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妖孽大鬧第五街(上)

這是一顆鮮紅的蘋果。

神說:不要動那棵樹上的果子, 吃了你必死。

神並非自私, 只是神也會善意的欺騙。

不去開始一切,就不必在最後看一切終結。

象徵著智慧。

象徵著罪惡。

當那甘美的汁液流淌入喉間,睜開清明的雙眼, 看到了神的憤怒。

永遠的血,永遠的夜。

永遠的力量, 永遠的美貌。

究竟是神遺棄了他們一族,還是他們一族遺棄了神?

而現在, 幾代強大的血族甚至可以在陽光下行走生活;而人類, 過度依靠智慧與科技,本身的力量已經越來越脆弱。

當詛咒變成一種不朽,他們只能尋找新的生活方式。

弗裡厄眯起一雙美目, 鷹隼般的視力讓他可以欣賞夜色下的一切美妙與骯髒。

金色的髮絲柔順如最好的蠶絲, 海藍色的眼珠好比價值連城的藍寶石,看似普通卻精緻的衣裝, 優雅的氣質, 貴族的頭銜,以及比那惑人的表象更加神秘的身份——血族的第二代親王。

這位位高權不重的親王舉著筷子,半天也沒為自己夾一口菜吃。

他吃的是削麵。

吸溜著面片,弗裡厄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這面葉與往常一樣地中厚邊薄,稜鋒分明, 外滑內筋,軟而不粘。

辣椒油一樣放在左手邊,裡面擱著一個斷了把的白瓷勺子;衛生筷上一樣有木刺, 需要交叉握著反覆刮一刮才能用;

那麼……唯一的不同就是面前這個只能管窨井蓋子和小蟊賊的片警了……

這一臉僵硬得好像家裡有白事的堆笑到底是什麼企圖啊……

喂,想要求人也拿出點誠意好不好!

……

果然,儘管不情願,今天的章桓似乎特別客氣,客氣地一反常態。

吃不下去了!太噁心了!弗裡厄摔筷子。

在弗裡厄吃到一半準備掏錢走人時,一直坐在對面充當背景的小片警竟然主動結帳,並速戰速決地問道:“能不能給我侄子教英文?”

這黃毛一臉吃到蒼蠅的模樣,難道他就不覺得折磨嗎?

反正都是問,不答應就算了,自己也不用再衝著這個傻子傻笑一天。

事情是這樣的。

隨著社會發展,職業競爭日趨激烈,會不會英文已經成了一個孩子有沒有前途會不會得到好工作能不能光宗耀祖萬古流芳的一項重要判斷標準。

就好像世界都毀滅了,從其它星球看去,仍然會有一段英文在宇宙間飄蕩……

章桓的哥哥嫂子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前途有好工作能光宗耀祖萬古流芳。可是他們工作忙,替兒子找家教的事情自然就推到“沒什麼本事然而有的是時間耗費”的章桓頭上了。

職業描述:

英語輔導。一對一。初級水平。

職業要求:熟悉英文26個字母。會唱字母歌,會日常對話,有500個以上的單詞基礎。

於是,章桓腦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整天無所事事、好吃懶做的外國人。

於是於是,他問哥哥嫂子:英國人符合要求嗎?

於是於是於是,哥哥嫂子下了指示,只要別超過20塊一小時,不惜一切代價把人請來!

於是於是於是於是,不苟言笑的小片警挑戰自我,把弗裡厄嚇的幾乎消化不良。

不惜一切代價?不必了。弗裡厄樂意著呢。

雖然這活很簡單,卻是親王第一次被人求。(他認為這是求)

於是親王欣然得到了第一份工作,薪酬是每小時15塊。

(注:這個城市外教一對一的價格是180-240元/小時之間)

就這樣,每天章桓的侄子放學後都會到他在派出所附近租的屋子去,聽“一個漂亮的外國人”講兩個小時課。

就這樣,親王在這份工作裡投入了極大的熱情。

因為……到了晚上,親王就可以用自己辛苦所得的30塊錢買肉串和餛飩吃。

一段時間後,親王聰明地發現,如果自己多喝一碗餛飩,多吃兩個火燒,就能少吃二十串左右的肉串,省下的十幾塊錢還夠支付第二日的早午餐。

就這樣,親王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以至於每夜在自己和親隨們剝下的酒店裡都睡得格外香甜。

……就這樣。

這一天,弗裡厄坐在章桓家的小凳子上,和他的侄子章曉渝聊天。

輔導時間已經結束,小孩子卻不願意走,纏著弗裡厄講著講那。

章桓的哥哥嫂子早就叮囑過兒子,要利用一切機會和那個老外對話,延長一下學習時間,付得錢會更少。

他們又怎麼知道,這老外的中文已經過專業八級了?

章曉渝今年8歲,正在讀小學三年級,相當乖巧可愛,開口閉口管親王叫“哥哥”,親王因此洋洋得意,覺得自己外貌年輕靚麗無可匹敵,卻不知已經被那小片警佔了輩分去。

章桓剛下班,制服還沒換下來,坐在一旁削蘋果吃,蘋果又香又脆,削起皮來汁水四溢,屋子裡瀰漫著一股好聞的清香。

章桓記得小孩子愛吃,先是給侄子削了一個;瞥了那個胡謅八扯的黃毛,看著那人因為兩個多小時不住口兒乾裂的嘴唇,還是心軟多削了一個,把兩個蘋果切成小塊裝了一碗,插上牙籤,方便兩人學習的時候拿起來吃。

“這個叫apple,曉章渝。”親王趁機寓教於吃,卻把人家小孩名字叫錯了。

“你才章魚!你才保羅!”小孩立著眉毛還嘴。

“保羅是我堂哥。”親王假裝聽不懂。

章曉渝一嘟嘴,把牙籤一扔,不吃了。

親王樂見其成,把整個碗都端在手裡。

一邊吃,還不忘了多說一句:“thisan apple.這是一個蘋果。”

“切!”小孩子不屑:“明明是一碗蘋果!……不,半碗!……不,見底了!啊啊啊!哥哥你是怪物!”

