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清護著素衣從萬丈崖跳下來, 扯著謝瑾瑜的袖口,因著這重力的緣故, 竟然讓謝瑾瑜站立不穩,不由自主的跟著一起摔了下來。

柳既明眼疾手快的扯住謝瑾瑜的另一只手, 然而到底只有一個人,也沒辦法將三個人一同拎上來,只能跟著一同墜落下去。

萬丈崖再一次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抓起,轟然翻轉,魔窟與人界連結的縫隙被開啟,波雲詭譎,血氣翻滾。

疾風烈烈, 直衝著四個人的臉上撲過來。

楊雲清張大了嘴巴忍不住想要跟謝瑾瑜和柳既明說話, 冷不防被灌了一口冷風,吸著空氣中隱隱播散出來的血腥味,嗆了口氣,還是喚道:“師尊, 師孃!我可真是想你們!”

素衣忍不住從他懷裡探出頭來, 勸道:“師兄快別說話了,嘴都給吹歪了。”

謝瑾瑜忍俊不禁,卻也不想再這種情況下多說話,只回頭看了眼柳既明,見他目光也落在兩個徒弟身上,亦有淡淡的溫和。

仔細算來,四人確實有許久沒有見面了。尤其是素衣, 這孩子被自己的“離家出走”牽連,心中估計還藏著不少的內疚之情,沒有散去。

萬丈崖上那鬧哄哄的聲音順著雲霧飄下來,這裡地勢特殊,山崖陡峭,遠遠看想去如同倒扣的碗,故而這聲音在傳下來的時候被無形中放大了幾倍,兼之雲霧繚繞,濃霧遮蔽,還有些飄渺之感。

“……那兩個混賬跳下去了……他們這是……怎麼一個兩個走投無路都要跳下去!”

“不會又是隨著他們那什麼倒黴師尊去天之裂隙吧……”

“不對不對,柳既明那兩個混蛋出來了!”

夾雜著驚呼和混亂的聲音。

“咦咦,這下他們是要去魔窟啊……!”

聽到這句話後,縱然是柳既明心中不悅前去魔窟,卻也不得不承認,因為楊雲清和素衣的出現,這一趟魔窟是非走不可了。

素衣一向是個不愛惹禍的冷情性子,倒是楊雲清,大事小事不斷,從來不肯安生。這次不知道是做了什麼,竟然和柳既明一樣引來了整個鬼城的集體追殺,倒是頗有其師尊的風範。

鬼城的人是不敢輕易追去魔窟的。這裡雖然多聚集著窮兇極惡之徒,卻不敢去魔窟招惹那些真正兇殘的魔族。他們被人界和魔族追殺丟棄,早就失去了踏入那兩地的資格。在看見他們選擇跳下萬丈崖的時候,除了抱怨跳腳,一時之間竟也沒有了別的辦法。

柳既明和謝瑾瑜四人穿過濃霧的瞬間,只覺得血氣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鼻口之內充斥著的是和人界完全不同的氣息,那裡剛勁、充滿著冷冽的殺意,那裡充盈著的是最嗜血也是最天然的本性。

魔族便是如此。

倫理綱常在這裡最是一文不值的東西,道德束縛是最可笑的笑話,忠心肝膽一切都只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

在這裡,只有四個字——強者為尊。

原本以為穿過濃霧,四人還要再墜落一段時間,誰知道,待沒入雲霧的下一秒,四人就覺得腳底觸及到了堅硬的地面,墜落也停止了。

四個人直直落在了地上。

楊雲清抹了把汗,鬆開素衣,同時長舒了一口氣道:“可算是逃了!我還以為還要接著掉好久,這心蹦蹦跳個不停。”

素衣則毫不理會這個不靠譜的師兄,恭敬的行了禮:“師尊。”

在抬頭看見謝瑾瑜時,面上閃過一絲欣喜夾雜著點點的思念,她一向學著柳既明喜怒不形於色,此刻再也不做遮掩,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師孃……”

謝瑾瑜知曉之前自己那番失蹤,必然是有些嚇到她了。即便柳既明沒有處罰她,這孩子心中亦是非常不好過的。

故而走向前去撫了撫她的手道:“我好的很呢,素衣,可別哭啦。”

“對啊,小師妹,你可別難過了,我看師孃這臉色,只比在蒼羽門,有過之而無不及呀,必然是師尊將師孃照顧的極好……”楊雲清連番打趣,說到這裡,突然“咦”了一聲。

謝瑾瑜聽見他說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楊雲清,你怎麼還是這樣,‘有過之而無不及’是這麼用的嗎?”

楊雲清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竟是有了一絲的恍惚,“謝師姐……?”

下一刻,他突然看見謝瑾瑜身後柳既明的臉色,即刻噤了聲。繼而眉目舒展,又換上了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那師孃以後可是要多提點提點我了。不過,我剛才驚訝卻不是為了這個,我觀師孃渾身的氣息,竟然是已經恢復了金丹修為?”

話說到這裡,素衣也忙收斂了情緒,退了兩步,滿臉喜色道:“是真的!師孃現在是金丹修為了!”

謝瑾瑜見他們都是真心為自己高興,心情也很是愉悅,點了點頭道:“是的,我現在可是金丹修為了,到時候你們可別想著能欺負我了!”

