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晴深陪同著曾錦娘去給皇后請了安, 接著甩掉一群想要跟著她的小姐公子,溜去了昨天去的海棠花林。

看了看這漂亮花景,晴深一時沒心思去找人, “睡蓮,去把我的畫具拿來, 帶些茶水糕點。”

“是,奴婢這就去。”睡蓮應聲走了。

晴深在花林走了一段, 忽然聽見有人讀書, 聽到這個聲音,她眼睛一亮,紀寒笙!

海棠花林裡有一處小小亭子, 此時有人端坐亭中, 正在認真讀書。

晴深聽了一會,便有些不耐了, 這人若真是想要科考報效國家, 光背這些酸詩有什麼用?除了悲春傷秋也沒別的感慨。

“南方時常水災,百姓流離失所,遍地餓殍,疾病流行,若是你, 要如何治理?”

女子聲色清冷,突然出現嚇了紀寒笙一跳,他一下起身看過來, 卻是晴深站在一片花樹前,著了一身鵝黃,就這麼看著他。

他定了定神,微微垂首避開她的眼眸,“小生見過姑娘。”

“你還未曾回我的問題呢。”她不理會,徑直道。

“剛剛姑娘問的問題,小生曾經也曾思考過。若是讓小生來治理,首要是兩件,一是防止水患,二是安頓百姓。”

“如何防止?如何安頓?”她背著手,回身輕輕一躍落在了身後的海棠老樹上,花瓣簌簌落下,她卻坐的穩當。

“小生未曾專門研究水患的書籍,所說只是一點淺薄的建議。小生認為,堵不如疏,可以開闢河道,將水分流再引流,兩岸多種些樹,以固土地。加固河堤,並將百姓遷移遠離高發水患之處。”抿抿唇,紀寒笙又道:

“關於水患,小生實在說不出更多了。至於安頓百姓,官府可以修建臨時安置處,提供粥飯,呼籲富人捐贈,重建災地,可以給出幾個閒散名號,讓人拿銀子來買,給個有名無實無品的官身,便多得是富商出錢。到時還可以立個碑,建一座生祠,留個聲名。災後定要注意居住用食的乾淨,派遣大夫藥材免費看病,有病治病,無病防護,給百姓們也要說個明白,讓他們平日裡多多注意。”

“都是小生的淺薄想法,讓姑娘見笑了。”紀寒笙垂著腦袋。

“你一直耷拉著腦袋,都不曾看我一眼,如何知道我見笑?”晴深一手撐著樹枝,故意調笑他。

“是小生的錯。”他還是好脾氣。

“既然知道錯了,嘴上說說算什麼?給出些實際行動才是。”她一下坐正,眼眸發亮。

紀寒笙便是一愣,試探著道:“那,姑娘要小生做些什麼?”

晴深一下從樹上翩然落地,幾步上前到他身前,湊近了道:“把你的心給我吧!”

“姑娘……”他看著她近在咫尺,呼吸一下繃緊了,本想很有氣勢,卻發覺出聲細弱蚊吶。

“怎麼,你還是不願意?我拿走你的心,又不要你的性命,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讓你活的痛快,且還會滿足你的願望,讓你一生榮華富貴!”她循循善誘。

“可是姑娘,心怎麼能說給就給呢,我的心,又怎麼任憑我控制?且你我相識起於昨日,如今才相見第三回,怎麼就這樣快。”他垂下眼睫,密密的顫動。

晴深氣餒,果然如同紅塵所說,這人的心不由己控,需得讓他的心選擇她才好。

“既然你嫌快了,那我便再寬限幾日。如此,你我來正式相識,我是洛晴深,當朝宰相唯一嫡女,今歲剛剛及笄。好了,你認識了吧?”

紀寒笙心緒顫動,原來是相府千金,果然是天壤之別。

“在下姓紀,名喚寒笙。北潮默簫,南汐寒笙的寒笙。家父原是南方人,後來到了北方,因在下是南方寒汐來臨時出生,家父思念家鄉,便取了此名。”他拱手回道。

“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該信我了吧?我說的句句屬實,若是你願把心給我,我一定有能力實現你的願望!”

“洛小姐不要為難寒笙了,心不由人所控,若是寒笙真的丟了這顆心,自然會告訴洛小姐。”

“丟?”晴深睜大眼睛,【紅塵,原來心還可以丟?他們凡人竟然這樣隨便嗎?】

她以往三次投胎,從不在情字上下功夫,都是自個獨行俠,一心修煉不理俗事,連凡人都少見,壓根不知還有這等奇事。

“那可不成,你的心我要定了,若是你要丟,便丟給我好了,放心,我還是會給你好處的!”她急忙申明。

“嗯……寒笙,知道了。”他便羞紅了臉,低低的應了她的話。

“對了,你這呆瓜,是想要趕考?”她又問。

“正是,寒笙苦讀十餘年,只為了報國盡忠。”

“若是這樣,那你剛剛讀的這些個咿咿呀呀的酸詩可沒什麼用。既然想要報國,便要思國事,而非風花雪月!考慮民生,看百姓生活,看四海邊疆,看國防建設,這些才是一國良臣所思考的。”

紀寒笙一怔,抬頭直視她,帶著些驚喜,“洛小姐也知道這些?”

晴深不悅,“你這酸書生臭呆瓜,我怎麼就不能知道了?我從小讀書習武,可比你學得多!還比你聰明!”

