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語聽到黃河水路阻斷,初時還頗為驚喜,但聽到今日才封鎖渡口,又生出滿心沮喪。

金無忌等三人這幾日做慣了保鏢,直接找到鎮上最大的群賢客棧,撿最上等的房間訂好,然後招呼蝶語下車入住。

蝶語道謝之後掀簾步出,此時才真正見到佳人形影——窈窕身段纖穠合度,自然透出嬌柔情態,瑩潤膚光欺霜賽雪,堆螺宮髻尤見端莊,氣質溫和婉約,姿態優雅從容,真是一位迥出塵俗的青春麗姝。

不過蝶語為了避人耳目,只穿著一身再平凡也不過的藕色衫裙,面上還掛了一幅重紗,僅僅露出一雙宛似星輝掩映的剪水秋瞳,碎步娉婷間低垂螓首,即便沒有半絲招搖之意,仍舊足以撩動旁人心扉。

座中一名中年男子眼前一亮,啪的一聲合上手中摺扇,舉步迎上前來,拱手為禮道:“這位美人請了,可否過來這邊稍坐片刻,咱們兩人談說一番?”

這男子三四十歲年紀,容貌十分英俊,只可惜一雙桃花眼白多黑少,是個薄情寡性的淫邪之相,目光在蝶語身上來回逡巡,毫不掩飾對她的覬覦之心。

蝶語顯然見慣了這等無禮冒犯,眼簾低垂之際,冷若冰霜的道:“這位公子還請自重,妾身已經許為人婦,單獨應酬於禮不合,祈盼公子莫再糾纏。”

中年男子打個哈哈,正待繼續出言挑逗,此時鐵追命噌的一聲竄上前來,滿臉厭惡的道:“你奶奶的酸丁,活膩歪了是吧,竟敢調戲我們蝶語妹子,信不信本公子把你踹回孃胎裡吃屎喝尿。”

中年男子臉色一沉,顯見鄙夷的道:“哪兒來的腌臢鼠輩,也敢在謝某面前賣狂,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鐵追命鼻中一哂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問本公子有什麼用,本公子又不姓謝。”

跟在後面的金無忌和佟尚賢哈哈大笑,那中年男子愣了愣才醒過味來,臉上閃過一抹紅暈,咬牙沉聲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潑賊,我‘花間浪子’謝青衣威震河洛,你居然沒聽過我的名號?”

鐵追命心裡咯噔一下? 再看金無忌和佟尚賢也都神色凝重? 只好硬著頭皮道:“原來是道上赫赫有名的謝大相公? 我們兄弟三人初到貴寶地,還沒見過謝大相公的真容,得罪之處萬請勿怪。”

謝青衣見鐵追命前倨後恭,得意之餘居高臨下的道:“好說?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三位若是無事? 便請自行離開? 別打攪謝某跟美人把酒言歡。”

鐵追命嘿嘿一笑? 驀地驚叫一聲道:“是誰?站住!”

謝青衣眼神一凜,下意識的回頭望去,鐵追命等的正是這個機會? 趁勢一拳猛擊在他的小腹上。

孰料這一拳剛剛命中,鐵追命便覺出不對? 自己強橫的拳勁竟似泥牛入海,全沒傷及謝青衣分毫? 反倒拳頭被他的小腹牢牢吸住,一時之間掙脫不得。

醒得上了謝青衣的當,鐵追命不由得駭然變色,此時只見謝青衣回過頭來,滿臉不屑的道:“果然是外道小賊,謝某若是被你這等拙劣伎倆算計,還配在綠林道上呼風喚雨嗎?哈……快滾你的蛋吧。”

說罷謝青衣腹間聚力反震,鐵追命頓覺腳下一虛,身不由主的倒飛出去。

金無忌和佟尚賢哪敢怠慢,連忙一起衝上前去,各出一臂接住鐵追命的身子。

不料謝青衣這招暗藏玄機,金無忌和佟尚賢還沒站穩腳跟,鐵追命身上陡然生出一道潛力。

兩人這下猝不及防,當場被震得氣血狂湧,三人做一處踉蹌跌倒,一時之間都變作滾地葫蘆。

這一來金無忌等三人頭上的帽冠盡皆落地,謝青衣見狀更加哂笑道:“原來是三名賊禿,美人落在你們手裡,好比鮮花插在牛糞上,簡直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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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中其他客人多數抱著看熱鬧的心思,聞言登時鬨堂大笑。

金無忌等三人甫一照面,便被教訓得灰頭土臉,況且謝青衣在河洛一境的確兇名素著,他們膽寒之下,哪敢再捋虎鬚,面面相覷間無地自容。

謝青衣對金無忌等三人不屑一顧,當下瀟灑的開啟摺扇,轉向蝶語道:“怎麼樣美人,這等腌臢鼠輩,哪配做你的護花使者?倒不如投入謝某的懷抱,你我二人結伴同遊,賞遍天下盛景,豈不美哉?”

蝶語凜然肅立,手握一支鳳首碧玉簪,這玉簪的形制略顯扁平,鋒端則尖銳異常,像是一柄小小玉刀的模樣,簪尖抵在她頸中,已經冒出細小的血珠。

謝青衣打眼覷得分明,不由得心頭一震,訥訥間只聽蝶語冷然道:“妾身早已經說過,不願與公子有任何瓜葛,公子若是執意逼迫,妾身唯有一死。”

謝青衣久歷花叢,也曾馴服過不少尋死覓活的貞潔烈女,但像蝶語這般清冷決絕之人,他還是平生僅見。

尤其蝶語目光中隱忍的哀傷,絕無半點作偽之相,倘若謝青衣稍有逾矩,她必定不畏引簪自戕。

謝青衣自忖並無把握及時制住蝶語,但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願損了顏面,摺扇輕輕搖了兩搖,慢條斯理的道:“美人何必如此緊張,謝某一向謀求兩廂情願,倘若你實在不肯,謝某自然不會勉強。”

這話意在放鬆蝶語的警惕,待她收回玉簪之後,謝青衣再出手將她制服。

孰料蝶語並不上當,依舊冷冷的道:“公子幾番無禮冒犯,實在令人難以相信,還請公子遠遠退開,讓妾身和同伴另尋住處。”

謝青衣暗自一滯,本來憑他的能為,即使蝶語肋插雙翅,也絕難逃過追蹤。但這時他起了好勝之心,自然不容這佳人輕易離開,心念電轉間靈機一動,摺扇向鐵追命一指,清咳一聲道:

“美人如果執意要走,謝某保證不攔著你,但這瘦猴似的賊禿出言不遜,謝某憤恨難平,絕對饒不了他,必須取了他這顆人頭,才能出盡胸中惡氣。”

蝶語這陣雖然極力鎮定,但她終究是個弱質纖纖的閨閣女流,聞言禁不住芳心一顫,脫口驚呼道:“不可!你若敢傷害鐵壯士,我同樣會以死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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