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扯狗皮做大旗
喬小橙本來就翻來覆去睡不著, 如今周漁在身邊, 她更睡不著了。
但是之前想的事情，似乎也得到了應證。周漁對她特意的親近其實不多，突然跑到她房間裡, 只怕是真的擔心她的安全。他就睡在身邊, 身上穿著睡衣。這樣熱的天, 喬小橙本來就只蓋了一床空調被，這時候當然就分了他一點。
周漁抬手推回來：“熱。”
喬小橙只好裹著薄被靠過去，把腦袋靠到他肩上。周漁沒有拒絕。
就這麼相互依偎了一會兒, 喬小橙說：“周漁, 是不是誰威脅你什麼了？”周漁睜開眼睛, 喬小橙把手從被子裡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問：“我連這個也不能知道嗎？”
周漁似乎是思考了一陣, 終於說：“我的一點家事，我會處理好的。”
他第一次提到家事，喬小橙歪了歪頭。但見他還是不說, 只得罷了。
喬小橙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昨晚周漁很規矩，喬小橙也不意外——他在自己面前, 一貫是冷靜到豬狗不如的。
哼。
周漁倒是早早就起床了，早到羅川都不知道他昨晚溜到喬小橙那裡去了。
喬小橙一晚好眠, 居然也沒夢遊。她換好衣服，照例先給鄭婍喵一點水。鄭婍貓用爪子刨了刨籠子，是想出來的意思。
喬小橙立刻如臨大敵：“怎麼了？不會是要再發狂吧？先跑步嗎？”
鄭婍喵白了她一眼, 喬小橙開啟籠子，她跳出來，直接往廁所跑——居然是自己去上廁所了！
喬小橙和羅川都目瞪口呆！
“鄭姐！你該不會是有意識了吧？”喬小橙奔過去，鄭婍喵沒說話，上完廁所之後就出來，等著開飯。
羅川把她抱在懷裡：“鄭婍？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鄭婍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跳到喬小橙身邊，伸嘴去舔貓罐頭的盒子。喬小橙趕緊給她撥了一些：“周漁，你快來看，我覺得鄭姐像是恢復了一點神智了！”
周漁壓根沒過來，說：“我勸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話當然是對羅川說的，羅川問：“你見過這種情況？”
周漁說：“迴光返照，你聽說過嗎？”
羅川呼吸一滯，半天才回頭看向鄭婍。喬小橙說：“你是說她……”
周漁把早飯端出來，說：“曾經有一位前輩也是這樣，我們都以為他好轉了。可最後，他只是……成為了真正的野獸。”
羅川一把抱起鄭婍，眼裡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兇光。鄭婍猛地被嚇一跳，毛都炸起來了。喬小橙說：“羅川，先放下她！”
羅川說：“你撒謊，你根本不想她好起來是嗎？！”
周漁懶得跟他理論，把筷子遞給喬小橙。喬小橙坐下來，開始吃飯。羅川盯著兩個人，氣不打一處來：“鄭婍都這樣了，你們倆還能吃得下去！”
喬小橙剝著鹹鴨蛋，說：“我說你能不能不要一驚一乍的？鄭姐老被你這麼驚嚇，能好得了嗎？你在這裡崩潰痛哭，鄭姐就能好了？”
羅川哪裡聽得進去，抱著鄭婍就出了門。喬小橙問：“他沒事吧？”
周漁搖搖頭，說：“十二個生肖大師裡，我最看不起他。”
喬小橙點點頭，說：“雖然我還有幾個生肖大師沒見過，但坦白說，我也不喜歡他。”
兩個人背地裡說人壞話，十分投契，一頓早飯倒是吃得有滋有味。
等到飯罷，周漁說：“今天還有個時間夾角，有可能是仙俠的。現在鄭婍的情況，一般時間夾角已經沒有用。估計只有這些神神怪怪的還有機會。但是……”
