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把一杯綠豆粥要付的錢遞給張阿姨, 然後就和林彥平繼續走回家了。

林彥平低著頭, 手裡捧著綠豆粥沒動。衡玉慢悠悠喝完了,瞥見他還沒喝, 不由在心底感嘆她這個弟弟心思實在敏感。

估計是被小胖子章霖那一番話給影響了。

把空杯子拎在手裡, 衡玉伸出另一只空閒的手, 拍了拍林彥平的肩膀, “林彥平,你不要浪費好不好,張阿姨的綠豆粥多好喝啊。”

林彥平低著頭, 默默喝了兩口綠豆粥, 方才輕聲問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似乎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戳散在空氣中。

衡玉拍了拍林彥平的頭,把手從他頭上移開之後才想起來,她往臉上蹭泥後到現在一直沒洗過手, 想了想還是決定友好的不告訴林彥平這件事了。

這小孩子麻麻煩煩,明明被糙養著長大, 卻偏偏有些小潔癖。

好吧, 要系統說,其實這還是衡玉給慣的。

“我等著我的傻弟弟以後賺錢養我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學習知不知道, 不要因為被人拋棄, 不要因為那個人坐牢,不要因為家裡貧窮就墮落就做傻事。要知道你能長這麼大,還是靠鄰居叔叔阿姨的幫助, 所以以後你有出息了也要好好回報他們。”衡玉的聲音很柔和,說著一些她自己聽起來都覺得肉麻的話。

她完全不介意多給她弟弟洗腦,把她弟養成一顆根正苗紅的祖國小樹苗,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深刻紮根在心裡的那種。

畢竟要知道,在原著裡,林彥平這麼面癱軟萌的孩子長大後竟然成為了為錢鋌而走險挪用男主家公司的財務,並且出賣商業機密的大反派。

到最後因為女主和他早在十歲那年就病死的姐姐有幾分相似,所以林彥平對女主多有照顧,後來不小心露出破綻被女主發現。雖然女主和男主虐戀情深,但兩人肯定是真愛無疑,女主趁著林彥平不注意的時候一通電話打給男主,就這樣把對她很照顧、一直護著她的林彥平揭發了,然後男主就把她弟炮灰了。

她家的這棵大白菜以後過得那麼慘還真是讓人看不過去啊。

林彥平深深把衡玉的話記在了心裡,他望著她,非常認真承諾道:“以後我一定會讓姐姐穿最好看的裙子,住最豪華的房子。”

他白皙的小臉上滿是認真,漂亮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神色鄭重。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衡玉心裡這麼想著,又覺得有些心軟,笑吟吟應好。

林彥平伸出手來,“拉個勾吧。”

“我弟弟會騙我嗎?”

“絕對不會。”

“那還拉什麼勾?”這麼說著,衡玉還是很誠實地伸出了手,與林彥平拉了勾。

這一個世界裡,衡玉出生在一個非常貧窮的家庭,有一個體弱的異卵龍鳳胎弟弟林彥平。

除了林彥平外,她還有一個做混混的父親,以及一個嫌貧愛富、靠出賣肉體活著的母親,後來這兩個人不知道怎麼看對眼,那個時候林澤和汪碧兩個人都是在夾縫裡生存的人,誰也別嫌棄誰。林澤的父母早就死了,汪碧的父母早在她輟學墮落之後就與她斷絕了關係,所以最後這兩個人就走到了一起。

林澤是這個鎮子的一個小混混,在和汪碧結婚之後就決定做一些正經營生。

一開始的生活還是有些盼頭的,畢竟林澤雖然沒什麼做生意天賦,但也勉勉強強能餬口。直到汪碧發現自己懷了孕。

也許對其他家庭來說,新生兒的到來是一種極大的喜事,但對吃飯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汪碧來說,這一胎孩子卻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棵稻草。

