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戰場(二)

“小心!”

還沒等唐玉軒緩過來, 耳邊又傳來蘇長寧一聲示警,下意識地偏開身去, 回頭看時,發現身邊居然憑空現出一道黑色裂縫, 連周圍光線射入其中都被一體吞噬,竟似連線向混沌虛空!

那黑縫只是一閃而沒,片刻後就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在虛空中消失。

“這是何物!”唐玉軒臉色發白,不敢稍加設想要是那黑縫落在自己身上會如何。

蘇長寧搖搖頭說道:“我亦是不知。倒有些像是遠古禁制崩塌後餘下的碎片,繼而形成如此無形無質的混洞裂縫。”

也正是因為如此,曾體會到一絲混沌大道真髓的她才能夠覺察出那一縷將發未發時的氣機,及時出聲救了唐玉軒此次。

“這裡……真是亙古戰場。”相比於蘇長寧, 自己如今身處於這處僅僅存在傳說之中的古戰場對唐玉軒來說, 震撼要大得多。

好在蘇長寧先前佈下的禁制有效,他此時並未十分失態,過了好久情緒緩和後,才記起向她道謝:“多謝常道友提醒。”

蘇長寧不置可否, 只是問道:“不知唐道友可還記得, 自己是如何來到此處的?”

或許他們離開的契機,還是得著落在尋找來路上。

聞言唐玉軒想起先前在逐日舟失控前那一連串的意外,面上微露尷尬之色,正想開口解釋,卻又思及一事,頓時色變:“不對!”

他先前因為術法逆風,所受內傷不輕, 但是此時體內靈氣運轉自如,並無絲毫滯澀之感,這又是因為什麼?

聽他說完,蘇長寧臉色也是微凝:“怪不得唐道友你比我晚來此處……”

自然,唐玉軒對逐日舟失控後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也是一無所知。

如此答案,也算是在蘇長寧意料之中。

為今之計,只有一步步慢慢來了。

將自己進入此界後的見聞與行路回到原點諸事與唐玉軒說了,唐玉軒皺眉沉思良久,方才指著左近一處看似被絕強霸無比的劍勢斬開而形成的高山說道:“此地神識既無法鋪展,不若登高一觀地勢?”

“好。”蘇長寧從善如流,不過話後尚有但書,“除卻神識,在此地呼叫靈力也十分危險,唐道友,看來我們是要登山了。”

她有青萍空間故而無礙,但是唐玉軒就不一樣了。

唐玉軒似乎一時語結,看著她一臉的似笑非笑,片刻後才說出一個“好”字。

蘇長寧沒覺得如何,對唐玉軒這種經年的築基修者來說,這樣老老實實地用雙腿走路,幾乎是上輩子的事了。

好在修者的身體在築基後都會徹底脫去凡骨,攀援如此萬仞之山,也並算不得怎麼辛苦。

越往上攀爬,身邊縈繞的雲層中的腥味便越加濃烈。

漸漸地,就連凝固而成的雲朵也都脫去了白,慢慢由淺橘轉為紅色,最後竟全然只作猩紅之色,令人身在其中不由覺得血脈鼓譟,心意煩亂,只想要大開殺戒才好。

好在唐玉軒在擺脫了初時的震驚後,便已用秘法穩住道心,在血雲中行走,也並未比蘇長寧落下多少。

一路登上峰頂凌雲之處,蘇長寧極目四望,在將四周景色收入眼中時,卻是忍不住為之一驚!

視線所及之處,那些山河崩頹的景色並未出乎她的意料,但是時不時就在視野中閃現而又旋即消失的那些黑色裂縫,顯然正與先前險些令唐玉軒中招的相同!

無疑這是現在她所知的,在這片亙古戰場之中,最大的危險。

稍稍平定心情,蘇長寧繼續向遠方看去,只見這片土地彷彿無盡地延綿開去,並看不到一處盡頭。

目光在那些如今沒有一絲生機的土堆、丘壑、裂縫上掃過,蘇長寧眼前依稀出現了億萬年前它們曾經的影像。

這裡是宇宙中唯一的界域,一花一木都深得靈氣浸潤,金枝玉葉,仙氣氤氳。更不必說那些巍峨的山脈、高聳的山峰。那些縱橫交錯的溪澗河流之中,盡皆流動著閃著點點靈光的綠水,有的急促,有的舒緩,其下遍佈的石塊,早已在水流的沖刷之下,變為瑩潤的玉色。

而那些宛若明鏡的湖泊之中,則倒映著這所有的一切——橫絕界域的山巒、奔流萬里的河流、涵藏億萬的深海。

場景移轉,已是到了修士激戰的那一刻。

只見忽而天花亂墜,忽而地湧金蓮,忽而劍出而山陵摧崩,忽而法落而地凹土陷。

那一劍,闢開的是山,是海,是天空!

那一道術法,化開的是無,是虛空,是混沌!

拼著自爆元神,使出挾著萬鈞之勢最後一招的修士;燃燒自己全身氣血靈力,以身體作為武器,撞在敵人法寶之上的修士;一招之內引動天崩,又憑著一人之力,生生將傾頹天際支撐而起的修士!

