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之爭(十二)

君宛煙在蘇長寧那一句“錯了”之後有過片刻的茫然, 但是習慣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對上宓新時, 她便將這事忘在了腦後,而是一心想要尋找時機調動自己身上的一件秘寶, 以分析出他所修功法的詳細。

因為這件法器已有秘寶階層,又屬性特別,故而她也不怕被玄華看出端倪。

許多紫霄弟子見上場的是宓新,先前都是唯恐擠不到最前誤了觀看鬥法,此時竟是沒來由地想要後退。

宓新那張詭異腐爛的臉對低階弟子來說震撼極大,是以才會如此。

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根本就不在意,宓新喚出黑霧的動作依舊流暢, 沒有絲毫的凝滯。

倒是君宛煙, 在掣出法器時,似乎僵了一僵。

宓新一言不發,君宛煙也無話可說,兩人當下便戰在了一處。只見宓新黑霧施展起來照舊如前般如臂使指, 君宛煙則身形靈動, 在黑霧間來回穿梭,不僅避開了霧氣的攻擊,還不時覷準機會以手中的環狀法器還以顏色。

“倒是好多的瓶罐。”姜萍撇了撇唇,頗是不屑地說道。

蘇長寧一笑,沒有介面。

畢竟君宛煙身負氣運實在太過逆天,要是沒有這麼些法寶在身,才是怪了。

不過先前在她的一斬之下, 那金色氣運已少去不少,不知日後的君宛煙,還能否有如此際遇了。

高閣之上,白衣人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恍然未覺的蘇長寧身上,久久不曾移開。

那道電光凝成的劍意斬落之時,他體內的靈氣幾乎有剎那失控,險些奔流而出,走火入魔。

那種失控之感,無關乎心神,無關乎功法,無關乎意識。

竟彷彿,是一種本能。

本能地不想見到那年輕女修就此殞落於斯,甚至竟還想要出手相救。

但是,那道劍光來得,實在太快。

就算他浸淫在化神之境數千載,全力出手,也是無法擋下那一擊。

而後,他久久未有波瀾的心,便提了起來,直至那劍光為漩渦吞噬,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方才一口氣吐出,才覺安然。

安然?

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一個太過遙遠的詞語。

在此之前,他並不以為自己還會有想到這個詞的一日。

蘇長寧早已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

可心中,卻只想發笑而已。

過去的終究已然過去,絲縷的牽扯或許未了,不過時間到底還是會將一切消彌。

再作兒女情態,唯徒增笑柄耳。

她低垂的目光抬起,重又投至鬥法臺中。

……

另一處高閣中的玄衣人血瞳微闔,心中亦正起伏難定。

為何那道劍光落下時,自己與玄華,竟是同時想要出手?

若非那道劍光不該人間所有,境界遠超他們,只怕彼時他們便已擋在了那看起來平平常常的紫霄女修之前。

心間一陣凜然,難道……

“御天,御天。”隨著一串笑聲,一身寬鬆玄衣依舊掩不去婀娜曲線的女子小跑著進入他立身所在,腳踝上系著的銀鈴伴著笑叮噹作響,彷彿十分天真可愛。

“小心。”轉過身去,恰恰將朝著自己撲來的身形抱穩,血瞳之中寒光一閃,掃過此時才急急跟隨而來的兩名女修。

“尊主,我們實在攔不住聖女……”瓊音與o對視了一眼,忙在他身前跪下,雙雙請罪道:“是屬下護主不利,請尊主責罰!”

拂袖間一陣勁氣傳出,托住了二人身形。他伸手撫了撫懷中之人墨緞般的發,才道:“你們退下。”

“御天。”懷裡的女子驀地抬起頭,朝著他燦然一笑,令他神色間不由也變得柔和起來。

“御天,回家,回家。”女子微形狹長的鳳眸微眯,重複道。

“家”這字眼入耳,卻是讓他徹底忘卻了先前心中所思所疑,轉而唇角勾起。

“好,我們回家。”

俯身將她打橫抱起,隨著女子格格的笑聲,交纏在一處的兩道玄色身影,很快化作一陣煙霧,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

與此同時,紫霄高閣之中,白衣身影原本高坐所在,蓮座之上,亦是空無一人。

隨著他們的離去,在場眾人,都覺得原本壓在心頭的無形巨大壓力剎那間移去。

而君宛煙在識海老祖的提示之下,手下行事更無顧忌。

一連三招,盡皆藉著靈寶雙刃的器物之便,將宓新逼得退無可退。

就在此時,一道模糊灰影彷彿由君宛煙身上躍起,霎那之間便沒入宓新體內。

這道灰影的速度實在太快,就算是旁觀的金丹真人,也就像是看到了一場幻影而已,下一刻便覺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這一幕並不曾真實發生。