因為汪碧之前曾經墮過胎,如果這一回還選擇墮胎,不僅是以後有可能懷不上孩子,還有可能會傷到她的性命,所以這一胎還是懷了下來。

她生下來一對龍鳳胎。

汪碧和林澤長相都不差,生出的這對龍鳳胎雖然瘦小,就像兩隻小貓,但是等兩個小孩子長開之後依舊精緻得很。林彥平和林衡玉這兩個名字以兩人的受教育程度來說是起不出來的,這兩個名字還是當時林澤特意買了兩斤五花肉,提著五花肉去找在村頭的老瞎子幫起的。

老瞎子算是整個鎮子最有學問的人,後來遭到迫害,一雙眼睛就瞎掉了,妻兒也離開他了。等到罪名得到平反,他整個人的身子也垮了,不過學問還在,林澤就想著要去尋老瞎子好好給他的兒子女兒起名。

最後就得了林彥平和林衡玉這兩個名字。

為了給孩子和老婆提供更好的生活,林澤也開始更努力掙錢,但林澤做生意不行,也只能去賣力氣,每天只能勉強混個溫飽。

這樣的生活也能咬牙堅持下來。

真正擊垮汪碧的是小兒子在母胎裡虧了身子,動不動就生病,以林澤賺的錢根本就沒辦法給小兒子好好治病,每一天都聽著小兒子用那比貓叫還輕的聲音在不停哭,汪碧整個人都崩潰了。

這樣的生活堅持不過兩年,衡玉和林彥平剛剛滿了兩歲不久,汪碧就偷偷離開了。

汪碧離開之後,林澤的努力就失去了動力,最後他就迷戀上了酗酒,還經常和他那幫狐朋狗友出去鬧事,喝醉的時候回到家就喜歡拿兩個孩子出氣,尤其是林彥平。

他總覺得就是因為林彥平,汪碧才會離開他。

那時候衡玉和林彥平只有兩歲,還好衡玉體內的靈魂不是個兩歲的孩子,不然她和林彥平被這麼丟在家裡,三餐有一頓沒一頓,什麼時候死在家裡可能都沒有人知道。

最後是隔壁同一個巷子的鄰居看不過眼,誰家裡有多的飯就喊衡玉和林彥平過去吃。他們兩個人一開始可以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兩個人一路跌跌撞撞長大,衡玉稍微大了些,也想了些法子賺錢,但是受時代限制,還有這個小鎮子實在封閉的原因在,她的很多手段都派不上用場。

等兩人長到六歲後,林澤因為和他的朋友在市裡混著,一起持刀砍了一個富二代。

那個富二代最後傷得還挺重,他的家裡又頗有些關係,直接上下運作一番把毫無背景的林澤等人弄進監獄裡關個十幾二十年出惡氣。

林澤進去了,衡玉和林彥平反倒更松了口氣,不然林澤十天半個月喝醉回家,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反倒使得他們逐漸平靜的生活又起波濤。

如果這不是個法治社會,衡玉都忍不住給林父下黑刀了。

林彥平身體不好,藥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以至於這些年衡玉尋了許多法子,也只能勉強維持她和林彥平的生活。

兩人七歲後,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該上學了。

幼兒園不去上還沒問題,畢竟幼兒園相當於半個託兒所,其實教不了什麼東西,但小學不去,不和同齡人多做交流,萬一她弟弟以後有社交障礙怎麼辦。

於是衡玉要林彥平一定要去鎮上唯一一所小學讀書。

林彥平無語,“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你不去我也不去。”

她這個曾經的學霸,還需要再去上小學嗎。

面對林彥平的反抗,衡玉直接用暴力鎮壓所有反對意見。

沒錯,她直接胖揍了林彥平一頓。

然後讓林彥平頂著一張被胖揍過的臉,去公立小學裡面報了名。

順著巷子往裡面走,穿過那些為了迎接新紀元新氣象而粉刷一新的磚瓦房子,衡玉和林彥平回到了他們的家——一處看上去十分陳久,僅僅只有一個大廳一個臥室的磚瓦房子。對面就是建造粗糙的廚房。臥室那裡擺著兩張床,一張她睡一張林彥平睡。

