安下心來。她自己捂著傷處，半靠在了床邊。

“清寒，你和爹爹......”

白清寒明白她的意思，也心痛她如今的模樣。“珊鈴，我們沒事，你不用再擔心了。”迎上她不解的目光，白清寒又特意解釋了一下，“我們沒有再打，你放心。你爹也沒事，安心養傷。”她的傷不輕啊，自己插的那一刀，雖然他及時阻止了。

不過仍舊插進了一小半，而至於肩膀處，他砍的那一刀。深刻見骨，差點，就把她的骨頭也砍斷了。要是不好好養傷的話，恐怕，這肩膀就得廢了。

不過，白清寒也看清楚了，珊鈴的堅決。如果他還要繼續報仇的話，她還是會擋在唐辰面前的。她保護父親的決心，與他要殺唐辰的決心是一樣的。他一時之間，也猶豫難決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他的沉默不語，讓半靠在床邊的沈憐，靜靜地看著他。

還得再下一劑猛藥才行，他雖然動搖了，卻還未真正放棄。

這一次，她可遭罪了。自己插的那一刀還好，可是肩膀處的傷口，痛得她直吸冷氣。真想暈過去，才好呢。恐怕，這處傷口，不養個幾天，是不會好了。快則三五日，慢則的話，恐怕要個十天半個月。沈憐覺得，只要她的傷未好，白清寒應該不會再動手的。

所以，她得對自己，再下個狠手了。

過了兩日，沈憐的傷，不但沒有好轉。而且，她的傷越發地嚴重了，尤其是肩膀處的傷。大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重新開藥方再治了。當然了，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因為沈憐自己弄得。現在的她，不但傷口轉壞，而且人也發起了高燒來。

並且，已經有一日，她的燒未退了。

再這麼燒下去，恐怕，她都燒壞了腦子。唐辰急得一籌莫展，白清寒則一直守在床前，片刻不敢稍離。這兩日，沈憐一直處在高燒當中，也有大半天沒有再醒來的。雖然她的魂魄暫時離體，在一邊飄浮著，不過沒有人能看到。

她也是實在受不了了，才選擇魂魄暫時離體的。現在唐珊鈴這具身體，又是傷口轉壞嚴重，又是發高燒的。實在是受不了了，她才選擇讓身體昏睡過去，魂魄離體在一邊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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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至少她感覺不到那難受到要窒息的滋味。沈憐在一邊看著白清寒，看到他的焦急、心痛，卻束手無策的無奈。他如今對唐珊鈴，應該是用情已深了吧。不過，對不起了，白清寒，她還得繼續讓他內疚了。這劑猛藥得繼續下，如果不是她命懸一刻，恐怕白清寒不肯下決心放下仇恨的。

於是，她只好硬起心腸繼續冷眼旁觀的。魂魄的離體，讓唐珊鈴的身體，一直處於昏睡當中。轉眼，她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高燒未退，而人已經昏睡一天一夜，如今境況，怎麼能讓人不擔心呢。最後連大夫都說了，要是唐小姐再不醒來的話，恐怕，性命堪憂了。他已經想盡了法子，能開的藥都開了。可是，唐小姐一點好轉也沒有。再這麼燒下去，她恐怕，永遠也不會再醒來了。

大夫的話，讓兩個男人，陷入了沉默與壓抑當中。兩人久久無言地守在床前，沈憐飄在半空中，雙手託著自己的下巴。以命相逼，她就不信，不能讓白清寒放下仇恨。就算他無法原諒唐辰，最起碼看在她的面子上，能不再殺他。

她願意跟著他，隱居避世，只要他願意放過唐辰。

於是，沈憐這一回，是拼著性命在冒險了。她就是在賭白清寒對她的感情，雖然用這種法子，有些不光明正大。不過，她也是沒有辦法了。不然，也不會用這個方法。就這樣，她的身體又昏睡了整整一日。一開始的時候，唐珊鈴的身體還會掙扎一下。

表示一下她此刻的難受，到後來，已經一動不動了。

大夫都放棄她會好的想法了，只是在盡最後的力量罷了。而兩個男人，片刻不離，卻是彼此相對靜默無言。忽然，唐辰開口打破了這壓抑的沉默。“白清寒，或許這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誠如珊鈴所言，我欠了你們白家一條命。所以，如今報應全在我的女兒身上了。”

珊鈴要不是替他擋了一刀，又為了替他贖罪自己刺了自己一刀。她就不會傷重若此，珊鈴她本來就是嬌生慣養的。這麼重的傷，她怎麼受得了。

白清寒的臉色憔悴了好多，聞言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你做的孽，憑什麼報應在珊鈴身上，憑什麼要她來替你贖罪。”

“如果你殺了我，能讓報應轉移回來，讓珊鈴好轉起來。我願意死在你手上，可是能嗎？”事情已到如此，根本是不可能的了。唐辰自己不心痛嗎？他寧願此刻命懸一線的人是他，而不是珊鈴。她還那麼年輕，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她不應該這樣，紅顏薄命的。

而他不同，他已年至半百，該享受的一切都享受過了，擁有過了。再者，是他欠下的命債，就該由他自己來還。怎麼能讓珊鈴替他還呢？

可是，他後悔有用嗎，愧疚有用嗎？

珊鈴的生命在慢慢消逝，她會死，她真的會死的。白清寒看著他的樣子，好像短短幾日時光，人就蒼老了許多。好像一下子，他老了好幾年。如果珊鈴看到了，恐怕會傷心難過吧。畢竟，她維護父親若此，甘願以命相償。

後來，唐辰畢竟是年紀大了，吃不消了。他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便坐在桌邊，靠著睡了過去。而白清寒睜著一雙紅腫的眸子，一直看著。

“珊鈴，你是在懲罰我，是嗎？”因為他執意要報仇，才害得她傷重若此。她要是真的死了，他餘生要怎麼活下去。“珊鈴，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只要你好起來，我答應你，答應你放過你爹。真的，我們回到梨花林中的小茅屋去。從今以後，我們再不管世間的一切，好不好？”

他過去的人生，都是黑暗一片的，唯有鮮紅相伴。好不容易，一抹陽光照進了他灰暗的心裡，讓他感覺到了光明與溫暖。可是如今，他的心重臨黑暗，陽光離他而去了。這種得而又失的感覺與滋味，讓白清寒無法接受。

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心失去了那抹陽光，重新變得黑暗與冰冷。此刻，他終於想明白了，他願意放下這仇恨。只要她能好起來，只要她能好，他什麼都願意答應。

聽到白清寒的話，沈憐的魂魄在一邊聽到了。終於，她終於要成功了嗎？於是，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又重新回到那具身體中去了。這麼一附身，她就難受得差點喊出聲來。要命啊，好痛，好難受。還有那高燒的感覺，讓她的腦子都有些暈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