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杭遠三歲那年,當時孃親還在世。她總是抱著他,不斷重複獵人和兔子的故事。獵人救了一隻受傷的兔子,兔子為報答獵人,在狼群襲擊村子的時候通知獵人逃過一劫。

孃親要他學習獵人的善良,好人會有好報。可自打孃親被那女人活活氣死後,他發現好人只會早死。他不要做好人,他要做一個壞人!

今天是大娘的頭七,他趁著夜半無人,偷偷溜進魏府看大娘。

大堂沒人,他看著安靜躺在棺材裡的大娘,他想起了孃親死的那時候。當時他還小,扒著棺材,哭著喊著要孃親起來。可是孃親沒有理他,讓他感覺這個世界從未那麼安靜過。

後來他才知道,只要躺進這個長長方方的盒子裡,就再也不會醒來。

所以他很久以前就給自己準備了一口棺材,放在角落裡積了灰。他想,再過不久便會用上。

聽見靠近的腳步聲,杭遠凌空而去。

魏方看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過,想到是杭遠,急忙追出去。

論武功,他天資愚笨,的確不如杭遠這個師弟。追了沒幾條街,便失去杭遠身影。杭遠出獄已經幾天,他忙於孃親的事沒去看他,豈料他也沒過來。他心頭一直有個隱隱不安,杭遠要出事。

想到這裡,魏方再也不敢耽擱,直奔杭府。到了後聽小霍說起,杭遠有事外出,並不在府中。他頓時覺得事情不妙,慌亂中想到杭遠可能去找郎慧心,又馬不停蹄趕去。

終歸來遲一步,郎慧心於半個時辰前已經出門,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零落的星子掛在夜空中,中秋將至,卻是罕見的無月。

說來也怪,夜未深,彩虹壩竟一個人都沒有。霧氣從江面緩緩凝升上來,樹影綽綽,莫名籠罩著一股駭然。

郎慧心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一個時辰前接到杭遠書信,說是約她到彩虹壩詳談婚禮的事。她本還心存有惑,可想到彩虹壩是男女幽會聖地,想著杭遠定是想跟她江邊漫步,月下談心,精心打扮一番後便獨自出了門。

無論是夜風吹動身後樹木發出的沙沙作響,還是草叢無端傳來的悉悉索索聲,都嚇得郎慧心噤若寒蟬,不斷驚恐打量四周。

無非是疑心生暗鬼。

杭遠站在不遠處的大樹後安靜注視郎慧心,無論他怎麼避忌忍讓,這個女人就像瘋狗一樣咬著他不放。最終,把他逼成了個瘋子。

過於漫長的等待,使得郎慧心焦急不安,“他怎還不來?”黑暗中彷彿有千萬只眼睛在看著她,一陣薄霧吹過,只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看眼前的事物漸漸力不從心。

是風聲?不是風聲!好像是女人的哭聲!

郎慧心頓時打了個激靈,以前常聽老一輩說,水邊引起重,常常會有些不乾淨的東西,更別說如今是大晚上沒人的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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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有鬼?”

又是一聲悽慘凌厲的哭聲,這回她聽得清清楚楚,“是……是大娘在哭?!”

聲音沉緩,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似乎很遠,又近在咫尺。

白淨姣好的臉上不斷落下豆大的冷汗,胸腔中像被堵上了一團棉花,任憑她如何使力張口,都說不出半個字。使勁捶打了下雙腿,試圖想逃跑,早已被嚇得雙腿發軟。

“誰……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給姑奶奶出來!”

一團白影從眼前一閃而過,還未反應,緊接著後頸逼上一道陰冷。郎慧心驚恐的瞪大眼睛,艱難咽了咽口水。攥緊拳頭,想回頭看個究竟。可是她實在沒勇氣回頭,只能聽著心臟砰砰作響。

“我管你是人是鬼,我郎慧心是郡主,我不會怕你!”

“你這狠心女子,我把你當成親生女兒,從沒想過你會出手殺我……嗚嗚……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為何要殺我……”

是大娘的聲音!一時間郎慧心汗如雨下,恨不得昏死過去,卻只能不斷睜大眼睛面對這發自骨子裡的驚悚。

“我死了,到了陰曹,陰司問我有何冤屈?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完全沒有想到你會殺我。陰司見我可憐,放我回來,讓我問清楚緣由,不然我無法投胎做人……嗚嗚……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我……”

“不是我的!你不要嚇我,我什麼不知道!”

“那晚我看得真切,是你掐死我。可是我想不明白,我死不瞑目。陰司說,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靈魂,會成為孤魂野鬼。我不想成為孤魂野鬼……我不想成為孤魂野鬼……你是兇手,我要抓著你一起下去見陰司!讓你當面跟陰司交代清楚!”

餘光不經意往後一瞥,大娘就站在那道綠光中。臉色發青嘴唇發紫,嘴裡不斷往外吐著鮮血。頓時郎慧心癱在地上,抱著腦袋痛哭大叫,“不要抓我下去……不要抓我下去啊!你快走,不要過來……”

“你口蜜腹劍,要下拔舌地獄。你心如蛇蠍,要被剜心剖腹。你雙手沾滿無辜鮮血,要受斷手之刑。你還不肯說是吧,那我便抓你下去見陰司……”

郎慧心被嚇得幾乎崩潰,歇斯底里大喊,“我說,我什麼都說,只要你不抓我下去,我什麼都說出來,我……”本能的轉頭又看了眼大娘,大娘的眼珠子突然掉出來,嚇得她差點昏過去。按住心口,蜷縮著身子,顫抖不斷。

“快說,不然我便抓你下去!”

“好,我說……我……我喜歡杭遠,可是杭遠不喜歡我。當我知道他喜歡你兒子魏方,我震驚又不甘心。可無論我怎麼威脅,杭遠就是不肯答應我。我一時鬼迷心竅,想到殺了你嫁禍杭遠,逼杭遠答應……我當時真的是一時鬼迷心竅,我不是故意想殺你的,你千萬不要抓我下去,我不要拔舌剜心……”

“好,簽了這份供詞。我要拿給陰司看,等候陰司宣判。”

話音落,一張證詞緩緩落在面前。

郎慧心心頭猛地一怔,拼命搖頭不肯。

“既然你不肯,我唯有抓你下去,當面和陰司說清楚。”

大娘眨眼間來到眼前,眼珠子掛在臉上,直勾勾盯著她,臉上泛著滲人的笑。

郎慧心害怕的大喊“不要不要!我籤便是!”咬破手指頭,快速按了上去。急忙拿起供詞遞過去,頭也不抬的懇求,“我都簽好了,你拿了快走吧,千萬不要抓我下去見陰司,千萬不要……”

“陰司管不了凡間事。”

聲音好耳熟,郎慧心倉皇抬頭,只見大娘大霧什麼都不見了。杭遠拿著供詞,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你……你裝神弄鬼騙我!”

“是你心裡有鬼,才會上了我的當。如今你已承認所有罪證,大娘在天之靈也瞑目了——”

杭遠抬頭看了眼夜空,淺淺一笑,忽然拔出長劍對準郎慧心,眼底死灰一片。

郎慧心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你……你要做什麼?我承認所有罪證,你理應抓我去衙門,由衙門審判定罪,你豈能私下動刑……”

“天地沉睡,日月遮眼,萬物皆為孽畜,就由我來審判和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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