楊雲清笑著看向她身後,擠了擠眼睛揶揄道:“師孃快別說傻話了,萬一師尊當真了,把我和師妹提起來吊打一頓,可如何是好?”

柳既明見他們相處融洽,目光微緩,開口詢問道:“你們為何在此處?”

楊雲清和素衣對視一眼,嘆了口氣道:“此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既然已經來到魔窟,我們必然要好好商討一番。師尊,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

柳既明頷首同意,牽起謝瑾瑜的手走在前頭。

謝瑾瑜想到身後還有兩個徒弟跟著,忍不住紅了紅臉,秀恩愛秀到小輩身上真的很怕被雷劈。但回頭見兩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倒也索性大大方方的乾脆抱著柳既明的胳膊,一路笑意隱隱。

魔窟和人界的構造其實頗有些對稱之感。

人界的萬丈崖在這裡,對稱著一個巨大的坑,傳言是上古時期諸神和諸魔大戰之時砸下的遺蹟,自此人界和魔窟從這裡分離。

這附近雖沒有鬼城,卻也有一個小鎮。

魔族和人類在外貌上幾乎相差無幾,因此不做聲,倒也沒什麼人懷疑這四人的來歷。即便是懷疑又如何?哪怕你是人族修士,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在這裡站穩跟腳,也是沒有人會說三道四的。

但魔窟的景色比起人界卻是大大的遜色。

人界靈力充盈資源充沛,西北大漠孤煙,江南杏花春雨,江河湖海,猶如地上明珠點綴,數不盡的風流。

魔窟則是一片貧瘠,灰巖漫步,怪石嶙峋,便是連天色也比人界要暗淡不知道幾許。

但是鎮上的衣食住行,倒是和人間無二。

謝瑾瑜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柳既明側耳聽見,便開口解釋道:“聽聞宗門中長輩說,原先魔窟也不是這般。”

楊雲清和素衣難得聽他講故事,都知道這是沾了謝瑾瑜的光,也都湊上來聽。

柳既明頓了頓,到底還是依照著從前一樣,用簡短的話語略微概括了一下,“只是前任魔尊愛好人間的山水,故而繼任之後將魔窟打造的和人界無異。所以才有今日的所見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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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句話,說的簡單,其中又不知道掩蓋了多少可以八卦的風流往事。

聽到這裡,謝瑾瑜也忍不住笑了笑:“聽說原來魔族是沒有姓名的,連稱呼也一向隨意。只是這位老魔尊之後,便仿照著人間開始用了封號,還給自己取了個風雅之至的名字,至此後來的魔族也知道給自己尋個像樣的名號。譬如現在的魔尊‘臨淵君’,又如……”

流照君。

謝瑾瑜止住了聲。

楊雲清和素衣雖然有些疑惑,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倒不糾結這個沒說完的名號,也安靜了下來。

柳既明四人尋了家普通的客棧落腳,略作休整,便開□□換著這段時間來彼此的不同經歷。

在聽說了柳既明和謝瑾瑜二人得到的洛雲旗真傳,進入了天之裂隙鞏固修為,楊雲清和素衣二人既羨慕又欽佩,讚不絕口,對於自己的師尊和師孃更是敬重了幾分。待問道兩人的近況時,二人交換了眼色,便默不作聲。

謝瑾瑜轉了轉眼睛,一下子便明白過來,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們……是不是賀凌將你們趕出來的?”

其實,海底鮫人事變出現後,他們就應該料到,賀凌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聞玉峰中的人,尤其是柳既明的親傳弟子楊雲清和素衣兩人。只怕兩個人在那之後,日子的確是不好過。

她和柳既明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明白了。柳既明雖然面色冷淡,但到底對徒弟還是一片拳拳愛護之心,示意道:“但說無妨。”

有道是,自己家的孩子到底是只有自己能揍,怎麼能被別人欺負了去?

楊雲清灌了一口茶水,平復了一下道:“師尊,我要說的話,您聽後也別生氣。但是,賀掌門確實和當年那個處處維護你的賀掌門,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素衣不知道舊事,故而默不作聲,只聽楊雲清一個人倒苦水。

“師尊,自從您下山去尋師孃後,宗門事物一應交個我處理,倒也沒有什麼。只是某日,秋湄師姐下山後突而帶回來了一個人,竟然是當日已經隕落的賀凌掌門,我們都十分驚喜,慌忙將他迎了回來。”

“對於如何能活下來,他只說自己得到了一門秘法,其他閉口不談,全宗門都沉浸在欣喜之中,尤其是青遙峰的那幾位師伯。誰知沒幾日,他卻帶著秋湄出去了,說是有要事處理。”

謝瑾瑜看了柳既明一眼,道:“恐怕便是去海底找我們去了。”

楊雲清沉吟了一會,說道:“他回來後,師尊便成了蒼羽門的叛徒,為了掌門之位迫害同門師兄,更是和魔族勾結,屠盡了整個鮫人族。”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謝瑾瑜咬牙切齒,當日被冤枉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

素衣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師孃莫氣。我們怎麼可能會輕信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只恨不得要扒了那什麼賀凌驗身呢,真懷疑他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楊雲清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是了,原先賀掌門想要嚴懲我和師妹。誰料剛回宗門就被幾個長老攔住了,說是要看他究竟有沒有被奪舍,亦或者是被‘共生’,差點連秋湄師姐都被牽扯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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