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內城東長安街以南,崇文門以北這片區域,一排排的低矮的民房與窩棚連著;一條條狹窄的巷子貫穿其間,地面沒有硬化,塵土飛揚、汙水橫流;一群面黃肌瘦的孩童,光著腳相互追打著跑過小巷子,身後留下一串串歡快的笑聲。

這是京城匠戶營所在地,邊上是從西長安街搬遷過來的王恭廠,緊挨著盔甲廠已經建好投入了使用;但工匠們的住所卻一直沒有下文,匠戶們只得自力更生,各顯神通。

這時從西長安街走進來一群衣著光鮮的人,為首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青小夥,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走在前面;後面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啊人在他身邊不停的勸著,兩步後一群面容嚴肅的年輕人掃視著街頭巷尾的情況。

巷子裡的人象看稀奇動物樣的依在門口看著走來的一群人,有人明顯發現巷子裡挑擔的貨郎比平日也多了些。

那群玩耍的小朋友停住了嬉鬧,好奇的看著這群人,有幾個膽大的更是貼近年輕人周圍好奇的上下打量著。

見到這個情況,那個年長的年輕人正想呵斥,被年少的止住了。只見他的蹲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包點心,笑呵呵的說道:“來,吃吧,吃完了哥哥這裡還有。”

一群小孩停在了點心前,咬著嘴巴,都躲在那個年長的少年身後,眼巴巴的看著,就是不上前拿點心。

這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漢走了過來,看了眼朱由檢和周邊一眼,輕聲的對為首的年長少年說:“鐵蛋,拿著吧,給弟妹們分了,公子不是惡人。”

年長少年一聽,接過了朱由檢手上的點心,謝道:“謝謝公子”,說著帶著小朋友一起鞠躬謝禮後就跑開了,一堆小朋友聚在一起開心的瓜分點心。

朱由檢看著眼睛一紅,用手背擦了下眼角,站起身來,微笑著看著老漢道:“老爺爺,您好啊。”

老漢聞言淡然一笑,樂呵呵的答道: “哦,好,好,身體好著呢!就是這日子越發有點難熬啊。”

朱由檢想到不才整頓了內宮麼?難道這麼快這些管事太監又出問題了,便問道:“哦,看老爺也象是這廠裡的工匠,難道是管事的太監剋扣工錢?”

“哦,那倒比以前好多了,現在的監工不敢剋扣了。但官家的事多,很多時候要出雜役,還要自帶口糧。咦!公子,你問

這個幹嘛。”老漢本開啟了話閘想說,可有些事還是不要和陌生人說好,免得惹事上身。

朱由檢就更奇怪了,自己登基不是停了秋訣和雜役一年麼,怎麼有人亂來?

好奇心驅使他更想知道為什麼,也想看看匠戶們家裡的情況,接著問道:“老爺爺,能去你家討口水喝麼?”

“可以是可以,公子你不嫌棄就好”,老漢上下打量了下朱由檢,說著就往前走了。

“那有什麼,朕…,這沒啥”,一聽沒被拒絕的朱由檢高興得差點說錯話,連忙改口。

在巷子深處的一個破舊院子裡,正中是棟三開間的低矮茅草屋,院子兩側一邊是個茅草棚做頂的簡易廚房,一邊露天堆放些雜物。

正屋裡一個簡單的方桌子,後是個神龕,上面寫著“劉氏堂上”幾個字。神龕邊牆上開個側門,一個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的小老太正從裡走出來,左右兩側的小屋裡冒著幾個小腦袋,好奇的看著進院子的一堆人。

老漢微笑的對著屋裡的花白老太說道:“老太婆,來客人了,端茶水來。”接著對側屋喊道;“狗蛋媽,家裡來客人了,出來幫忙招呼。”

沒等屋裡的人答應,回過頭來對朱由檢歉意的說道:“公子,家裡小,人多,就不請你進屋了。”

朱由檢知道老漢這家的情況,比較起來應該是這裡最好的了,可就是這樣依然清貧如洗,那些住棚戶的就更難想象了;可這老漢依然好客、熱情,深怕怠慢了客人。

朱由檢鼻子一酸,眼淚差點留下來,忙說道:“沒關係,沒關係,只是打擾老爺爺了。”

回身朱由檢將幾個護衛趕出了院外,只留下曹變蛟在院裡守著;在轉身時,發現了巷子裡喬裝打扮的駱思恭在哪裡探頭探腦的,嘆了口氣,也不在理會。

院子整理的十分乾淨,簡易廚房裡兩婆媳忙著生火燒水,朱由檢和老漢坐在了院子裡的槐樹下閒聊著。

朱由檢終於知道,老漢是王恭廠的鐵匠頭,今年還不到五十,家裡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活成年;兩個兒子也成了親,但家裡沒錢另外置業,只得擠在一塊;好在三個女兒都出嫁了,所以兩個兒子兩家住在兩邊偏房裡,老兩口在神龕後的小屋子裡擠著;下面還有六個孫子、孫女,就是剛在巷子裡碰到的那群小孩子。

上次朝廷新式火銃就是劉老漢突破了關鍵技術,負責此事的廠公魏忠賢獎勵他五兩銀子,這才有了眼前的破舊茅屋和家裡這一年的吃食,朝廷工錢又經常拖欠,要不是兩個兒子經常出去打點臨工,家裡也揭不開鍋了。

匠戶營他家的情況還算好的,他熟悉的有幾戶,已經到了賣兒賣女才能支撐下去,還有的沒法子讓自己女人做了暗娼。

就是這樣,工部的官員不僅欠著工錢不發,還讓他們出各種勞役,有時更攤牌下各種雜稅;可匠戶們世代為匠戶,官家管著戶引,連逃都沒處可逃,做臨工還要被東家欺負,劉老漢說著流下幾滴濁淚。

朱由檢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情況,腦子裡朱胡說的資訊裡有匠戶的資訊,但沒有實地聽人述說這麼令人震撼;聽完劉老漢的一陣嘮叨,朱由檢感到肩上的壓力,也感到一陣無力感;難怪寧完我說民心思變,這狀況誰不思變,要擱在朱由檢自己身上,早反了。

朱由檢站起身來,看看破舊的院落和頭髮全白的劉老漢,看著他年紀二十多歲的媳婦,如四十多的中年婦女,還有那門口、窗戶框露出的小腦袋。

朱由檢深吸了口氣,轉身伸出自己的手,對曹變蛟說道:“拿來。”

那邊早已沉默不語的曹變蛟愣了下,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遞給了朱由檢,朱由檢看也不看的塞到了劉老漢的懷裡,動情的說道:“劉大爺,是我對不起你們,這些銀子你先收著,給周邊家裡需要救濟的先應個急,我沒想到情況這麼糟糕,但朕保證這情況過幾天就會改變。”

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院落,含著淚一路疾走而去。

院子裡,還沒反應過來的劉老漢雙手捧著那堆銀子,愣在樟樹底下,看著早沒人影的院門,喃喃說道:“老太婆,老太婆,是不是我耳朵有點背啦,剛才那位公子說啥來著。”

邊上他的大兒媳接過了話頭說道:“阿爹,剛才那位公子是皇帝陛下,可陛下來我們這匠戶營幹什麼?難道誰家的妞兒長的漂亮麼,我怎麼不知道啊。”

“皇上來啦,皇上來啦……”,院子裡劉老漢一個人站在哪裡嘮叨著,他的老伴站在邊上扶著他的胳膊一起看著院門。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他兒媳早在院子忙來忙去收拾起來,邊收拾邊在碎念著:“到底是誰家的娃呢?”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