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二人進來,勾博招招手示意他們走到床邊。然後開口對眾人說道:

“老秦,咳咳,巡典弘新,咱們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咳咳……”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咳咳,你們這些當叔叔的,幫我看著點采薇。”

眾人紛紛“老大你沒事的”“放心,采薇就是我女兒”一番表白之後,勾博又開了口:

“勾某一生堂堂正正,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又有你們這幫好兄弟,也算沒白活這一場。”

“現在哥哥我要先走一步了,除了采薇之外,就只有一件事放不下了。”

“咱們都是手藝人,都想從自個手裡,能留下點什麼好的營造。將來後人經過的時候,能豎個拇指說一句,這房子是誰誰誰蓋的,也算沒給祖師爺丟臉了。”

“咱們兄弟幾個幹了幾十年,也不過是做些普通的房子。這次程家三層樓,可是一次機會啊。”

“你們要相信奇正,他一定會帶著你們,造出天下最好的房子。”

秦鐵牛等人急忙不斷點頭。

勾博又是一陣劇咳之後,才喘著氣開口說道:“你們先出去吧。奇正采薇,你們兩留下來。對了二俅,我們遇到的不是蛇,是建造物。”

秦鐵牛等人不再客套,立即走出房門。

其他人出去之後,勾博摸著采薇的頭,眼裡流露出無限的慈愛和不捨,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容:

“孩子,來,笑一個。爹爹最愛看你笑了的。我還記得,你小的時候啊,最愛笑了的,現在怎麼哭了呢?”

“你還不太會走路的時候,總喜歡玩爹的工具。有一次去抓爹的墨斗時噗通一聲摔到地下,嚇了我和你娘一大跳。”

“本來以為你會大哭,結果你爬起來,對著外面就笑。”

“你肯定不記得了。我當時抱起你說,我女兒最乖了的。”

“爹現在要走了,還是想說這句,我女兒最乖了的。”

采薇哪裡還控制得住,當即痛哭出聲。於奇正也是雙目通紅,緊緊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勾博繼續笑著說:

“別這樣。生老病死,每個人都會遇到。現在你也大了,爹爹到下面和你娘團聚,不也是一件好事嗎?”

“你起來,看著爹的眼睛。爹今天和你說的話,你必須牢牢地記清楚。”

“天乾地坤,男尊女卑。牝雞司晨,天下大危。”

采薇滿眼迷濛,不解地望著父親。

勾博不再解釋,聲音突然變得洪亮無比:“於奇正,跪下!”

於奇正雖不解其意,但見到勾博猛然間神采奕奕的樣子,心裡知道這應該是迴光返照了。

哪裡還敢忤逆其意,急忙雙膝一屈,跪在床頭。

勾博掙扎著坐了起身,從枕頭下摸出一部非常老舊的竹簡,雙手舉過頭頂,朗聲說道:“祖師在上,弟子勾博,膝下無子。現將《奇門遁甲》傳於愛徒於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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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奇正大驚,雖說在自己心裡,勾博亦師亦友。但怎麼說,自己也是一個外人,怎麼好繼承人家最寶貴的遺產?

當即說道:“勾叔,這個還是應該給採……”

勾博不容置疑地喝道:“於奇正,接師門重寶!”

看著他的眼神,於奇正不敢再拒絕,心想先接下來,過後再轉給勾采薇。

當即雙手舉過頭頂接過竹簡。

勾博這才籲出一口氣,語氣也變得平緩下來:

“雖說將此物傳授給你,但我已沒有時間給你一一講習。只能靠你自己慢慢領悟了。”

“現在能告訴你的,只有九個字。這是我鑽研一生得出的結論,絕不會有錯。這九個字就是……”

說到這裡,勾博語氣又是一變,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

“神、本、是、人!人、皆、可、成、神!”

於奇正低下頭,一邊咀嚼著這句話,一邊等勾博繼續說。

可是過了好一陣子,勾博再也不發一言。

於奇正和采薇同時反應了過來,一個去探鼻息,一個去摸脈搏。

片刻後,房間裡發出兩聲撕裂的叫聲:

“爹!”“勾叔!”

房間外的彭巡典等人衝了進來,勾博坐在床沿邊,已是溘然長逝。

三天後的晚上。

勾博今日已經下葬了。於奇正以孝子的身份主理了他的身後事。

原本他覺得此事還是應該由采薇來打理,但一方面采薇傷心過度,另一方面幾乎所有人都不贊同。

彭巡典他們幾個認為,勾博將於奇正當女婿看待,大夥心知肚明。何況勾博彌留之際,就留了他和采薇,這已經很明顯了。

按道理來說,連續忙碌三天累得精疲力竭,現在應該倒頭就睡著。

可不知道為什麼,於奇正雖然很困,但就是睡不著,於是乾脆披上衣服走到了院子裡。

夜涼如水,月色如鏡。

他在院子裡慢慢地踱著步,一處一處緩緩地走著。

撫摸著這些年代久遠的石、木,他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和它們交談著。

至於交談的內容,那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語言,妙不可言。

最後,他走到雕刻著蓮花的井臺邊,像撫摸自己的愛人一樣,輕柔地撫摸著石板上那些細膩的紋理。

他閉上了眼,用心去傾聽去品味去感受,一股意念浮上腦海:

是否我的前生,抑或是來世,曾經來過或者會再次到來這裡?

我忘記了前生,來世忘記了我。

但是它們會在這裡,靜靜的在這裡,看著故人一次一次的輪迴。

我的痴,我的呆,我的癲,我的狂,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成敗得失愛恨情仇,終不過最終回到這裡,終不過如同這井中的上弦月,一場虛空而已。

“正哥!”二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於奇正未免覺得奇怪,二俅也會失眠?

二俅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無比深沉,哪還有半分嬉皮笑臉的樣子?

“正哥,”二俅說道:“有個問題我想了這幾天,還是想不明白。想請你幫我想想。”

於奇正答道:“你說。”

二俅語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憂傷:“勾叔走之前,和我只說了一句話。我一直都想不通。”

這麼一說於奇正記了起來,勾博讓所有人出去時,確實對二俅說了句“那不是蛇,是建造物”。

這話之前在蛇腹時勾博也說過,但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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