這一切,都被立於頂峰之人,全數收入眼中。

隨著思緒,那些上古開闊遼遠又悲壯蒼茫之景一幕幕呈現在眼前時,蘇長寧只覺胸中豪氣陡生,哪怕這處即是亙古戰場,哪怕再是有來無回,又有何可懼!

只要她心中始終存念所行之道未滅,那也定會靠著自己的雙手,闢開一條離去之路!

“常道友,你可有何發現?”

此時,唐玉軒的一句話另蘇長寧自那玄妙的境界中回過神來,收斂起因為心境而微微外形的氣機,蘇長寧斂目道:“此地絕無生機,那黑色裂縫,卻是唯一在明面的風險。”

“至於離開之法……”只聽她搖頭續道,“尚無頭緒。”

四處看去都是一般景物,加上她先前親身經歷證明,想要向四方尋找到離開契機,並不容易。

此時,卻聽頭頂風聲一陣疾響,彷彿有重物墜落一般。

蘇長寧對這等意外的出現方式倒有些心理準備,伸手又是一朵冰蓮綻開迎了上去。

沒想到這次與唐玉軒落下時不同,那墜下之物極是沉重,竟一路砸碎了冰蓮,直接落在了峰頂之上,引得原本就在風化之中的山峰一陣顫動,土灰簌簌而落。

這一回落下的人,倒沒有唐玉軒那般幸運了。

蘇長寧自那龐大壯實的身軀上收回手,向唐玉軒搖了搖頭。

這人在墜下之前,便早已死去。

而他,正是逐日舟上的兩個力士之一。

唐玉軒見狀不由蹙眉,自然是因為心憂馬天和與貝思彤的緣故。

但是蘇長寧眼中卻有亮光一閃而過,唐玉軒與這力士,進入此間時都是從天而降!

在地行走尋不得出口,那麼,上天又如何呢?

見她的目光投注在被血雲籠罩的天空之上許久不動,唐玉軒的神色也漸漸變了。

是天!

此時再無猶疑,蘇長寧招手間便祭出了紫綬劍,向唐玉軒道:“唐道友動用靈力怕是不便,不如與我同行一程。”

唐玉軒在她能夠提前料知混洞裂縫出現時便知這位女修恐怕隱秘手段不少,此時又事關離開大事,當下也不推辭,點了點頭便踏在紫光之上。

摒絕體內靈氣與外界的交換,重新恢復了青蓮空間與其中的勾連,蘇長寧靈力運轉之下,片刻後只見一道紫光由峰頂拔起,橫過天幕後便沖霄而去了。

按落紫光,踏足在一片血雲之上,蘇長寧未曾想到,原來此地會是如此之景!

原來亙古戰場,竟有天上天下二處!

與下界的慘烈之景相同,此處應原本是什麼仙府所在,可此時剩下的,也唯餘殘垣斷壁,以及無數被術法、劍勢打出的焦痕。

唯一與下界不同的是,在這片殘垣之中一處,隱隱彷彿有些微純淨靈力,如同漣漪一般泛出。

在下界鬥法的修士尚且都是元嬰以上修為,那此處曾經發生的,竟該是化神、合道修士之爭!

思及至此,蘇長寧索性鬆開了正要去取真武鏡的手。

境界相差實在太遠,那些修士若留下後手,現在的她想要逃過,絕無可能。

唐玉軒此時才從亙古戰場竟是天外有天的震撼中略略回過神來,也是注意到了殘垣中心,那絲縷不正常的靈氣波動。

或者說,那股靈氣波動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出現在亙古戰場,卻是只顯得詭異萬分。

“常道友,我……”唐玉軒也是在與同門之間相處留下的習慣,自然覺得前去一探的事十分危險,該由他前往。

沒想到話才說了一半,就聽蘇長寧道:“我前往一探。”

她的語氣甚是堅決,並未給唐玉軒留下反駁的餘地。

所以唐玉軒也只能看著她在說完後,身形便消失在了那些殘垣之間。

難道這些女修們,不應該都是如同小師妹一般,需要自己護她助她,即便是在鬥法中弄髒了裙子也會不開心好幾天的麼?

蘇長寧自然不管他如何想,只是向著靈力波動傳來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會有這等波動發出的,定然是活物。

不論是否是當年大戰倖存下來的修士,即便只是蛇蟲鼠蟻,億萬年的存在,早已遠遠超越她曾經聽聞過的那些所謂能夠獨開一界的大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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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是蛇蟲鼠蟻。”腦海中陡然響起的語音令蘇長寧不由一僵,再向前看去時,卻發現原本還在遠處的靈力波動此時已十分切近。而回首時,則發覺景物已全然不同先前,唐玉軒也是不知去向。

抬眼望去,只見由四根白玉巨柱圍在正中的一塊青石八卦地上,無數霧氣縈繞之間,隱隱現出白衣一角,竟像是有人盤膝而坐!

亙古戰場中僅餘的存活之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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