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寢殿外,太子哈了一口氣,搓了搓幾乎凍僵的手指。他的眼皮微垂,人已疲倦至極,卻仍是強打著精神直挺挺站著,焦慮地探頭四處張望,似乎在等候著什麼訊息。

遠處的宮燈依次暗下又亮起,是一道人影跑過那些宮燈,朝著自己的方向過來。

太子精神一振,也不等那人更近一些,直接奔出去數丈問道:“張愛卿,妹妹怎麼樣了?”

來人正是張紹民。

聽到太子這一問,他神色一黯:“御醫都在公主府守著,王總管也帶了他的母親去,聽說是,不樂觀……”

太子雙眼發澀,他哽咽道:“我要,我要去看看她。”

張紹民想到天香,心下一酸,卻仍是狠心回絕道:“殿下,您不用憂心那邊,我已經調撥了人馬過去護衛,保證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您現在不能去,您不是大夫,而是國之副君。便是您去了,也是沒有太大意義——皇上,皇上他可醒了?”

太子一怔,頓了片刻才搖頭澀聲道:“自得到公主府的訊息後就暈了過去……現在還沒醒。”他想到了什麼,不由得攥緊了拳,咬牙切齒道:“欲仙,欲仙那雜毛怎麼樣了?!”

張紹民寒聲道:“已經斷氣了。”

太子微訝:“是你——”

張紹民搖頭:“不,是他本來就被燒成了重傷,也不知道在丹房裡和皇上又說了什麼,被皇上捆在燒著的丹爐上,被燒得皮開肉綻。我帶人進去時,裡面滿是焦臭味,已經、不成人樣了。”

太子心內悚然,麵皮卻是一抽:“那雜毛死不足惜!若是我妹妹有什麼好歹,我定然要把他挫骨揚灰!”

張紹民皺眉道:“他死就死了,但是,他欲仙幫的幫眾仍然遍佈九州,需要各州衛所前去處置彈壓。更要緊的是,禁軍居然有人和金亢龍勾結在一起去行刺公主府——這禁軍,怕是也不可信了。殿下,我們需要給皇城的守衛換換血。”

太子一想也確實頭大,只得強壓下不安,定了定心神:“你說得對,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張紹民深吸口氣,上前和太子細說。

公主府的花園裡,一片蕭索的寧靜。

站在園中的王總管抬頭望著天際的繁星,暗暗地將雙手合十,從不信神的他居然也耐著性子把諸天神佛求了個遍。

寢室中燈火通明,空氣中是湯藥的苦澀和血腥氣混雜的味道。

床榻上,天香靜靜躺著,氣若游絲,面如白紙,悽悽然宛若三魂沒了七魄,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馮素貞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將晾涼的藥汁一勺一勺地餵給她,但她宛若沒有知覺,全然沒有吞嚥的動作,喂下去三勺倒有兩勺是灑落在枕蓆上的。馮素貞心中澀然,顫抖著用帕子將她身上的藥汁擦去。

一旁的桃兒杏兒原本只是默默垂淚,見狀直接哭出聲來,莊嬤嬤神色慼慼,口中唸唸有詞,在祈禱著什麼——天吶,若是你真有眼睛,就該收了我這老骨頭,何苦讓那麼年輕的孩子受苦啊!

馮素貞把心一橫,徑直自己含了一口苦澀的湯藥,俯身下去,一手微撐著天香的脖頸,一手撫著她的喉嚨,對著天香柔軟的嘴唇將那口藥喂了下去。

喝下去了!

一旁的人均是神色一喜,馮素貞也是欣喜不已,立刻如法炮製地一口一口將剩下的藥全都渡給了天香。

一直肅立在一旁的老乞婆見狀,立即要了酒來,將懷裡的幾顆丸藥化了,讓馮素貞接著喂下去。

馮素貞含著那酒香和藥香混在一起的汁液,繼續口對口地為失去了神識的天香喂藥。

恍惚間,她記起來,上次天香中了陰陽奪魂之際,自己便是如此將解藥渡給她的。

她頓時心痛如絞,眼裡幾乎落下淚來。

天香何辜,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這瀕死的苦楚!