倒是蘇長寧,雖也是未曾看清是否真有灰影進入宓新體內,心頭卻升起了一陣熟悉的怪異之感。

君宛煙與宓新的鬥法仍在繼續。

不過比之先前的攻勢凌厲,也不知受靈力所限還是其他緣由,君宛煙手底出招的速度漸漸緩慢了下來。加上她對宓新那一觸之間便會帶走些許生機的黑霧十分忌憚,故而再行出手時,防禦多於進攻。

圍觀的弟子們看慣了君宛煙一上場便盡佔上風,輕易便將對手拿下的局面,見此心中都暗暗起了猜測。難道這魔修十分厲害不成?可先前本門的那位蘇真人,卻已勝過他的,若是君真人無法贏下此局,豈不是又在蘇真人之下?但先前兩位真人之間鬥法,明明又是君真人以雷霆一招贏下的。

比起這些弟子的疑惑不解,姜萍顯然要開心得多,“總算有人能治治她了。方才長寧你對她手下留情,她倒真的認下了!”

她這些年跟在玉容身邊之外,亦多有在外歷練,是以眼界不低,與別的築基弟子不同。那一道劍光,姜萍也是知道絕不是以君宛煙就能發出的,心中本來大呼不公,但看師門親長都沒說什麼,才強自按捺了下來。

現在她看君宛煙轉入守勢,只覺出氣,才有如此一說。

沒想到蘇長寧只是搖搖頭,說道:“不對。宓新贏不了。”

君宛煙對宓新,藉著那些名目繁多的法寶甚至靈寶,早已穩穩壓住一頭。但她此時卻選擇收手,不是為了醞釀必勝的一擊,便是另有所圖。

蘇長寧只覺自重生以來,自己修行的軌跡非常詭異地總會與君宛煙交織在一處,事到如今,她對君宛煙的瞭解,亦是不淺,所以才如此判斷。

“長寧,怎麼你也這麼說……啊!”姜萍一句抱怨還沒說完,便見場中形勢驟變,君宛煙手中一道七彩光芒爆起,打在宓新身上,頓時將他護身的黑霧如破革一般擊穿,直直砸在他的胸口。

宓新的身形晃了幾晃,艱難地穩住後,卻是不斷有殷紅自掩唇的手掌指縫間滑落。

“我贏了。”淡淡說完此句,君宛煙轉身便步下了鬥法臺。

“怎麼這樣……”姜萍顯然十分失望,不過過了一會,便又將此事丟開了,向蘇長寧笑著問道:“長寧,這次法會已了,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打算?”蘇長寧一愣,片刻後才道,“先前戰局中有所領悟,我正打算回去閉關……”

聞言姜萍笑道:“那我便祝你早日更上一層。只怕等你出關,我倒是要喊一聲蘇師祖了呢!”

蘇長寧笑笑搖頭,:“若真是進階如此之快,那倒該有根基不穩之虞了。”

兩人談笑間,隨著鬥法臺上禁制的光芒漸次黯淡,今次道魔之爭的法會便告結束了。兩下高閣中的修士、圍觀的弟子們都開始三兩離開,唯有半空之中那靈氣環繞的金榜依舊高懸,“君宛煙”三字佔據了之中最為顯眼的位置。

這道金榜,將會作為對派內弟子的激勵,懸掛至下一次道魔之爭法會開啟之時。

蘇長寧若有所思,未曾與素離或是姜萍一同離開,而是獨自留在了高閣之中,視線彷彿落在金榜之上,卻又沒有焦點。

與玄華的重見,來得太快,令她尚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又對上了一樁又一樁他事。只有此時,她才能沉下心境,弄清楚自己心中,究竟作如何想。

無端為人所斬落,那人還是結髮千載之人,若說心中無怨,那是假的。

可是如今她已兩世為人,糾纏在過去的那一些舊怨之中,究竟值得,還是不值得。

魔脈中詭異的留書,玄華對身藏渡生尺的君宛煙詭異的態度,似乎無一不昭示著當年之事或許另有隱情。

隨著思緒,蘇長寧的目光漸漸由茫然,變得堅定。

這些本該在從前了結的舊事,若是日後遇上了,當斷則斷便是。若是自此之後再無交集,就此相忘亦無不可。不多加執著,順其自然而行,豈不就是她所行之道。

想明白了此節,蘇長寧微微一笑,正準備起身由閣中離開,餘光所及處,卻瞥見了在鬥法臺邊不甚起眼的一角,似乎還坐著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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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微動,身形一動霎時間來到那人面前,看清那人形貌時,蘇長寧不由脫口而出:“宓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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