紀寒笙見她惱了,急忙解釋:“非也非也,小生不是那個意思,洛小姐自然是聰慧博學,小生只是頗為驚喜罷了。”

“小姐?小姐!”睡蓮的聲音傳來,晴深回身後看。

紀寒笙這才驀然意識到自己和她隔得太近,又聽見有人過來,急忙後退幾大步,卻不想腿腳撞上石凳,整個人一下往後倒去。

晴深長臂一伸,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往身邊一拉的同時,腳尖一點地面,飛躍而起,另一腳再點石桌桌面,青衫鵝黃糾纏,旋身而上落入了涼亭頂部的房梁上。

涼亭很小,頂部圓頂尖錐形,那根交叉橫樑之上挨挨擠擠才勉強躲了兩個人。

紀寒笙嗅著她身上熟悉的清冷淺香,恍然發現這竟與那畫娟上的香味一致,想到這緣分巧合,頓時臉兒再紅一層。

“哼,若非怕壞了你這酸書生的前途,我可不會與你躲到這灰撲撲的涼亭子裡!”晴深重重申明她是如何為他著想。

紀寒笙渾身僵硬,努力忽視她靠過來的軟糯身子,握緊了拳頭,連話也不敢說,只是鼻子裡哼出聲:“嗯……”

“小姐?”

“公子?”

得,丫頭和書童撞上了,紀寒笙心下一緊,這沒用書生本就蹲的不很穩當,頓時腳下一滑。

晴深只好伸出另一只手穿過他下意識舞動的手臂,將他往回一摟,紀寒笙被她一帶,兩膝跪上她的雙腳,頓時晴深一陣扭曲。

“唔!”他本來打算的驚叫,被她眼疾手快的松了限制手臂的那隻手,一把捂住了嘴。

紀寒笙瞪大了眼,太,太近了,他能清楚的看見她臉頰脂粉未沾,細絨微微,膚色雪白細膩,長睫分明,那?u捻?庹?鶯蕕勺潘??成纖樸幸?礎?br>

他這才察覺自己雙膝跪在她腳上,她一隻手正將他從背後摟住,兩人十分親密。

睡蓮見來了男兒,照國男尊女貴,倒是男女大防沒那麼嚴,主要是女人太少,平時想防也防不到。

她沒甚興趣,大小姐向來桀驁,並不招惹男兒,這裡既然有男子,那她肯定不在此處了。

睡蓮轉頭帶著一手箱子一手食盒的走了,木桐正要搭訕,卻發現對面這漂亮姐姐竟然轉頭就走,便也訕訕的放下手。

他抓抓腦袋,那這公子去哪兒了呢?

晴深探頭往下看著等著丫頭走遠,卻發現這呆瓜的木頭書童竟然就這麼等在原地了,她心氣兒不順,回頭卻見紀寒笙睜著一雙眼正自直勾勾盯著她瞧,半眼也不眨。

“你看什麼?!”她小聲問,兇巴巴的。

紀寒笙急忙垂下眼,睫毛顫啊顫的,嘴唇下意識的輕抿,卻碰著她細軟的手心,頓時他怎麼也不敢動了,一時尷尬不已。

“你這呆瓜,書童也那麼蠢!如今要如何?”她氣問。

“……”他被她捂著嘴,抬起眼睫來看她,一雙眼水潤潤的又透徹,帶著些無奈直直的看進她的眼裡。

晴深一頓,隨即鬆開手,表情嫌棄的在紀寒笙的衣服上擦了擦掌心,紀寒笙垂著眸,兩人一時寂靜。

木桐並沒有等候多久,見公子遲遲不來,他便以為公子先行回去了,腦子簡單也並未想過萬一公子遇險又如何。

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木桐帶著一應工具離開了。等到人走遠了,晴深才一提紀寒笙,從房梁上輕盈的落下來。

紀寒笙落地,扶了下桌子站穩,一張臉從耳尖到脖子根都是通紅,衝著晴深施了一禮,“洛小姐,男女有別,小生,這就告辭了。”

晴深見他要走,急忙伸手攔住他,“誒,等會!你走可以,說說,明兒在哪見面?”

紀寒笙大驚失色,急急擺手,“姑娘使不得,這男女私會,於你名聲有礙!”

晴深上前一步,氣勢洶洶,“你這酸書生,剛剛是你嫌棄快了,我便順你的心意慢下來,多給你幾天考慮,怎麼如今你不願與我相見,那我怎麼能讓你心甘情願?莫非你是想故意拖延,趁機逃跑不成?”

“小生萬萬沒有這樣的想法,只是洛小姐,你是未出閣的女子,未來夫君若是知道你我有隙,恐對你心有埋怨,雖說女子地位高,可是男子還是在乎女子與自己成婚前是否有過別的牽扯的,所以,為了……”

“好了好了,你這酸書生酸話一籮筐,大不了我嫁給你就是了,反正找個男人我順眼不討厭也就是了,想想我往後若是拿了你的心,嫁給你也成,也可以就近幫你完成願望。”晴深十分自然的說道。她從未動情,人倫之欲在她眼中也十分正常,並不侷限什麼真愛之類的玩意。

她說的隨意,苦了紀寒笙一顆少男心砰砰直跳,再壓制不住那情緒,十九年來,他一直悶著腦袋讀書,一路高中,從不理外界俗事,不是沒有看上他的女子,只是那些女兒家大多都有了一個夫君了,他心裡也並不願意娶自己沒有感情的女子。

只是眼前這個便格外不一樣了,第一眼的震撼,她的直言不諱,第二次的擦肩而過,她淺笑微微,第三次她大膽表白,不顯輕浮,反而極為純真,兩人還共處一個空間,還一起談論國事,她的那副精湛畫娟。無論從哪個方面,眼前這個都無比契合他心中所想象的想要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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