馮素貞忍淚起身,向著老乞婆問道:“老人家,藥總算吃下去了,天香定然會沒事的吧?”

老乞婆伸手探了探天香的額頭,神色一黯:“孩子,雖然我醫術不錯。但是,天香公主的情況,這不是毒,也不是病,這是命啊……雖然你及時封住了她的經脈,止住了血,但是這傷勢太重,不知公主的身子自愈速度趕不趕得及……若能熬過今晚,興許……”她沒有把話說完,只緩緩地搖了搖頭。

馮素貞圓睜的雙目裡滿布了血絲:“老人家,我不強求你,我只想知道:我能做些什麼?我還能做些什麼?”

老乞婆臉上露出了些許憫然來:“公主現在高熱不退,需要有人守著,你不如陪她一晚吧,最好和她說說話。人若失去神識,便很容易了無生念……我聽說,就算是人到了……到了黃泉路上,也聽得到身邊人說話的,說不定,就會又有了生念,又會回來……”她這麼一說,桃兒杏兒好容易止住的眼淚水又撲簌簌地落下來了。

馮素貞轉過頭,望著神識昏聵的天香,目光漸漸堅定起來——“我知道了,老人家,勞煩您在府裡候著。今夜,我會守著她,直到她醒來。”

老乞婆輕輕點頭,步履蹣跚地邁出門去。

“桃兒杏兒,多點些蠟燭。房裡若太黑的話,公主醒來,會很容易又睡著的。”馮素貞認真地吩咐著,坐在了床沿上。

“是……”桃兒杏兒應和的聲音裡都滿是泣聲。

“駙馬,屬下有事稟告。”單世文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他今日受了不少刀劍創傷,這會兒才算包紮完畢,聲氣猶然有些虛弱,還帶著些猶豫。

馮素貞想了想:“你進來說吧。”

夜已深沉,一片寂寂,公主府裡,沒有人能睡得著。

杏兒幫著莊嬤嬤去安排老乞婆和王總管的休息,桃兒這才紅著眼睛帶人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正堂。

她搬開翻倒的酒桌,從酒罈的碎瓷中認認真真地撿起一顆顆浸了酒液的雙陸棋子。

桃兒目光一閃,看到了那倒扣在地上的骰盅。她的動作一頓,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將那骰盅翻開。

兩點。

桃兒一下子又哭了出來。

只差一步,公主,只差一步啊……

寢房內,單世文的陳述到了最後——

“屬下知道眼下公主的安危最為重要。但是,那梅竹姑娘的乞求實在是哀切,她和那老翁又是公主頂關切的人,屬下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又怕夜長夢多,只好來問駙馬。”

單世文說罷,在馮素貞的默然中垂首站立。

馮素貞愣了陣子,醒過神來,忙轉過身輕柔地探了探天香的額頭,又動作輕輕地擰了個沁涼的帕子,一點一點地蘸著天香滾燙的臉頰。

你這丫頭,揹著我居然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啊……

單世文要求屏退旁人方能向她稟報的正是馮少卿和梅竹的下落。自接仙台出來,他便將馮少卿和梅竹帶去了天香在京城的產業安置。因著馮少卿中了欲仙的啞藥,怎麼都說不出話來,梅竹焦急,便央告他回來找公主詢問辦法。

他沒有說明的是,那小哥摘下帽子大變姑娘的情形實在給他帶來太多驚嚇,他想也沒想就直接應了趕回來。

不料,他這一回,恰趕上了這一場刺殺。

馮素貞沉吟片刻,開口道:“你把那老翁和梅竹姑娘一道帶至公主府吧,此間有最好的大夫,想必是醫得了那老翁的。”

單世文領命正要退下,他腳步一頓,躊躇說道:“駙馬放心,公主吉人天相,定然不會有事。”

