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的文官雖然不說話,也知道梁次輔殺氣騰騰的話給事情定了性;事肯定是要重辦,否則朝廷法度何在!最主要的是怎麼減少損失,丟擲那個倒黴蛋做擋箭牌,幾位閣老躲避著同僚的眼神,開始盤算著誰才是“有緣人”。

大家都在冥思苦想,最尷尬的要數被皇帝堂兄強行拉進帳篷的蜀王朱至澍;蜀王畢竟年輕沒經歷過朝堂的爭鬥,見有人冒頭打了第一槍,沒控制住內心的衝動,俯首行禮奏道:“陛下!臣也有話要說!請陛下恕臣無罪。”

蜀王本就是朱由檢特意拉來的助力,哪有不允之理,再說也想看看這位“堂弟”長大後的成色如何!是不是還如孩童時那麼犀利!

如今見蜀王主動請纓,朱由檢內心會意的笑了下,淡然回道:“蜀王!這裡又不是金鑾寶殿,有話直說!朕恕你無罪!”

有了這份允諾,蜀王也不管真假,朗聲謝道:“謝陛下恩典,那臣弟就得罪了。”

好小子!你當這是蜀王府,還真敢說!皇帝身邊的王承恩一下驚了,蜀王你要幹嘛!可不要亂說話,壞了陛下的好事就麻煩大了。

蜀王起身環顧四周,對看向自己的王承恩微微點頭,朗聲道:“陛下!臣弟不知河東之事如何,不敢妄加評議!不過,四川自貢鹽課提舉司那些醜事,臣弟倒知道些,不知各位大臣是否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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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李標看了眼內心有鬼的韓爌,此刻恨不得將他撕碎;如今見陛下唆使蜀王再將自貢之事捅出,加上已出的青海、河東之事;皇帝這次巡遊不只是對付皇族、勳貴與蒙古人那麼簡單,只怕連自己在內的文臣都被算計在內。

想罷的李標閉著眼,仰頭暗歎:陛下!您好狠的心啊!

首輔為難的表情,讓閣老楊景辰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楊景辰一路上任勞任怨平時很少出鏡,做為南方福建人在北方人把持的內閣裡謀生活不易,此刻見藩王“違背祖制“公然評議朝政,決定不在沉默,站出來行禮後善意提醒道:“蜀王請慎言,藩王妄議朝政會引起非議,請三思而行,眾口鑠金啊!”

楊景辰入內閣不爭寵、不爭權!象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的做事;家族勢力也做著瓷器、茶葉海外貿易,福建鹽改時也參與了鹽運,最近開了幾家紡織、織布等工廠,聽說在泉州還有家造船廠;有以權謀私的行為,相比鄭家與其他幾位閣老,還算是算老實本分的。

朱由檢平靜的看著今天突然冒出來的這位閣老,腦海裡搜尋著他的資料,思考著他說這話的真實意圖。

猛然,一切都明白了!權力鬥爭果然講究隱忍和爆發,原來自己成了人家手中的刀!而且是最利的那把刀!

默默嘆了口氣,朱由檢緩緩說道:“楊愛卿勿慮!朕說過這裡不是金鑾寶殿,沒那麼多忌諱!蜀王有話就請講,務必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承恩看著帳內各人表現,知道今天的鬥爭會很緊張激烈,謙意的向皇

帝點頭笑笑;得到知道的暗示,慢慢走到帳篷口喚過一位近侍,低頭那麼耳語一通;抬頭看到離帳篷不遠,衛時東靠著皇帝豪華的四輪馬車與張衛東正聊著天,想了下帳內的情況便走過去。

背靠著衛時東見王承恩神色反常的走來,胳膊肘碰了下還在說笑的張衛東,迎上前笑問道:“王公公!您老不在裡面陪著陛下,到這來幹嘛!咱們不都在這候著嗎!”

看了準備齊全的馬車隊,王承恩又左右看了眼,對衛時東小聲道:“這裡留給張小子看著就行,你帶上直衛將帳篷外圍五十米內給護住,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哎!估計黃帝陵這次是去不了了。”

衛時東一愣神,拉著要走的王承恩忙問道:“王公公!怎麼又出啥事啦?”

出啥事?出大事了!王承恩看了下左右,掙開衛時東的手,小聲回道:“哎!你遲早會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是河東!估計張小子你又有事做了。”

說完也不搭理兩位吃驚的武將,一路小步快走回帳篷內;兩位楞了下神,估計想起什麼重要的事,便分頭佈置去了。

此刻的帳篷內,蜀王的話剛說到一半,只見他神情激動說道:“陛下!臣弟退出經營了兩百多年的自貢鹽業,將它完整的交給朝廷,哪知是這麼結果!那錢沒進國庫,更也沒進王府,倒進了那些貪官汙吏的腰包,反過頭來還說蜀王府怎麼魚肉百姓!這到底是何道理?難不成大明是貪官汙吏的!”