他很擔心自己，喬小橙心裡一暖，說：“我跟你一塊去？”
周漁搖搖頭，說：“這些我還能應付。你暫時去我家，我晚上接你回來，好嗎？”
喬小橙倒是無所謂，她說：“好。”
周漁的家裡空無一人。喬小橙每層樓都轉了轉，隨手把喬大聰放出來跑跑。喬大聰一看見這裡就瘋了，不一會兒就跑到院子的噴泉裡洗澡去了。
喬小橙不管它，自己拿了抹布，開始打掃衛生。
這裡她還挺熟的，幾年來，陳設也沒怎麼變過。
正在打掃，突然門鈴響。
喬小橙奇怪，她透過門禁系統，看見一個老人。他拄著柺杖，頭髮微白，只有一雙眼睛，看上去精光湛湛。很有點武林高手的感覺。
喬小橙當然心生警惕，問：“你是什麼人？”
老人微笑，說：“周漁沒有跟你提起我嗎？我是他爺爺。”
周漁的爺爺？！
喬小橙挑眉，外面的老人輕聲說：“兩年前，我曾經想要他把你帶回家的。可後來，你們分手了。”
這種話，喬小橙當然已經不會輕易相信。她打電話給周漁，可是周漁的手機沒人接。顯然，他可能在時間夾角裡。
喬小橙說：“對不起啊，他現在不在，我不能隨便開門。”
老人微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目硬朗，跟周漁確實有幾分相似：“是嗎？”
喬小橙原本是打算走開的，但是他的眼睛裡，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她心中一跳，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
喬小橙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棟居民樓下，手裡拿著一個可愛多。
她知道，自己產生幻覺了。而且更知道，在不久之後，這裡會發生什麼。
哪怕是魂裡夢裡見過無數遍，她還是慢慢往後退。
我怎麼會在這裡？
媽媽……
周漁的車剛剛駛進小區，喬大聰就撲過來，瘋狂地撞擊車門。
周漁開啟車窗，一把將它撈進來，一言不發，拼了命地往家趕。遠遠地，他就看見樓頂有人。
“小喬！”他把車仍在門口，幾乎飛身跑上樓。喬大聰都沒追上。
頂樓遊池邊，喬小橙雙手抱頭，蹲在護欄旁邊。
“媽媽。”她喃喃說話，淚流滿面。
周漁緊緊抱住她，身邊有人說：“怎麼兜兜轉轉，還是她啊？”
周漁回頭，就看見了那個人。他坐在泳池旁邊的沙灘椅上，手邊一杯白蘭地，這時候目光閒閒地打量他。周漁咬牙，懷裡喬小橙根本聽不見他說話，一種無力感，就那麼充斥了靈魂。
他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那個人輕笑一聲，說：“看看你的眼神，真是仇人一樣。可我能怎麼樣呢？不過是來看看未來孫媳婦而已。我畢竟是你爺爺，難道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可以有嗎？”
周漁右手握拳，隨即又緩緩鬆開。他沉聲說：“現在你看過了，可以走了。”
那個人當然就是龍正。他端起酒杯，輕呷了一口酒，說：“何必這樣呢？你畢竟是我的孫子。姓周還是姓龍，沒有區別。住在這裡還是住在家裡，也沒有區別。這些年我對你已經足夠寬容，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了。”
周漁冷笑：“否則呢？殺了我？像殺了我父母一樣？”
龍正嘆了一口氣，說：“當然也不至於，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當年殺你父親，當然是有必須得殺他的理由。我老了，沒有年輕時那麼果決。可能也下不了手對你做什麼了。”
周漁聽見喬小橙的抽泣聲，他輕拍她的背，說：“這裡不歡迎你。馬上離開！”