馮素貞朝他微微頷首。

單世文退出房外,寢房裡又只剩了兩個人。

馮素貞悵然地回過頭,房中的另外一個人並不能回應她的滿腹困惑。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細碎的疑問如呻吟一般從唇角溢位,看著天香蒼白的臉色,馮素貞只覺得嘴裡滿是酸苦。天香昏過去之前,拼盡所有力氣讓她活下去,和李兆廷一起活下去……要比李兆廷活得長……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啊。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我本想……就在今夜,告訴你的啊……”馮素貞攥住天香的手指,垂下睏倦紅腫的雙眼,將那手抵在自己額上,“對不起,我是個騙子,我騙了你……”

不,是我騙了你。

身體沉睡著的天香在心裡說道。

她明明是閉著眼,躺在床上,卻彷彿張開眼一般,看得到身邊的一切,也看得到身畔馮素貞臉上的淚痕和痛苦。

就種感覺,就像是在夢境裡一樣。自己是夢中的主角,卻又如神明一般,看得到一切。

呵,也許這一切,這重生,這改變,這禁忌的情愫,本來就是一場大夢吧……

是不是,自己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就又變成了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敬慈大長公主?

是耶,非耶?

忽然之間,天旋地轉,自己彷彿騎在飛馳的駿馬之上,眼前的景色飛一般地向後退卻。天香慌亂起來,不要,不要,她不要這一切只是個夢。

眼前的一切漸漸平靜下來。

天香看到了一間房間,房裡的床上,躺著她——那個被二十年風霜浸染過的她。

她看到了秋香色的床帳,也看到了一道赭黃,一道青綠的身影。

那是前生的皇帝侄兒,以及——馮素貞和李兆廷的長女,李襄。

“姑母如何了?”說這話的自然是年輕的皇帝。

“回稟陛下,大長公主今日好了許多。雖然仍是睡著,但是能吃些肉湯了。”李襄嘴角噙著禮貌的笑意。

“真是辛苦梁夫人了,”皇帝溫文道,“虧得梁夫人通得歧黃之術,姑母病倒的這些時日,都是梁夫人精心照顧著。不然,朕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李襄謙道:“大長公主是探望家慈之時發病,民婦的醫術正是幼時由家母發矇。於情於理,民婦都應當為大長公主盡一份力。”

皇帝頓了片刻道:“梁夫人,令堂和我姑母是怎麼認識的,你可知曉?”

天香曉得,皇帝侄兒是完全不知道女駙馬這段公案的。那段往事畢竟離他太久遠,又已被從史書中隱去。儘管自己和張紹民曾給他分析過東方侯的叛亂,分析過接仙台背後隱藏的深意,但他對牽涉其中的馮紹民其人,全然不知。他自幼生長在宮廷,自己作為大長公主又是把持著朝政,自然也不會有人把民間的這出戲劇到御前瞎講。

李襄搖了搖頭:“個中詳情,民婦也是不知,我也是直到祭拜那日才知道,我母親是認識大長公主的……”

皇帝搖了搖頭,沒有追問,只是嘆了一聲:“都這麼長時間了,姑母她……還醒得過來麼?”他靜靜端詳著床上的天香:“姑母啊,你這是做了怎樣的一場長夢啊……”

天香也跟著惆悵了起來,是啊,真是長長的一場美夢……

“李襄技藝不高,陛下也許應該問問其他太醫?”李襄的聲音裡有些猶豫。

“太醫?”皇帝冷笑,“一個個只會跟朕打太極——梁夫人,你不要跟他們學,照實和朕講就是了。”

李襄道:“大長公主經年操勞,又心思鬱結,醉飲烈酒,情鬱於中,早有風疾之兆。那日想必是烈酒催動情緒大慟,血逆上腦,才導致昏厥。”

皇帝急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李襄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能等。”