說著蜀王還神情激憤的跳了幾下,咄咄逼人的態度惹得文臣們惱羞成怒。

兄弟!過猶不及啊!蜀王還在那義憤填膺的叫著不見收手,朱由檢忙神情尷尬的磕了幾下;反應過來的蜀王再仔細一看,知道自己的戲碼演過了,臉色一紅忙收住嘴,悻悻的站到一邊。

朱由檢阻止要乘勝追擊的梁世勳,看著頭冒冷汗的李標訕笑道:“李愛卿!說說看,這事怎麼處理才好呢?”

陛下!不帶這麼玩人!一出戲碼接著一碼,你要老臣情何以堪啊!

事情由河東而起,韓爌就是河東人,裡面怎麼會少了他!難怪當初那麼極極要參與進來,現在還不知道當時主管戶部的薛國觀參與多少,那家夥是理財好手,家鄉雖是陝西韓城,可那離河東都鹽轉運司不到兩百裡路!

那是薛在黃河中,韓在黃河東啊!哎!還是自己大意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這事;看著皇帝關切的眼神,李標雖知道那後面飽含譏笑和殺意,說話還不一定會死,不回答才會真的死!

想定的李標,俯首恭敬的回道:“陛下!河東、青海、自貢鹽政說是一事,其實是三件事,不能混為一談,臣請分別立案查辦!至於河東之事既然已發,現在史大人的安危最為重要,請下旨派國民警衛隊前去護衛!”

國民警衛隊,還不是文臣控制的;李標這是想打太極,先將事化小,然後再慢慢處理。

朱由檢等的就是這個難得機會,那能如他

的意,見李標有迴護之意,心裡難免有點失望,悵然若失道:“首輔的意見不錯!確實是三件事,不過第一件事,朕已經派人辦了,青海鹽場將由內宮介入,與青海衛協同打理,戶部將賬本直接交給司禮監掌印曹化淳就好;河東的事,不用麻煩在北京的孫督(孫傳庭),有些人是欺他初來剛到,不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想矇混過了關;至於朕的恩師!理學不錯,御下過寬,待人以誠;哪知有人就鑽了空子,參與的鹽政的皇族、勳貴被打擊,是不是官吏、豪族的‘春天’就來了?不錯!當國家法度為無物!朕的好官員、好臣民還真是不少!”

朱由檢自嘲的話,一句句落在三位處於大明文官金字塔頂端人的耳裡,可謂是字字誅心!

韓爌受不了這個巨大壓力,撲到朱由檢腳下,淚流滿面的嚎叫道:“臣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韓爌突然的動作讓楊景辰嚇了一跳,他厭惡的看了一眼,默默的退了半步,與這位政治生涯走到盡頭的同僚劃清界限;李標有點悲憤看著韓爌,痛恨他辜負了自己的信任,自然將這位政治盟友無情拋棄了。

水至清則無魚,朱由檢知道人心的黑暗與殘酷,他不是理想主義者,從沒奢望過大明官場的廉潔奉公,唯一的要求是要做實事,貪是可以但不要過度,要給其他人留條活路。

內宮對鹽業管控主要集中在海鹽上,內陸的湖鹽和井鹽讓給內閣文官去改革,結果好心被有些人認為是有機可趁,韓爌及其後面的財團在這事上處理不能只以“過頭”來形容。

趁皇帝打擊皇族、勳貴的機會霸佔了河東都鹽轉運司先不說,將手伸進了西北鹽業公司進入青海,弄得青海各衛及屯墾軍團叫苦連連,還不滿足,插手渤海鹽業(長蘆)被皇家安全局的人發現,最終交由東廠秘密偵查,才知道某些人的貪心已膨脹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韓爌如今這般作態,只不過死馬當活馬醫,主動認錯以尋求逃避死罪;看的是自崇禎帝登基到現在,還沒殺過朝堂的文官,更別說內閣成員級別的人。

可惜的是朱由檢現在也是個“愣頭青”,連自己家裡人都不會姑息養奸,內閣的文官就會放你一馬?是人都知道不太可能,只是抱有那麼點幻想。

見李標、楊景辰退縮,朱由檢知道兩人代表內閣與韓爌劃清界限,淡然笑道:“韓大人,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現在就是這樣!王承恩,讓人把他帶下去,現在不能讓他死了,等到了河東交給史大人處理,一切按《大明律》辦!”

咦!陛下說這話,難道不去黃帝陵啦?

備註:

1、

崇禎一年底的大明鹽政改革並不徹底,長蘆、兩淮是刀光血影,兩浙是“杯酒釋兵權”;在兩淮的一些山西鹽商發覺不妙撤回山西,上下勾結佔了河東鹽政的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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