稱之為家,是因為有林彥平,也有她在。

“我把昨晚的剩飯加了水煮成粥,現在應該已經放涼了,我們可以配著豆腐乳一起吃。”林彥平牽著衡玉往廚房走去,雖然一張小臉繃得很緊,但動作間還是顯出了幾分不安與侷促來。

“……”望著林彥平那充滿期待的小眼神,衡玉只能乾巴巴誇道:“好的,很優秀。”

漫不經心吃著午餐,衡玉餘光打量著林彥平。林彥平今年也有十歲了,但是臉色有些虛弱,比起同齡人來說還是矮了些,就那精緻的五官比較能看。

衡玉覺得,她該把賺錢提上程序了。

這個小村子閉塞,她沒辦法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出來,以至於這些年只能維持姐弟兩的溫飽。

搞得系統都在暗戳戳提醒她該搞事了。

而且,現在才剛剛到千禧年啊。想起未來幾年掀起的浪潮,衡玉眼中閃著興味。

吃完飯後,林彥平把兩人的碗拿到一個一看就用了挺久的水盆裡浸著,打算等晚上吃過晚飯後再一起洗碗。

“姐。”林彥平又重新坐到位置上,一副想開口又不懂怎麼開口的樣子。

衡玉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零碎的錢,遞了五十塊給林彥平,“拿去買夏季校服。退學免談,其他好說。”

林彥平:“……”話都讓你說完了我該說什麼。

他低頭望著那揉得有些破舊的紙幣,神情低沉下來,“可是姐姐你比學校的老師厲害多了,你教我不就好了嗎,大不了到上初中的年紀了我再回去考試讀初中。”

林彥平自小就是個倔性子。衡玉暴力鎮壓可以讓他乖乖聽話去上學,但因為衡玉不去只讓他去學校,林彥平心下愧疚,三不五時的還冒出要退學的想法,想陪著衡玉一起想辦法賺錢。後來衡玉被弄得煩了,乾脆就把自己識字的事情暴露出來。

“姐你怎麼學會的?”林彥平立馬就震驚了。

衡玉瞪著眼嚇唬他,“你姐姐我可是地獄惡鬼投胎轉世,帶著以前的記憶,生而知之,這區區幾個字哪裡難得了我啊。”

她原本還想看林彥平被嚇到的慫樣,誰知道她才一說完,彼時小小只的林彥平猛地撲過來抱住她,迭聲問她:“那你還會離開嗎?”

衡玉:“……”小孩子真好騙,這都能信。

但還是出聲哄道:“我都投胎了,肯定要在這裡活到長命百歲再離開啊。”

“那就好。”林彥平抱著她,慢慢被安撫起來,剛剛那渾身豎起倒刺一般危險的感覺也沒有了。

隨後林彥平再也沒有對衡玉表現出來的任何能力投以懷疑的態度。

林彥平明明很聰明,也不迷信,卻偏偏在這件事上意外的傻甜白。不過林彥平不多問,衡玉也懶得再理。

其實衡玉不知道的是,在林彥平心目中,他的姐姐就像一個無所畏懼的英雄,從他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為他撐起一片天。

被外人指指點點,被酒醉的父親喝罵,被其他小孩子用石頭狠狠砸傷,在這些時候,他的姐姐,總會站在他的面前,為他撐起一片天,讓他的童年不至於只有陰霾。

所以就算他姐姐真是什麼惡鬼轉世,或者真的有什麼問題又如何呢,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會護著他。她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他在這個踽踽獨行的世界裡唯一的羈絆。

話說回此時。

林彥平的歪腦筋再一次被衡玉無情鎮壓了,但她也知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真該好好考慮怎麼賺錢了。

不說別的,林彥平的身體就是一個很大的隱患。他在原著中會鋌而走險挪用公款其實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醫治他的病。

林彥平的身體從母胎出來就一直很虛弱,越拖下去越麻煩,調理所需的藥都比較珍貴,但是該調養的還是要調養好,不然明明長得那麼好看,卻瘦得很,臉色又蒼白,未免有些浪費了這張臉。

