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榮枯(2)

“太好了!”醜門海撫掌她猜這桌子心想事成, 果真如此!

她閉目努力想了想自己要吃什麼, 桌上果然出現了相應的菜碼。

拔絲蘋果拔絲地瓜拔絲山藥拔絲核桃仁……

黃桃罐頭菠蘿罐頭山楂罐頭白梨罐頭荔枝罐頭……

沒幾分鐘,桌子上擺得滿滿的,而菜色已經像個劣質的流水席了。

努努看得眼饞, 他也躍躍欲試。少年虔誠地閉上眼睛,在腦海裡設想麻辣肚花的模樣。再睜開眼睛時, 桌子上的菜色卻沒有絲毫改變。

“咦?”少年納悶地撓撓頭,繼續嘗試。

紅紅油肚絲紅油肚絲紅油肚絲紅油肚絲油肚絲……少年興奮得滿面紅光, 雙拳緊握著喃喃自語。

努努累得都快中暑了, 桌子還是毫無反應,而那邊醜門海已經開始用薄餅卷烤鴨了。

“沒用的,”洞徹一切的哲學植物懶懶捋著鬍子道:“你看看瞳雪小氣陰沉的表情就知道了, 桌子上的菜只能讓醜門海決定。”

醜門海聽見了, 趕緊把自己卷好的餅送到瞳雪嘴裡。瞳雪吃掉捲餅,又舔舔醜門海的手指, 臉上的表情這才多雲轉晴。

“行了, 想吃就吃吧。”瞳雪給醜門海開綠燈。

努努似是悟出了點什麼,立刻變通,轉向醜門海殷切道:“小海,我要吃紅油肚絲!!”

醜門海點點頭,瀟灑打了個響指, 努努立刻得到了他想要的肚絲。

抱著肚絲,努努頓時覺得周圍已經高達十餘米的野草也不顯得怪異可怕了。

餐桌旁,醜門海正噓著熱氣, 喝鴨架子熬白菜,陳靈忽然走到她身邊。

“給我份金融時報。”陳靈說。

醜門海構思了一下,桌子上果然出現了一份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報紙。

陳靈接過報紙,沒有直接看,而是轉向廖千秋。

陳靈笑說:“廖大哥,我們在外面守著,你再去休息一下吧。讀讀報紙,你已經太久沒有正常的作息了。”

“還是你想得周到。”廖千秋讚許,拍拍青年的肩膀,又道:“你和醜門先生講講咱們公司的事情,也許她會考慮和我們進行更長久的合作。”

說罷,廖千秋意味深長看了醜門海一眼,拿著報紙進帳篷了。

醜門海只得硬著頭皮與陳靈聊天。

陳靈並未介紹廖氏公司的情況,而是趁機說起了自己的一些預測和見識。在一片詭秘的密林中,陳靈仍能心平氣和指點江山,侃侃而談。雖然有些緊張,卻也沒有太多懼色,和剛入山時大不相同。陳靈的適應能力與手腕不禁讓醜門海刮目相看。

對於未來五十年的國際形勢和未來百年的經濟預測,醜門海一點也插不上嘴,主要是陳靈侃侃而談,她訥訥聽著。

聽得太陽穴發疼的醜門海注意到,陳靈喋喋不休的睥睨天下,揮斥方遒的言詞把那些幽魂都給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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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噩夢了。”大灰在她袖中感慨。

陳靈說著自己熟悉的領域,自從進了夜終南後被醜門海壓制的不快漸漸消散,哪還有精力注意醜門海是不是在狀態。他說到高興處,得意洋洋問:“你知道世界第一大股票是哪支嗎?”

醜門海一愣,下意識回答:“……黃金。”

雖然她不接觸商業多年,這點兒常識還是有的。

陳靈臉色紅紅白白。青年打量醜門海片刻,看對方不似故意。他深吸一口氣:“我說的是真正的股票!廖氏的股票是世界第一大股票!!如果你敢讓我們出了任何岔子,世界的經濟將會崩盤!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醜門海默默記下了,要讓廖千秋高興起來,否則世界經濟會崩盤。

陳靈只是一個人說,終於感到無趣,他的姿態已經做足,最後請辭找去處休息了。

見醜門海滿臉疲態,瞳雪拿出兩塊輕紗,籠上提燈,把光線罩柔。

“歇歇吧。”瞳雪道。

趁著光線暗淡,醜門海一歪頭靠在瞳雪懷裡休息。她閉目沉思半天,不知在考慮什麼。

“你在想什麼?”瞳雪把嘴唇靠在醜門海的額角,隨著言語,一下又一下親吻她的鬢髮。

“股票的事情……”醜門海低聲回答:“你又在想什麼?”