皇帝一愣:“等?”他明亮的眸子瞬間一暗。

李襄寬慰道:“也許三五天,也許一兩年,也許……陛下,她太累了,或許是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是啊,她太累了……”皇帝眉宇間凝起了悵然,“可惜朕不能在這妙州盤桓許久,姑母照顧了我十年,我卻連照顧她十天都做不到。就連朕今日能出宮來此,也是朕爭取來的機會。”

天香悵然,自己這皇帝侄兒自小便困在紫禁城中,莫說是出京,便是出宮也沒有幾次,實在是可憐。

說什麼萬人之上,還不如升斗小民自由啊。

李襄寬慰道:“陛下放心,有睿王殿下和念竹長公主在此替陛下盡孝。尤其長公主,自打來了妙州,每日都親自來給大長公主擦洗更衣,照料得很是盡心。”

擦洗更衣……天香繼續悵然,那個昔日瘦瘦小小由著她梳頭扎小辮的皇長女,竟然能紆尊降貴地親手侍奉姑母,真是個好孩子啊。

“姑母平素最疼的就是她這個侄女兒,她自是應該盡心——”皇帝頓了頓,忽地發起怒來,“至於睿王那小子,朕一再囑咐他讓他好生照看姑母,若不是他懈怠,姑母又怎麼會在上墳的時候痛飲烈酒?這個、這個不孝不悌的畜生,朕、朕非要治他的罪不可!”

天香有些愧疚,皇帝侄兒向來心軟,說是治罪也就是扣睿王的爵祿罷了。這睿王侄兒本就是大手大腳好玩鬧,被這麼一扣,怕是要把收集的文玩拿出去賣了才能度日了。而最疼他的姑母,眼下也沒法借錢給他週轉了……

李襄似乎遲疑了一下,仍是開口道:“陛下,大長公主的病灶由來已久,絕非一朝一夕所造就。而且那日是公主私藏了酒在袖中,此事睿王也是無辜,請您,不要遷怒。”

皇帝微微一怔,扭頭正對上李襄清雋平和的面容,她臉上神情淡淡,不卑不亢,似乎並沒有因拂逆皇帝而惶恐不安。

天香也是一怔。

哪怕皇帝說的只是盛怒之下的氣話,李襄也堅持要釐清是非。

這行為頗有些古板,有些呆氣,但是……哎呀,真的是……太像了……

皇帝平靜了下來:“對,你說得對。這本不是睿王的錯,此是,朕之過也。”他神色愀然地坐在一邊,低聲道:“……經年操勞,心思鬱結,醉飲烈酒,這才是姑母這一病不起的真正原因啊。都是朕,都是朕不好……”

“其實姑母不應該留在這宮廷裡,”皇帝喃喃自語,“小時候父皇總說羨慕姑母,羨慕她像一隻真正的飛鳥,天大地大,任她翱翔……都是為了我,都是為了我,姑母才不得不收起翅膀,留在這偌大的宮廷裡,整整留了十年……”

李襄垂下頭,默默不語。

皇帝醒過神來,恢復了平素從容的模樣:“梁夫人,你先去休息吧,朕就在這裡,陪著姑母,說說話兒。”

李襄退出了房外,皇帝嘆了口氣,從盆裡擰了個手巾,為床上的天香拭面。天香不由得湊到近前,認真打量皇帝侄兒的模樣。他眼下浮著青黑,想必自己昏厥以來,他也不太好過。

皇帝一番忙活之後,似乎終於發現,自己能做的事情實在不多。一是因為男女之別,一是因為他自幼十指不沾陽春水,便是想做些什麼也是無能為力,他茫然地站了一會兒,終於在一旁頹然坐下,對著天香自言自語了起來:

“姑母,你已經昏過去半個多月了,我才過來看你,實在是對不住……。”

只是半個月嗎?自己在夢裡可是過了大半年啊……

“一開始,探子說姑母的身體不能輕易移動,我得到訊息就想趕來妙州探望,可是,張紹——張師傅不讓。”

天香心裡一個咯噔。

“我和內閣的閣老們吵了好幾架,甚至動用了廷杖,我打了張師傅十杖……”

什麼?你這熊孩子!張紹民雖然正值壯年,但也是一把老骨頭了,這碗口粗的廷杖打下去不得打廢了!

