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陰海變(八)

諸人紛紛馭使法器、法寶護體, 左右挪移著閃避蛟口中吐出的一團團晶火,好在那蛟大半身體都已化為甬道夾壁已久, 一時間並不能十分靈活的動作,晶火準頭尚還不足, 不然如何還能等他們避到此時。

蘇長寧尚不覺得如何,螭震君在自開始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後,應對之下亦是有餘,宓新馭使黑霧、於陽手執一副金輪,都並不太過艱險,倒是唐玉軒與馬天和,因為時時要分神護著貝思彤, 周圍險象環生。

如此下去顯然不是辦法, 那蛟的身軀越來越靈活,晶火躲避起來也越來越難。再這樣下去,只怕不出太長時間,所有人就要殞落其中!

螭震君此時心中早已恨極, 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化龍之路, 誰知竟會成為這樣一條死路!

莫說這先祖困在其中多年性情大變對自己下了狠手,就算他並無此意,聽他先前所言,這條路也並非如同玉簡上所記載那般,是通向化龍之法的道路!

好在他為人雖極貪色自負,修行至今也還有幾分見事之明,事先雖然未曾想到會有如此情狀, 卻也還有退路在手中。

不過那些人族修士……他就顧不得了。

但見螭震君憑空一個急轉躲過一道晶火,伸手凌空一抓,一道玉簡便出現在他手中。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向玉簡上噴出,霎時之間,玉簡之中射出萬丈光芒,將甬道中照得一片透徹。

蘇長寧知道這必是他的最後手段,心念電轉,真武鏡化為銀光兜頭將身子一罩,也向那光芒最盛之中投身而去!

她快,其餘人也都不慢,如此生死交關時刻,人人都使出了看家本領,就連貝思彤身形也是如電,很快都投入了那片光芒之內。

蘇長寧再次睜開眼時,眼前一片空茫。

身體中似乎有些異樣,但是究竟哪裡不同,又無法宣之於口。

略微動了動手腳,其中靈力流動都十分順暢飽滿,彷彿自己已多時未能體驗到這般感覺了。

其中周天自然執行,慢慢絲縷霧氣由她身上騰入頭頂虛空,凝而成為一道人形。漸漸地,那人形的五官身形亦由模糊變得清晰,絕麗眉目間竟與之下凌空而立的蘇長寧宛若映象,每一縷髮絲都絲毫不爽。唯一區別之處,則是那人形髮絲間隱隱露出二根肉角,看著卻不似人族。

雖那人形懸於自己頭頂,但映照在她神識間亦是十分清晰,看著這人形熟悉的面目,蘇長寧心中不由也開始感覺疑惑起來。

她究竟是人,還是龍?

心念動間,雙手、雙腿都開始了一種奇妙的變化,椎骨中傳來一陣酥麻,似有什麼自下生長而出。

試著以神念操縱那部分動作,只見屈曲迴環呈現在自己眼前的,竟是一條鋪滿銀色鱗片的長尾!

不止如此,她的雙手雙足也全數化為腿爪,身體拉長,最後臉也變幻成了另一番面目。

她是龍族?

似是有些不確定地動了動四爪,頓時一陣陣強橫無比的靈力在體內沖刷而過,執行一週後,又回到了她丹田中的龍珠之內。

這股力量,實在太為龐大!

有龍一族,承天運而生,乃是天地之間至貴象徵,太古混沌分判後最早存在的族群之一,其中甫一出生的幼龍便有人類結丹修士的修為……

慢慢適應了體內這股強大的力量,蘇長寧試著將靈力集中在指爪之上,只聽耳邊風聲簌簌作響,無數雲霧擦著自己的身軀掠過,本該是世間最為柔軟之物,但擦過之時竟令她覺得身軀之上似有鋒利之物劃過,可見此時掠行速度之快!

不知如此快速地飛行了多久,她扭頭看著自身在雲霧之中蜿蜒的身軀,一時之間心中不由又想,我曾有如此龐大的軀體麼?

隨著心念轉換,她的身子突地自雲端下落,並隨之開始縮小,由數百丈,縮至數十丈,數丈,丈許,尺許,寸許……最後她飄然落入泥土之間,身旁的一葉細草,卻正好將她整個身子遮蔽其中。

此時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十分龐大,一滴露水的滴落、一隻昆蟲觸鬚上的絨毛,樣樣都如此清晰。

在大小之間如此經歷一遭,蘇長寧只覺胸臆間自豪之感油然而生,果然龍之為物,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天下宇宙間無處不可去,無處不可在!

正欲長吟一聲,重新飛入雲霄,逍遙而去之時,蘇長寧只覺心鏡中微微一動,神念返照自身,卻見那一抹由體內結出的身形,仍是絕麗女子模樣!

頓時明悟如同一道清流滌過曾經陷入迷茫不斷自問的心中,答案如何,她業已明了。

或許如此逍遙自在而又絕對強大的力量的確令人流連不已,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矇蔽她的道心!

“我,並非龍族。”櫻唇開合間,字字吐出,“蘇長寧生而為人,二世求道,不悔!”