龍正說：“那麼，爺爺跟你說的事情，是不是能再考慮一下呢？”
周漁伸手擦拭喬小橙臉上的淚珠，龍正聲音含笑，竟然真的像個爺爺，滿是溫和慈祥：“你總是這樣，太重情。喜歡上一件東西，就總覺得比天還好。可我的孩子，這次你打算怎麼辦呢？還是像兩年前一樣，直接跟她分手？”
周漁把臉埋進喬小橙的長髮裡，龍正說：“你看，比起兩年前，你也沒有那麼狠心了。時間會改變我們的，不是嗎？”
周漁似乎下定決心 ，說：“今天晚上，我會過來。”
龍正這才站起身來，溫和地說：“這就對了。你我畢竟是血脈至親，如果說這個時間夾角只有兩個人能夠活著出來，那一定有一個是你。所有人裡，只有你最不必擔心。”
周漁沒有理會他，他繼續說：“這個小姑娘很可愛，要是真的喜歡，就娶了吧。爺爺也希望你早點成個家。”
周漁根本沒有看他，他走到護欄邊，突然變身一隻壁虎，沿牆而走，轉瞬消失。周漁這才從印記裡摸出一隻懷錶，在喬小橙耳邊輕輕計數。
喬小橙用力搖搖頭，突然聽見耳邊嘀噠作響。周圍的顏色如潮水般退去，她開始看清面前的人，不由輕聲喊：“周漁。”
剛剛站起來，整個人都脫力一樣倒地。周漁伸手接住她，摟在懷裡，說：“沒事了，沒事了。”
喬小橙感覺自己身體發軟，全身溼透，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她知道，那是她的汗水。
“我怎麼了？”她問。
周漁抱起她往樓下走，說：“是催眠術，有人催眠了你。”
“催眠術？”喬小橙還是震驚了，“從時間夾角裡來的東西？”
周漁說：“對。”說著話，他把喬小橙放到沙發上，給她倒了杯水。
喬小橙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才說：“我都沒有開門，只是隔著門禁跟他說了兩句話……他說他是你爺爺。”
周漁表情平靜，說：“別理他。有沒有受傷？”
喬小橙摸摸他的臉，說：“我沒事。他……是龍大師嗎？”
周漁抬起頭，看見她的眼睛，依然清澈到透明。他說：“嗯，不用理他。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跟人說話要集中注意力，小心這些老怪物。”
喬小橙當然是吃驚的：“他就是龍正？”龍正還是你爺爺？
周漁嗯了一聲，喬小橙心中疑問堆成了一大團，問：“他是不是想來找你？幹什麼？你昨天說過的，那個高危的時間夾角，是不是跟他有關？”
周漁摸摸她的頭，說：“小喬，他確實是我爺爺。現在老了，也不希望我死。危險的事，還是不會讓我去做的。不用擔心。”
喬小橙說：“那……他來找你幹什麼？”
周漁說：“估計只是聽說我新交了個女朋友，所以過來看看。結果，發現還是原來那個，不太開心，於是作弄了一下你。 ”
他說得很輕鬆，喬小橙將信將疑。媽媽的絕筆信裡，提到周漁的舊仇，讓他遠離龍正。可是龍正卻是他爺爺！這兩個人之間會有什麼仇？！
周漁拍拍她的頭，說：“我先送你回去，好嗎？”
喬小橙有夢遊的毛病，平時不怎麼在外面住。她說：“周漁，你不會有事吧？我真的不喜歡這種，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
周漁把她擁進懷裡，慢慢抱緊：“沒事，不用擔心。”
可是晚上，周漁還是出門了。
喬小橙買了鮮蝦，給鄭婍剝了半碗。羅川坐在沙發上，看她喂完鄭婍，又回廚房做飯。他終於忍不住，來到廚房門口，問：“你就不關心，周漁去哪裡了？”
喬小橙說：“二十三人的時間夾角，今天應該絕大多數生肖大師都去了吧？”
羅川挑眉：“你知道？”
喬小橙沒說話，羅川說：“你知道還在這裡做飯，難道是不明白二十三個人的時間夾角，生還率有多少？”
喬小橙說：“我不做飯能幹什麼呢？跟著他去？”
羅川愣住，喬小橙說：“我現在的能力，成功透過二十三人時間夾角的機率是多少？”