皇帝對天香在空中的飛眉毛瞪眼睛毫無察覺,仍是自顧自地說著:“姑母,我讓人留了手,沒有下死手,只是需要臥床休養幾個月吧。”

皇帝猶豫了下:“姑母,其實,是他讓我打的。”

“他說,天子出行,茲事體大,若臣子不攔,是臣不忠;若一意攔著,是不近人情。所以我必須盛怒,必須打他,打折了他的人望,打折了滿朝文武的氣勢,他才能繼續替我御臣,我才能在姑母倒下後,繼續為君。”

天香一愣。

那個操持權柄二十年的張紹民,終於,甘心放手了嗎……

“姑母,他還說,若是沒有你,免不了主少國疑,也免不了兄弟鬩牆、國本之爭。這些年來,他在外廷再怎麼披荊斬棘,也只是一把利刃,而你,卻是定秤的準星。”

天香慶幸,還好沒說我是個秤砣。

“我出京前,他遞了摺子給我。他說,他與姑母相識二十餘年,知姑母之疾,恨不能以身相代,卻是真正地探望不得。他說,天家不缺奇藥,他唯有這經年前在妙州獨樂寺求的一尊白玉彌勒,託我轉送與姑母,為姑母祛邪定魂。”皇帝說著,將一顆小小的白玉彌勒塞到了天香的枕下。

皇帝沉默了半晌,復又說道:“姑母,其實,我對經年之前你和張師傅的事,是有所耳聞的。我不知道,如果你們當年真成了夫妻,我會怎麼樣。”皇帝苦笑了一聲,滿面愧色,“儘管我知曉蕭太后和韓德讓的闢陽之幸……但我竟不敢想象……若是張師傅成了我姑父,你成了張夫人,外廷和內廷,怕是都會亂套了。所以這些年我一直纏著姑母留在內廷,將張師傅放在外朝,想方設法地不讓你們相見。哪怕是現在,我也不能輕易地讓你二人成了夫妻。姑母,對不起,人總是自私利己的……”

天香惆悵,傻孩子,你還真是想太多了……

皇帝握起天香的手腕:“對了,姑母,我離京前,皇后診出了喜脈……姑母,你可得好起來,我的皇兒皇女,還指著能在姑母的懷裡抱一抱呢。”

咦?皇后有孕了?這可真是大好事! 她是早就做了姑祖母的人,老哥的皇兒皇女婚育了的已經有好幾個,但皇帝侄子這邊的孩子,這還是頭一個呢!

天香不由得為這個自幼就承擔了太多重擔的侄子開心起來。

忽然,皇帝似乎看到了什麼,他神色驟變,霍然起身,大聲呼喚道:“御醫!梁夫人!姑母她好像睜眼了!”

眼前的光影乍然一暗,天香只覺得眼前又是天旋地轉,自己猛地向下一墜,便掉進了躺在床上的身體裡。

她在這肉身的桎梏中,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天香恐慌焦慮,想要大喊,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失去了所有感官感受,什麼都做不到。

她有些茫然,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自己便要被這不中用的身子囚住神識,永遠做個清醒的活死人不成?

怎麼辦……

自己在前生的身子已經命不久矣,在現世的身子也是受了重創,莫非,自己就此成了一縷孤魂。

難道,這兩個世界,都沒了自己的位置?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明明,明明這亦夢亦幻的兩個世界裡,都有那麼多愛她、她愛的人啊……

尤其是,那個重生的夢裡,有她牽掛了二十年的馮素貞啊!

時間彷彿靜止,就如同飛簷尖上的流水瞬時凝成了冰柱,滴漏落下的水滴也停在了半空,那個聲色光鮮的世界變成了一片凝滯的混沌,而她也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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