“我們還沒上市。”瞳雪不爽道:“不行,青山公司必須上市。”

“這樣吧,”不等醜門海說什麼,瞳雪專斷地做出安排:“你讓傅秋肅負責聯絡宋家或者尹家,我們做逆向收購。”

作為青山公司的總經理,瞳雪不希望自己被比下去,哪怕收購宋東祁或者尹亭的公司借殼上市也好,讓傅秋肅去談判反正淡漠者一開口,誰也拒絕不了。

醜門海啞然:“瞳雪,你小氣些沒關係,但起碼給人家留條活路。”

她想起當年瞳雪聽完自己的諒解後,還把自己給高長恭的好手錶換成塑膠表的事情,頭痛地希望一切不要重蹈覆轍。

“嗯。”瞳雪唇角上揚,又有了幾分眉飛色舞的模樣:“我留活路給他們,除非他們自尋死路。”

醜門海繼續思索:“和廖千秋不要鬧得太僵比較好。怎樣才能讓他高興呢?”

“這個麼,”瞳雪思索片刻,示意醜門海附耳上來:“要不然這樣吧。”

廖千秋原本在帳內閉目養神,朦朧間感覺有人扯自己衣袖。

他睜開眼,看到醜門海正神秘兮兮對自己笑,想瞞著什麼又瞞不住的矛盾表情有點傻乎乎的。

“做什麼?”他問。看著醜門海這幅沒有防備的模樣,廖千秋忽然覺得心情不錯。

醜門海繼續僵硬地傻笑,從背後拿出一個蛋糕,帶著些許討好的意味,小心捧到廖千秋面前。

“看,蛋糕。”她說。

廖千秋看了一眼她手中所謂的蛋糕。原本也許漂亮精緻的乳酪蛋糕像一個針墊,被纖細的蠟燭插滿了,根本看不到蛋糕上原有的圖案。如果男人肯仔細數一數的話,上面一共有一百四十一支香草色的蠟燭。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一百四十一歲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醜門海開口唱了起來。

她不知道,年齡是廖千秋不願意觸及的禁區。

果然,隨著“一百四十一歲”這句歌詞出口,廖千秋立馬臉色不好看了。

“這是什麼花色?”廖千秋指著有黑白花色裝點的生日蛋糕沉聲問。他額角突突跳動,深呼吸幾番才壓住脾氣在過去一百餘年時間裡積累的殘暴和傲慢。

醜門海真誠道:“是……廖先生您的照片。”

廖千秋儒雅的黑白照片已經被一百多根蠟燭插爛了。

看著盈盈跳動的燭火,聞著蛋糕的香氣,看著在溫暖橘色光芒中對自己微笑的醜門海,看著插滿蠟燭好像挨千刀的、自己的照片,再加上聽著不成調子的生日歌。

廖千秋深呼吸,下垂的指尖一抖一抖:“好,好極了……”

最終男人並未發作,只是無奈苦笑:“小海……我雖然不會生你的氣,可是會難過。”

醜門海愕然抬頭,見到廖千秋鐵青著臉,面色蒼白,只覺得自己的好意也許又砸鍋了。她不好意思道:“我真的不懂怎麼讓人高興,不是有意氣你的。”

“無妨。你喜歡給我過生日,那就過吧。”廖千秋扶了扶眼鏡,嘆息道:“你坐過來,近一些。”

“那……”醜門海把蛋糕又湊近了些:“廖先生,許個願望吧。”

廖千秋越過蛋糕,用手指抬起醜門海的下巴,輕輕摩挲。

“我想找回你。”男人輕聲說。

醜門海垂眸,避開他的手指,低聲道:“你究竟希望我把你當做誰來對待?廖千秋,還是那個人?”

她輕咬舌尖,卻字字清晰:“你又覺得你是誰?”

廖千秋被問得一怔。

帳外忽然一陣嘈雜,醜門海露出驚慌的神色,不再拘泥於剛才的問題。她把蛋糕一扔,跑出帳蓬。

反正廖千秋不喜歡這個蛋糕,以後有機會再想別的辦法吧。

廖千秋看著醜門海迅捷地衝出去,猶豫著慢了一步。

灰暗的帳內他低眉躬身,用手指沾取一點濺碎乳酪,放在舌尖。

甘如醴酪,苦似相思。

他緩緩嚥下著複雜的滋味。

營地之外密林黑沉依舊,所有人都聚集在帳外,神情甚是驚懼。

“怎麼了?”醜門海扯住一人,那人急惶中看清是醜門海,強鎮定道:“那人說他是木皇榮枯!”

“是木皇!”

各種聲音在人群中此起彼落。

醜門海還想再問,一道濁啞的聲音自黑暗的叢林裡響起: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隨著這句話,無數說不清是低徊還是尖銳的聲音在四野齊聲吟道:“一歲已過”

眾人只覺得鼓膜疼痛萬分,有些人感到耳道一熱,然後再也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了。他們惶然伸手去摸,只摸了個滿手鮮紅,竟然是耳膜被那聲音穿透撕裂,汩汩流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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