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萬般皆是命
若這一切是夢，程憐星祈禱噩夢能早點醒。眨一下疲憊眼，一身紅妝。再眨一下，鳳冠霞帔正戴上。不眨不笑不慌不怕，咆哮了幾天，嘶吼了幾天，認命了。
看著銅鏡中的大紅，華麗珍貴的修飾，陌生而熟悉。她想起了孃親程青，一個被宿命糾纏的可憐女子。
童年時程憐星不懂外人為何對孃親的指指點點，更不懂向來好脾氣的爹爹，為何在喝醉後會對孃親拳腳相加？隨著長大，她也懂了什麼是青樓女子，一群被世俗厭惡鄙視，被冷眼抗拒之外的可憐女子。
而她的孃親就來自青樓。
每當入夜，她便會害怕躲進孃親懷中，因為爹爹會喝醉酒打人罵人。
她無數次問過孃親，當初為什麼選擇爹爹？為什麼不走？
程青只是看著她，笑中含淚，一切都是命。
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青樓女子最好的寫照。
其實程青也沒想到，剛開始溫柔似水的張達明，最終會敗給現實。張達明個性文弱，好面子，貧賤夫妻百事哀，最後因酗酒喪了命。
張達明死的那天程憐星沒哭，她反而覺得終於可以過好日子，不用再看著爹爹喜怒無常臉色，終日擔驚受怕的日子。葬禮很簡單，參加的寥寥數幾。她開心走在前頭，無意間看到孃親哭腫的雙眼，以及她眼底的死灰和絕望。
一天夜裡，她被聲音吵醒，發現孃親已經上吊死了。
那一刻她才明白孃親這些年不肯走的執念，她痛恨卻深愛著爹爹。痛恨當年瞎眼選錯人，卻仍舊忠於當年的愛情。
一夕之間，程憐星成了孤兒。即便難過，對她來說活下來才最重要。
德勝酒坊的老闆和程青是老友，他收留了程憐星。可是好景不長，德勝酒坊一年不如一年，老闆債臺高築跑了，程憐星再次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可是她哪裡也去不了，只能留在酒坊。
剛開始她常夢見孃親和爹爹，懷念當時爹孃恩愛，家庭融洽的幸福時光。若張達明內心強大些，不在意眾人對程青的指指點點，沒那麼疑神疑鬼，一切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程憐星恨爹爹的心胸狹窄多疑敏感，也恨孃親的懦弱和不爭。她害怕成為他們那種人，所以她積極陽光的活著，雖然欠了一屁股債，常常被追得滿世界跑。
可她快樂，被人群包圍和追逐的充實。
想過無數種歸宿，就是沒想過這種。獨孤離再暴戾成性，獨離山莊再死氣沉沉，若是真的沒有選擇，這裡何嘗不是一個避風港。
獨離山莊難得有了絲生氣，大堂已佈置的喜氣洋洋，席開百桌，來得大多是江湖人。縱使參加的賓客個個心懷鬼胎，獨孤離沉浸大婚之喜無暇理會，更不會在意這群烏合之眾。
蘇清俞被迫穿著一身紅坐在主人席之上，充當程憐星的娘家人。
手託腮，一臉無奈看著底下的江湖人。形形色色，妖魔鬼怪，目光多多少少為她所停留，更多的時候是虎視眈眈院中的獨孤離，靜候群魔亂舞。
隨著掌聲響起，管家領著一身大紅嫁衣，頭蓋紅蓋頭的程憐星過來。獨孤離忙走過去，深情看著程憐星。他等這刻等了十幾年，說不出的激動感慨。不管程憐星願不願意，牽住她的手大步走到堂中。
鞭炮，鑼鼓震耳欲聾，吉時將至，屬於獨孤離的夢想成真。底下的江湖人也開始有了小動作。
蘇清俞不動聲色打量，身體微微前傾，右手撥弄桌上棗子。只等別人開局，她砸場。
姚騫充當婚禮儐相，一生喜氣，精神抖擻，高聲念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還沒開始，江湖人按耐不住掀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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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戲上演。
“獨孤離，你曾殺我星宿弟子，還燒燬祖師爺牌位，這筆賬該算算了！”
“獨孤離，你濫殺無辜，一夜血洗李家莊上下百口！如此喪心病狂，人人得而誅之！”
“你為一己私慾，強搶民女，害少女的爹孃親人悲傷欲絕，所作所為實在讓人髮指！”
“今日我們要為武林除掉你這個大魔頭……”
群情洶湧，義憤填膺，獨孤離早料到會有如此一遭，摟住害怕不安的程憐星，嗤之以鼻掃了眼。
“烏合之眾。”
話音剛落，手指鋼刀的侍衛和家丁從四面湧出，包圍江湖人。
江湖人聚到一起，仗著人數眾多，不屑一顧的繼續和獨孤離叫囂。
“我知道諸位都和我有過或多或少的仇怨，我今日請你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我獨孤離打算退出江湖，今後再不踏足江湖一步，也請諸位忘掉過去的仇恨……”
“做夢！你雙手沾滿無數無辜鮮血，你以為躲在這獨離山莊，就能圖人生太平！”
“似你等濫殺無辜的畜生，死一萬次都不足以贖罪，你竟還恬不知恥讓我們放下？那被你無情屠殺的人就該死？他們的命就不是命？”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獨孤離隨手射殺一個，鷹眸滿是危險，“你們嚇到我夫人了。”
霎時的鴉雀無聲後，“大家一起上，殺了獨孤離這個大魔頭！”，江湖人揮舞武器，和侍衛家丁打了起來。
一時桌翻凳倒，人仰馬翻，鮮血胡亂飛濺，性命紛紛歸西。
聽見程憐星一聲囈語“不要亂殺人”，獨孤離忙讓侍衛家丁住手，不該往日傲慢眼神，“我夫人仁慈，若你們今日肯放下，我便給你們一條生路。若是你們還冥頑不靈，你們只有去黃泉路。”
江湖人已是死傷過半，早沒了之前的鬥志，面面相覷後，瘋了般揮刀殺上來。
“獨孤離，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呵呵，我獨孤離的喜酒不吃，偏要下去喝孟婆湯，那我便成全你們！”
話音落，侍衛和家丁展開血洗。
“夫人，這裡混亂，我們還是回內堂。”
只有面對程憐星時，獨孤離才變得溫柔，不似嗜血野獸。
“獨孤島主，你根本無意邀他們參加婚宴，你不過是想藉此除掉他們。”
蘇清俞抱臂靠在牆上，擋住獨孤離去路。
“仙女姐姐？”程憐星忙拉下紅蓋頭，雙眼淚光可憐楚楚，“仙女姐姐救我……”
獨孤離打斷，“夫人，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本該開開心心，你怎能說出這種話！你放心，日後我會對你呵護備至，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我獨孤離發誓會讓你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程憐星搖頭抽泣，奈何手被他拉得很緊，獨孤島主，我們真不適合。你對我再好也罷，我不會喜歡你……“”
“為何你和你孃親一樣，都要狠心拒絕我？難道我對你們不好？讓你們不屑對我一顧？”
“錯了，這叫遺傳。她娘不喜歡你，你就搶她娘的女兒，你她娘的真是不要臉。”
獨孤離憤怒瞪去，“蘇清俞，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藉機罵我。今日我已經很火大，你若是還不知死活，就休怪我手下無情！”
“你都要辣手摧小蘿莉了，更何況我。”
“你找死！”
話音落，獨孤離暴怒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