“哥哥不是怪物,哥哥是吸血鬼。”弗裡厄擺手糾正,換來章桓一個白眼。

對面而坐的章曉渝已經被親王吃蘋果的速度震驚得長大嘴巴,呆呆地轉向章桓,控訴道:“叔叔!哥哥嘴太饞了!”

“我要吃蘋果!”小孩子被弗裡厄的吃相勾起了饞蟲,忽然也覺得蘋果很好吃了。

章桓只好再給小家夥削個蘋果,勸到:“別鬧了,我再給你削個大蘋果。”然後又抱怨一個人霸佔整個碗的弗裡厄:“你說你也是,和小孩子搶什麼呢?”

親王沒吭聲。

“大蘋果”……他們也該到紐約了。弗裡厄把空碗撂下,又抓起一個沒削皮的咬了一口,邊吃邊想。

那張網太大,血族被纏住卻不敢妄動,但是……如果是醜門海,應該是沒問題的。

等待她的即便是個陷阱,是個地獄,也可以被她破了格局吧?

對她來說,天翻地覆,生死扭轉,不過是一場風與水的爭鋒。

“thisan apple, too.”親王又開始了換湯不換藥的教育。

……其實就是坑人家蘋果吃吧?

……

曾經有個爵士歌手這樣唱道:“成功樹上蘋果何其多,但如果你挑中紐約市,你就挑到了最大的蘋果。”

這裡是天堂。這裡也是地獄。

這裡是最好的城市,奢侈享受、多元文化、美麗風景、經濟命脈,任何人都可以一夜暴富,一夕成名。

這裡也是最壞的城市,貧窮擁擠、暴力傾軋、混亂□□,任何人都可以在此輕易隕落,如同一顆沙礫塵埃。

紐約就是這樣一個城市。

今天,有這麼一群人來到了這個城市。表面上,他們有的是精英,有的是新貴,有的是剛剛退役的特種兵。

事實上,這群人他們有的不是人,有的不是人,有的剛剛不是人。

神仙?

妖怪?

隨便怎麼想。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

這群人有這麼一個共識:

瞳雪的歸瞳雪,醜門海的歸大家。

所以,醜門海歸瞳雪,醜門海的福利歸大家。比如在紐約的花銷,在紐約的娛樂,在紐約享受的待遇等等,由“我們不窮只是缺員工而已”的青山公司負責。

本來只想給傅秋肅一人買單的醜門海後來發現,自始至終,蕭晨連信用卡都沒掏出來過。

蕭晨說:這樣可以減輕傅秋肅心裡的壓力。

大家都說:我們都是分得很清的人。

除此之外,跟著醜門海,他們享受了另一些特權。比如……

漫步在中央公園,有無數人給醜門海讓行。於是,大家都享受了這特別的禮遇。

地面上有一片漂亮的落葉,醜門海想撿起來,一個路過的遊人已經先一步拿起,放在她手上。

走進大都會博物館,有專人給醜門海開門,帶她走免票的特殊通道。於是,大家都享受了這特別的禮遇。

在服務人員的帶領下,醜門海一路穿行過佇立在寬廣水面的神廟與埃及雕塑,專用電梯已經準備好,直接把醜門海送到她喜歡的佛像與瓷器展廳附近。

去百老匯看演出,有專人送出送入,還時不時過來詢問:“感覺還好嗎?”於是,大家都享受了這特別的禮遇。

舞蹈靡靡,卻帶著含蓄懷舊的風情。中場休息時,劇場派人給送來熱水和點心。

就算是坐巴士,公交車都會把重心傾斜,在鋪出一條踏板,讓醜門海上車。於是大家都享受了這特別的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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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大道的巴士是出了名的擁擠,可是醜門海等人有一片專門的區域休息,誰也不會來打擾。

醜門海出名嗎?不,基本上沒有人認識她。

醜門海是什麼權威嗎?因為生意需要,她是賓大的沃頓商學院的商業風水講師,麻省理工的斯隆商學院客座教授,雖然頭銜聽起來還不錯,但是任何教授也無法受到這種禮遇。

所有福利的原因是……

……她坐在輪椅上。

為了增加可信度,瞳雪還在後面推著這個輪椅,更加顯示了她已經到了連輪椅都轉不動了的虛弱程度。

這樣一個女子……

如果不是正在死亡,就是在去死亡的路上。

其實,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人力推動的輪椅是經過高科技改裝的電動輪椅,其馬力之大,可走可跑可飛行,連帶著推著輪椅的瞳雪走路也輕鬆了很多。

高長恭鄙視地看著兩人:太懶了!

傅秋肅嘆息一聲,這個城市,不適合他。

醜門海也在嘆息。

儘管看起來很虛弱,一副下一秒隨時會死掉的樣子;但其實她是非常健全地,帶著一大堆絕症的證明,坐在輪椅上。

她的虛弱,就是被這群不知道過日子有多難的傢伙氣的。

他們的錢是錢,她的錢就不是錢了?

你還別說……的確不是。

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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