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站在門外,聽了好長時間,心裡越聽越緊張。

說實在的,張大頭這個人,他多少還是有點好感的,為人簡單,也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手上有手藝,其實不管是養活自己,還是養家都不成問題。

可現在那個坐在他面前的年輕人,明顯跟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有幾分叫他意動了,丁凡這會兒心中十分矛盾,不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進去。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走進去,張大頭一定不會跟這個人走,看到他在外面,張大頭八成馬上就會想明白,兩人不論如何都跑不了。

可是丁凡要是悄無聲息的就在外面等著,他就真的有點不敢保證了。

在一個城市裡面始終沒有存在感,歸屬感和那種寂寞,就是一個人最大的敵人。

而剛好在這一點上,也正好是張大頭最應該面對的問題,所以面對面前這個男人的提問,他的心中開始動搖了。

這個時候他沒有想起之前答應過丁凡的事情,只是心中有些慌亂。

可不得不說,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真的很瞭解他,一語中的擊穿了他最後的防禦。

“哎,還是算了吧!”張大頭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整個人十分沉寂的說道:“這個時代已經將我淘汰了,外面的世界已經不屬於我了。”

“今後的我,呆在這個小院子裡面就已經足夠了,早就沒有什麼多餘的奢求了!”

“那把刀已經折斷了,跟我一樣,就是一件廢物。”

“警察已經找過我了,對不起,我將你的事情跟警察說了。”

這句話一說,門外的丁凡頓時確定了下來,院子裡面的對坐的兩個人,一個是張大頭,另外一個就是他一直在追查的那個胡德凱。

這小子果然來了這裡,在他離開彭城前,他果然還是要來看看自己的老朋友。

對於這個朋友,他的心裡還是有些割捨不下,或許這是他十幾年來,除了哥哥之外,唯一感覺比較親近的人,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他將張大頭當成了自己的朋友,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甚至當成了自己的哥哥。

“哼,我早就知道了,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就想到了!”胡德凱似乎並不吃驚,對於張大頭出賣了他這件事,他就好像早已經知道了一樣,語氣異常的平淡:“你進去過,所以你身上的稜角早就已經磨平了,警察一旦找上你,你一定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不過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反正我也不在意!”

“我不介意你背叛過我,甚至也不介意警察調查我。”

“知道為什麼嗎?”

本以為這件事被胡德凱知道了,他一定會歇斯底里的痛罵自己才對。

可沒想到,胡德凱異常的冷靜,出奇的沒有跟他說重話,好像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知道我為什麼不會介意你將我點出來的事情嗎?”胡德凱一點點的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桌上,一步步的開進張大頭,聲音漸漸的低沉了下來,小聲的的說道:“因為那些警察根本就拿我沒辦法,他們現在到處在找我,而我依舊可以從容的到你這裡來,他們對我稱不上什麼威脅,我可以猜到這些警察的每一步,任

何步驟我都能知道,就好像他們今天去了我家裡,就一定要做出一個選擇,而我現在人在你這裡,說明我猜的沒有錯,他們現在都在按照我的想法去辦,我為什麼要怕他們?”

“恰恰相反,現在需要跑到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你。”

“你當初說過我們都是朋友,所以我願意幫你,現在只要你跟我走,我就保證你不會出事,更加不會為難你!”

“警察的腦子根本不就玩不過我,他們想要抓我,簡就是一個笑話,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怕他們?”

“跟我走吧,我保證你不會後悔,我們是兄弟,我不想丟下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不得不說,胡德凱簡直就是天生的演說家,原本十分堅定的張大頭,這會兒明顯有了新的打算。

可一想到丁凡,手上的酒碗就一陣顫抖,乾脆他一口白酒灌了下去,看著周圍的一草一木,看著那個不大的小作坊。

張大頭大心裡對於孤獨存在著太多的恐懼,也對於胡德凱充滿了就愧疚。

“那個叫丁凡的警察恐怕不好對付!”思來想去都沒有做出決定的張大頭,端起桌上的大腕,狠狠的在嘴裡灌下去一大口白酒,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但一時半會兒他還有點說不出來似的:“我跟他過手了,本來以為我還有點勝算,可最後的結果,你知道是什麼嗎?”