隨著話音落下,那些曾經遍佈體內絕強血脈之力開始退卻,她的四肢身體也隨之變成了正常的人形。

等那御風而遊、剎那絕萬里的感覺全數由體內消退,她又重新變為築基圓滿人族修士的那個她時,蘇長寧再一個動念,便發覺自身已身處在一處巖洞之中。

這處巖洞寬廣而又寂靜,只有偶爾自洞頂垂落的巨大鐘乳石上滴落的水聲作響。

再看身周,螭震君、於陽、唐玉軒、馬天和、貝思彤、宓新盡皆正盤膝而坐,臉上神色或疑或喜,顯然神識還陷在其中,未能脫出。

思及先前螭震君所言與那蛟頭上所生奇怪的肉角,蘇長寧推測只怕剛才那一場便是二道陣法之一,若是身陷其中之人無法抗拒化身為龍,生來便具有絕強之力,天地之間自在遨遊的誘惑,則就會與那蛟一般被困其中,再無法解脫。

此等直指道心的陣法,他人無法相代,其餘眾人是否能夠脫身,端看他持心是否得正。

趁著他們都還未醒的空檔,蘇長寧將這處巖洞四下都檢視了一番。發現此處空間極為寬廣,比之流離澤龍脊之內有過之而無不及,兩頭似是都可通往外界,但是究竟通向何處,卻不得而知。

她正在心下盤算自己是否該趁此機會脫身,獨自一探,身後卻有一陣衣袍悉索聲傳來。

蘇長寧轉身看去,只見一人已長身立起,未料在她之後醒來的,卻是宓新。

雖隔著兜帽,她還是感覺到一道陰冷視線正停在自己身上。

蘇長寧自然並不懼他,對修習榮衛化腐法的修士更無成見,但這宓新的目光,不知為何卻令她心中泛起一陣怪異之感。

心中倒是打消了獨身離去的念頭。

重新尋了一處盤膝坐下,方才化身為龍帶給她的感覺頗有些奇妙,此時那些感受尚未全然消退,她便藉機觀想起神風御行之意,加上自身在為龍身時騰雲駕霧乘奔御風的感受,令她對與御器遁法一道,又有新的明悟,收穫不小。

宓新在定下心神後,亦隨之重新盤膝坐下,身周很快被黑霧所籠罩,並不知他究竟如何行功。

如此不知過去了多久,蘇長寧退出觀想又開始行功,靈力行走了數個大周天,才聽見又有聲響打破了巖洞中的寂靜。

第三個由幻境中脫身的,卻是馬天和。

平時他看起來低調,如此看來,心境修為卻著實不錯。只見他視線移轉間,見到了早於他醒轉的蘇長寧與宓新,憨厚地笑了笑,才也跟著盤膝坐下。

又過了些時候,下一個醒來的,才是唐玉軒。只是他並非如同蘇長寧與宓新般遊刃有餘,比起馬天和來也是不如,此時額頭上佈滿了豆大的汗珠,臉色十分蒼白,過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定住鼓譟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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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另一面的螭震君身上,則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異變。

只見一道黃色霧氣由他丹田處騰出,蔓延至他頭頂,將之籠罩其中,霧氣翻騰間隱約可見一對暗色肉角在他頭頂忽隱忽現。

蛟與龍追溯血緣,本來分屬一族。雖蛟族在血統上來說大為不如,但兩族之屬本體之形區別並不甚大,唯龍首有鹿角而已。是以現在螭震君的情狀看起來,的確有些像是成龍徵兆,但是早已在幻境中經歷過一遭的蘇長寧如何不知,他只怕是已徹底陷入其中了。

螭震君此來,本就是打著化龍的主意。是以才會在那些人族金丹向大漩渦去,他感受到了“升龍道”即將開啟之機時,便令於陽尋找人族築基修者同行。

因為“升龍道”及其之後的秘境在玉簡記載中也是頗為艱險,比之獨身前往,尋找這些人類修者同行,一則不會有同族化身為其他海族藏身其中搶了自家的成龍機緣去之虞,一則若是遇上什麼以血祭方能破解的法陣之類也能有人替代犧牲。

可惜螭震君算盤打得極精,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升龍道”並非真的“升龍道”,而其中的龍門幻影一項更是直指本心,如他這等本就為成就龍身而來之人,對如此誘惑豈能不動心,是以現下已完全淪陷其間。

思及先前那蛟的瘋狂情狀,蘇長寧心頭一凜,真武鏡與飛鴻譜都已入手,只防螭震君驟然出手發難。

只見那黃色霧氣逐漸濃厚起來,那對肉角也忽長忽短、忽隱忽現地出沒著,最後全然被霧氣籠在了之中。

霧氣仍在繼續蔓延。

漸漸地,螭震君整個身形也都看不見了,唯餘那道黃霧。

巖洞之中,還是寂靜無聲。

已然自幻境中脫身諸人,都是嚴陣以待。

黃色霧氣越聚越濃,幾乎凝為實體。

彷彿濃郁到了某個界限時,黃霧驟然開始急劇收縮。

蘇長寧頭頂真武鏡萬丈寒光垂落身周,飛鴻譜化身為練,在她身邊急速地環繞著。

黃霧慢慢由掩去螭震君身形的範圍,縮至一掌大小,仍在繼續收縮。

最後,只聽“叮”地一聲,黃霧徹底散去,只餘一粒指頭大小的黃色小珠失力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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