羅川照實直說：“……如果不是運氣爆棚的話……存活率百分之二。”
喬小橙炒著菜，說：“那我跟著過去，除了讓他多分神照顧一個我以外，還有什麼用？”
羅川愣住，喬小橙說：“羅川，你說，只要我照顧鄭婍，那麼她所有的東西，我都可以使用，是嗎？”
話題怎麼一下子跳到了這裡？羅川說：“當然。不過現在提這個是想幹什麼？”
喬小橙說：“我只是覺得，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一個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資格去談報仇，或者擔心？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炒菜，羅川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問：“你想幹什麼？”
喬小橙說：“迎難而上啊。蝦是煮粥還是炒蝦仁？”
“啊？”羅川被這跳躍的思維驚呆了。
晚飯，喬小橙煮了鮮蝦粥，蒸了包子。羅川目瞪口呆：“你還真是靜得下心啊！”
喬小橙跟他相對而坐，一邊吃飯，一邊說：“想要成為一個生肖大師，應該先做什麼？”
“生肖大師啊。”羅川說，“大量接案子，有人命這種。賺錢，也積攢道具。五個知情人以上的就要慎重了，危險性都很高。你不會想要選擇哪些犧牲哪些隊友的。至於二三十個知情人這種的……還是不要多想了。”
喬小橙說：“我知道了。你們公司現在肯定挺多案子沒人接吧？”
羅川唔了一聲，問：“為什麼不直接找周漁帶你？他那邊什麼都有，比你另起爐灶，要輕鬆得多。”
喬小橙抬頭看了他一眼，說：“跟著周漁，我成長會非常有限。”
“哦？”羅川饒有興趣，喬小橙只是淡淡說：“他是一個，容易讓人依賴的人。”
羅川不說話了，鄭婍也是。
羅川帶喬小橙出去，地點當然是鄭婍的家。
鄭婍喵現在失去神智，羅川要照看她，沒法再接時間夾角。公司裡有後悔大師，但是大的時間夾角是完全接不了。業務基本停擺。
鄭婍的家，喬小橙曾經來過。只是這一次，身邊的人眼神都不太友好。
曾經，這裡的主人是鄭婍。她不論脾氣如何，至少實力大家無話可說。現在鄭婍出事了，羅川本來就不是一個領導人的性格。但是如果是他主事都還罷了，出來一個喬小橙是什麼鬼？
旁邊有人說：“羅先生，公司這個時候還招新人嗎？”
這話問得很是挑釁，羅川看看他，給喬小橙介紹：“雷苻茗，鄭婍的得力下屬。”
喬小橙轉頭看了一眼，說：“我一直以為鄭姐的得力下屬是你呢。”
羅川瞪了她一眼，說：“我們是合夥人關係。”
喬小橙這才看看雷苻茗，說：“鄭姐現在不方便，暫時由我跟大家合作。”
雷苻茗根本沒跟她說話，直接問羅川：“沒了鄭姐，羅先生帶這麼一個小姑娘給我們，有什麼用？”
羅川說：“試試。”
所有人都看看喬小橙，又看看雷苻茗，意思很明白——就算是需要資源，而羅川謄不出手，也應該由雷苻茗帶領大家才對吧？
羅川聳聳肩，看喬小橙——人是可以借你，但是怎麼用……就看你的了。
喬小橙知道，羅川是有意為難。雷苻茗這樣的人，地位跟洪武和陳飲白差不多，他會服自己才怪。時間夾角裡，沒有幫手還是不行的——僱主誰照顧？
但她也有辦法，她直接說：“周漁讓我過來看看這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這句話一出，大家莫名其妙地都閉了嘴。雷苻茗說：“哦？哦。那你要接哪個案子？”
媽媽的，就像鄭婍在周漁公司的威望一樣，周漁在這裡的聲望也很高啊！喬小橙心裡冷哼，在桌邊坐了下來。
羅川目瞪口呆——沒看出來，還挺會扯狗皮做大旗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