腦裡在思索著東西,衡玉面上倒是不顯。燒的水開了,衡玉示意林彥平去把已經用舊的水壺端過來。

林彥平先將還在燃著的木柴戳滅,全都仔細挪到一邊,然後才把水壺端了過來。

衡玉拿了兩個乾淨的碗出來,等林彥平在兩個碗裡各倒了半碗熱水後,她才把早就已經晾冷的涼白開混進熱水裡,把一碗水推到林彥平面前,“林彥平快喝藥。”

“好。”林彥平聽完衡玉的話後,小跑著去客廳,把自己的藥拿過來,就著溫水吞服了。

等林彥平吃過藥後兩人就都回了房間去睡午覺。

時間差不多就到了下午兩點,林彥平該去學校上下午的課了。他揹著包,正要邁出門檻又突然倒回來,從包裡掏出一本書遞給衡玉,“姐,這是我同桌借給我的,你先拿來看打發時間,你看完我再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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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彥平性子內斂,除了親近衡玉之外根本沒交什麼朋友。如今衡玉聽他這麼一說也起了興趣,從林彥平手上接過書,揮揮手讓他快點去學校。

時間已經不早了,林彥平不敢再耽擱,匆匆忙忙出了門。

衡玉自己,坐在有些昏暗的廚房裡,藉著外頭投進來的光線仔細看著封面上的字——童話合集。

也對,三年級小孩子難道還能看什麼高深的書不成。

衡玉對童話沒什麼興趣,她就算要看童話,也是看暗黑系童話故事,這種滿是美好的童話,既不會看,也不會想要去寫。

等等!

衡玉突然想到,既然是合集,那說明肯定是很多故事合在一起的,不知道這種書會不會徵稿呢?

她將書本翻到最後一頁,果然在那裡看到大大的“徵稿啟示”四個字,下面詳細介紹了要徵的稿件的要求,最後還附了雜誌社的地址和聯繫方式。

一大段版幅說的其實就是一個內容——想要在全國各地徵集優秀的適合小孩子閱讀的童話故事。

稿費給得還挺多,而且出版社是省出版社,信譽還是有保障的。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你要在錢這個惡勢力面前低頭,墮落到去寫童話故事了嗎……】

衡玉攤手,“我好歹也是寫過懸疑、寫過言情的作者,現在只不過是在我擅長寫的領域裡多添了一項內容罷了。”不過這麼想想,筆桿子還真好用。

說幹就幹,雖然從沒有寫過童話故事,也不看童話故事,但衡玉經歷過那麼多個世界,瞭解得也不少了。她把手裡這本童話合集飛快掃完,大致瞭解了一番這個出版社的文風,就開始動筆寫起來。

然後……因為家裡沒有什麼紙,衡玉最後把魔爪伸向了林彥平剛買回來、沒來得及用的空白草稿本。

筆鋒淋漓的字落在有些粗糙的紙張上,反倒讓人忽略了那質感粗糙的紙張,而是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字跡上。

等林彥平揹著書包從學校走回來,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衡玉就把一本草稿本拋到他懷裡,“給你看看,我今晚再寫一篇長篇童話小說的開頭。明天週六,我和你一起去郵局寄東西。”

“什麼東西?”林彥平認出了手上的東西是草稿本,聽著衡玉的話有些沒搞清楚情況。衡玉也沒多說,直接讓他自己看。

因為紙張粗糙容易滲墨的原因,衡玉每張草稿紙都只在正面寫了字。一個下午的時間,三十頁草稿紙已經寫滿了字。

林彥平剛剛看了個開頭就被故事吸引住了,不自覺坐了下來慢慢閱讀。衡玉自己站起來,估摸著這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就拿著她和林彥平的飯盒跑去街口那裡買了兩份飯菜。

比起自己做,還是買外面做的比較划算,所以很多時候兩人都是去外面買飯來吃,偶爾才會自己煮些東西。

等衡玉買完飯回來,林彥平還在看,甚至於連衡玉把飯盒掀開,熱乎乎的肉菜在他面前飄香他也沒轉移一下注意力。

很好,看來她成為暢銷童話作家指日可待。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可以早些說晚安了

這大概會是個很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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