張大頭站起身來,似乎是有點喝多了,走兩步竟然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還是走到上一次的草垛邊上,伸手拔出裡面的一把刀。

只是上一次見到這把刀的時候,那還是一把雪亮到扎眼的長刀,可此時的刀已經斷。

看著這把刀,張大頭臉色十分難看,將刀捧在雙手中間,好像捧著自己的敬畏的神明一般。

“看到了嗎,這是我用一生淬鍊出來的刀,就好像我生命,我的脊樑一樣!”張大頭有點激動的將刀放在桌上,眼角中帶著淚水說道:“可它現在斷了,成了一把殘破的廢刀,它現在已經沒用了。”

“就跟我一樣,我現在就是一個廢物,我就是跟你走又有什麼用?”

“你沒有進去過,就永遠都不會明白,以前我也不懂,直到我進去了,遇到了我的師傅,我才明白,什麼才是籠中困鳥。”

張大頭的師傅,丁凡之前調查過,名叫鹿壽亭,正二八經的武師,早年的時候甚至在外面闖出過不小的名聲。

可惜武行已經沒落了,靠這一身力氣,也就是勉強吃得上飯。

人到中年,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忍氣吞聲了十幾年,一朝沒壓住火氣打抱不平,一個人獨戰十七人,手持長刀激鬥長街之上。

大雨滂沱的一*夜,都沒能將長街上的血腥氣沖刷乾淨。

法治社會了,不是當年那種快意江湖的時候,殺了人,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雖然死在他刀下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可他終究是觸犯了法律,他自己也知道犯了法,並沒有趁著夜晚逃跑,而是到警局自首去了。

這件事當年也算是轟動了一時,而他殺的這些人,全都是當地有名的混混無賴,那一戰也算是殺出了血性,他被審判的當天,不少人為了他寫了一封請願書,希望法

庭可以法外開恩。

殺了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國家的立法,不會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做出偏移,最後判處死刑,緩期三年執行。

張大頭當年就跟他關在同一個牢房裡面,成了鹿壽亭最後手下的弟子,傳授了他戚家刀法。

但是鹿壽亭不希望他用,只是不想老祖宗的東西到他手上就斷了。

張大頭整整練了十幾年的刀,只是這把刀他從來沒有用過,在他跟丁凡對戰的那一天,是他第一次用,也是他最後一次使用。

他師傅說過,練刀的人,這一生要以刀為脊樑,刀斷了,脊樑也就斷了。

這句話他記得一輩子,那一天他敗在了丁凡的手上,也是那一天,他親手折斷了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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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承認了,刀也在你面前,你也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現在就可以對我動手!”張大頭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十分坦然的說道:“我這輩子沒有出賣過別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出賣了你,沒什麼能還你的,只有一條老命,給你拿去!”

胡德凱似乎沒想到張大頭對於這件事,竟然還有這麼深的執念。

在他看來,被他點給警察,也不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且早晚警察都會找到他頭上來,畢竟當時從他手上,拿走那一對臂鎧的時候,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警察是一定會找到張大頭這裡來的。

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很在意張大頭這邊的事情,暴漏一點就暴漏一點出去,對於他來說無關緊要。

從心底裡,他就沒有將警察放在心上,甚至在他看來,這些警察都是一幫酒囊飯袋。

“說的到是好聽,梁長秀不是你朋友嗎?”胡德凱伸手拿起桌上的刀,伸手摸著刀身上的刃口,眼神一橫,冷笑著說道:“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你說梁長秀是你到了這裡之後,第一個欣賞你手藝的人,也是一個真正愛惜古兵器的人,你一直將他視為知己。”

“可在弓弩的事情出事之後,你卻將他直接賣了。”

“這樣看來,能被你當成朋友的人,最後的結果往往是被你出賣,而我也就只是其中之一對吧?”

張大頭顯然是沒想到,胡德凱竟然會這樣想自己,不過他也不在意了,當初他將胡德凱的事情跟丁凡說清楚之後,其實他就已經想清楚了。

自己出賣了朋友,不管出發點究竟是什麼,都不能抹去他心中的那個死結。

其實今天胡德凱要是真的能一刀殺了他,對於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隨你怎麼說都好,我出賣了你一次,我拿命償還你!”張大頭的眼神逐漸落寞下去,對於胡德凱是不是要對自己動手,對於他來說已經無所畏了:“今天之後,你我也算各不相欠,殺了我,放把火你在離開,我會很感謝你。”

說完轉過身去,在也不看身後胡德凱,那挺直的背影,沒有絲毫的動搖,一副現在就求死的模樣。

胡德凱一手拿著刀,站起身來,一步步往張大光身邊走去,揮起手上那已經斷掉的刀,狠狠的在他背上砍了一刀。

“你我的恩怨,就到此結束了,情誼也就此……斷了。”

說完,手上的刀隨手一丟,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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