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奇正將這些材料倒入了糯米漿的桶裡,二俅拿著木棒不斷攪拌均勻之後,將混合物倒進了坑裡。

蹲在坑邊的於奇正,手裡的木製泥板不斷在裡面插捅,將混合物中的石子分佈得儘量均勻,而且與地面相同高度。

緊接著拿起鐵製收光刀,將混合物面上一層抹平。

很快,混合物的平面便反射出光芒,像是一面青色的鏡子。

采薇跑到旁邊,拿過來一塊昨天做出來的試塊放在空地下,並遞給秦直義一把大鐵錘,示意他去砸。

秦直義也不客氣,掄起大錘就砸下去。

一聲沉悶的響聲後,鐵錘陷到下面的土中,但卻絲毫無損。

采薇又拿過一個試塊,墊在前面一個試塊的上面。

秦直義使出吃奶的勁去砸,連砸數十下,試塊邊角倒是七零八落,但主體部分依舊是巍然不動,沒有半分碎裂的跡象。

采薇笑道:“虞叔,你是石工,要不你來?”

虞弘新擺手道:“不了不了,我就不試了。直義這牛犢子剛才這幾下,就算是堅硬的花崗岩都得砸開,我還沒他力氣大呢。”

采薇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的光:“要不你們哪位叔叔試試?”

秦直義那十來下,眾人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紛紛擺手表示沒必要出醜。

采薇笑道:“那各位還有什麼疑問嗎?”

眾人紛紛搖頭,接著對於奇正豎起大拇指。

其中一個年齡稍大的工匠嘆道:“我們錯了。今天一直心中抱怨,真實有眼不識泰山啊!”

另外一個工匠語氣中充滿悔恨:“於副都料,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咱們這些愚昧無知的莽夫。”

“現在知道你有多渾了吧?”秦鐵牛抽了兒子後腦勺一巴掌。

今天一直在工地,目睹了所有過程的彭巡典遺憾地說:“可惜於副都料不會說話,不然要是早和我們說了,今天大夥兒無論如何都會阻止直義。”

秦直義捂著腦袋委屈地說:“我要早知道,我就不會犯渾了好不好?”

從工匠們的話語和眼神中,於奇正知道,現在人心才算是開始攏過來了。

作為經驗豐富的都料,勾博當然也知道,人形齊不齊是決定接下來的事情能不能順利進展最關鍵的因素。

現在於奇正透過實際案例,拿下了這些不是輕易服人的匠人,可以說是開了一個很好的頭。

事情發展到現在,在多說什麼就是畫蛇添足了。

勾博呵呵一笑說道:“好了,也不早了。大夥一起喝兩盅,明天好開工。”

幹工程賣苦力的人,十個就有八個是好酒的。勾博這麼一開口,也沒有人客套,當即便往堂屋湧進去。

值得注意的是,匠人們都上前簇擁著於奇正往裡走,相反倒沒人來和勾部落格氣。

勾博當然能夠看出,現在和前天開工時的情況完全不同了。

這次工匠們眾星捧月般把於奇正圍在中間,是真真正正的從心裡頭的認同。

彭巡典拉住準備進去的勾博說道:“大哥,這於小弟確實是一身本事啊。不過……”

勾博的眼角已經笑成了一彎月亮:“不過什麼?”

彭巡典期期艾艾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勾博繼續笑著說:“你是說,人心隔肚皮,要我多防著點,免得將來養虎傷己。對吧?”

說實話,對於於奇正,彭巡典心裡那是千萬個服。但他這個人雖然比較淡泊地位,但極重感情。和勾博一起共事這麼多年,不管旁人再好,無論如何心裡還是向著他的。

原本準備提醒勾博的話,被他這麼一下子說了出來,搞得彭巡典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同樣一起落在後邊的虞弘新呵呵笑道:“老彭啊,你這就是多操心了。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咱老大啊,已經把於兄弟當半個兒了。”

彭巡典一下沒反應過來:“半個兒?什麼半個兒?”

虞弘新苦笑了一下說道:“老彭你腦子怎麼就突然拗住了?一個女婿半個兒你不知道嗎?咱老大,就采薇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就我觀察,采薇對於兄弟嘿嘿……”

彭巡典眼睛一亮:“哎你別說,他們兩還真的很般配呢。就是可惜啊,這於兄弟是個啞巴。”

不等虞弘新說出爭論的話,勾博急忙插嘴道:“好了好了。他們年輕人的事嘛,我這老頭子也就不多干涉了,順其自然吧。”

虞弘新笑著打趣道:“言不由衷了吧?明明是自個兒看好的乘龍快婿,還偏偏裝作沒事兒似的,你憋著不難受嗎?”

這時其他的人都已經走進堂屋了。

勾博看著他們的背影,又微微笑了一下,這次的笑容之中,滿是苦澀之意。

對勾博極為瞭解的彭巡典忍不住擔心地問道:“大哥,你有什麼心事,直接和兄弟們說說吧。”

和於奇正一起進到屋裡的秦鐵牛的聲音傳了過來:“老大,老彭,你們快來啊。你們不來咱們都不敢坐。”

勾博應了一聲,對彭、虞二人說了句“進去吧”,就走進了屋子。

三人剛剛坐定,采薇就把一些下酒的小菜端了上來。

氣氛很快就熱烈起來。

這些工匠之前心裡對這個啞巴副都料一直不以為然,今天於奇正這麼露了一手之後,徹底把他們折服了。

對於這些手藝人來說,對一個人表示尊重,最好的表現就是敬他的酒。

於奇正表現得和上次勾博要他陪酒時判若兩人。不管是誰來敬酒,都是端起碗來一碰,一干而盡。

沒多久就幹了五、六碗。

相反,倒是二俅生怕自己喝多了說胡話,始終剋制著沒怎麼喝酒。

心裡最急的人就是勾采薇了。

她急得不斷原地跺腳,卻又不好過來勸阻,貝齒把下唇都快咬破了。

無奈之下,只有不斷地給勾博遞眼色,希望老爹能出面讓那些人別在湊熱鬧了。

勾博裝作沒看到女兒的眼色。

做了一輩子匠人的他當然知道,今天這種情況之下,於奇正若還是推辭客套,以後和兄弟們之間始終會隔著一層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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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放開量喝,直到喝醉,大家才會覺得這兄弟是個爽快人,值得交往。

同時,也知道你酒量的底了,以後喝酒的時候就知道怎麼做了。

因此也就不阻攔他,任由他一碗接一碗的喝。

“嗚哇~”於奇正身子一軟,直接滑到桌子底下,大口大口地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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