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輕輕一嘆,金無忌等三人頓時一陣恍惚,只覺自己心裡也生出幾分莫名惆悵,訥訥間只聽她細聲解釋道:“外子是迫不得已,才將妾身留在此處,並非有意遺棄妾身,還請這位好漢切莫誤會。”

佟尚賢難得又脹紅了臉,一時之間作聲不得,金無忌只好接過話頭道:“小娘子對你家相公倒是有情有義,可不管有什麼理由,都是他把你拋下了,常言道強扭的瓜不甜,你多想想後路才是正經啊。”

金無忌話音方落,便聽那女子嗯聲道:“這位好漢言之有理,既然說強扭的瓜不甜,便請你們別再為難妾身了吧?”

金無忌登時噎住,佟尚賢和鐵追命則不約而同的向他瞪來,鄙夷之中更見埋怨之色。

那女子一語中的,趁熱打鐵的道:“方才妾身聽到三位好漢爭論,你們必定是義結金蘭的生死兄弟,正所謂‘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倘若你們為爭奪妾身壞了兄弟義氣,那可真是捨本逐末了。”

金無忌等三人面面相覷,各自都有些不自在,鐵追命忍不住冷哼一聲道:“小娘子巧舌如簧,無非是想讓我們放你,但你應該知道什麼叫賊不走空,我們既然捉了你這頭肥羊,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那女子似乎早有腹案,當即正聲道:“三位好漢明鑑,你們若是執意逼迫,妾身的確唯死一途,但你們若是只為求財,妾身自忖還有點金銀細軟,應該可以滿足三位的需要。”

金無忌等三人面面相覷,彷彿經歷一生中最重大的抉擇,一時想得了豐厚錢財逍遙快活,一時又放不下車裡的絕色佳人,各自心裡天人交戰,直落得咬牙切齒,神情異常猙獰。

那女子久久不見三人回應,難掩忐忑的道:“其實妾身看得出來,三位好漢雖然身在綠林,但個個都有俠義心腸,所以還請你們慈悲為懷,放過我這名孤苦無依的小女子吧。”

金無忌摸了摸鋥光瓦亮的頭頂,終是狠狠一跺腳道:“算了!雖然美女讓人捨不得,但死美女實在大煞風景? 便依小娘子的意思吧。”

佟尚賢也嘆口氣道:“老金說得不錯,看來還沒到我們娶老婆的時候,小娘子別張口閉口、死來死去的? 我們是山賊? 可不是淫賊。”

他們兩人說罷,一齊斜眼看向鐵追命? 鐵追命仍舊放不下那女子,正待出言拒絕? 孰料金無忌眼疾手快? 趁機一把鎖住他的咽喉要害。

鐵追命登時憋得臉紅脖子粗? 兀自掙扎之際? 只聽金無忌咳聲道:“小娘子放心,我們鐵老弟也答應了? 你把買命的錢財交出來吧。”

那女子舒了口氣? 滿含感激的道:“多謝三位好漢通情達理,不過妾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可否勞動三位好漢大駕,送妾身去前面不遠的福源小鎮?”

佟尚賢和金無忌對視一眼,故作為難的道:“這個嘛……我們好歹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 要說給人當牛做馬,實在有些太過丟臉,所以……得加錢。”

那女子輕唔一聲,試探著道:“妾身方才的請求,的確有些折損三位好漢的顏面,請好漢說個數目,妾身力所能及,必定不會推辭。”

鐵追命大為情急,猛然掙開金無忌的鎖喉,隨即啞著嗓子道:“小娘子這樣的絕色佳人,要是拿不出十萬兩雪花銀,休想我們放你!”

那女子沉默片刻,幽幽一嘆道:“好吧,十萬兩便十萬兩,不過妾身並未攜帶這麼多現銀,須得前往洛陽天寶票號,另行簽押匯兌。”

鐵追命本以為那女子拿不出這一大筆銀兩,此刻聽她一口答應,險些連腸子都悔青了。

金無忌和佟尚賢則樂得鼻涕冒泡,金無忌一拍胸脯道:“行!我們乾脆送你去洛陽,到時候一併交割。”

佟尚賢笑得合不攏嘴,摸著光頭感慨的道:“十萬兩雪花銀,早知道幹鏢行這麼賺錢,我們當初幹什麼山賊?如來佛祖保佑,這才真叫時來運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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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追命幹瞪著眼,忽然大叫一聲道:“且慢!洛陽可是水陸交匯的大城邑,還有領著十萬金甲師的向老頭坐鎮,咱們都是上了榜的山賊,這樣貿然闖進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金無忌哈哈一笑道:“鐵猴子你糊塗了吧,咱們是在河西上了榜,河南可沒咱們的通緝令。再說向老頭跟隋老頭平起平坐,隋老頭哪敢在洛陽城胡亂拿人,咱們怕他個鬼呀?”

佟尚賢眼珠連轉,慢條斯理的道:“老鐵說的其實也有道理,萬一小娘子在洛陽有什麼大靠山,咱們一進城便被五花大綁捆翻在地,拉到刑場一刀了事,那豈不是太過冤枉?”

那女子連忙正聲道:“好漢切莫多心,妾身只是一名薄命弱女,哪有什麼大靠山?好漢若是不信,妾身願意當天立誓,倘若我有半點加害之心,便讓我們夫妻二人斷子絕孫,死無葬身之地。”

佟尚賢打個哈哈,拊掌笑道:“不錯,小娘子這毒誓還帶上了你相公,的確發得足夠心誠,我們信你便是。”

金無忌和鐵追命也覺有理,那女子更加感激不盡,鶯聲嚦嚦的道:“三位好漢寬宏大量,妾身有幸得保殘軀,衷心感念三位好漢的恩德。”

鐵追命心中仍然有些不捨,聽罷乾咳一聲道:“總歸要同行一路,小娘子不妨告知我們芳名,日後互相能有個照應。”

那女子略一遲疑,終是赧然道:“妾身小字‘蝶語’,隨夫家姓邢,未知三位好漢大名?”

金無忌等三人透過姓名,兩邊就此達成協議,三人拖動馬車去往福源小鎮,稍作休整之後直奔洛陽。

曉行夜宿走了三日時光,一行人來到黃河北岸的坡頭渡,鐵追命在前面駕車,一襲白衣好不瀟灑。金無忌和佟尚賢也衣履嶄新,各騎一匹高頭大馬,神氣活現的伴在馬車左右。

四人本想先乘渡船到達對岸的孟津府,再轉陸路前往洛陽,孰料初秋時節山洪氾濫,又兼接連數日陰雨連綿,結果導致黃河水流暴漲,渡口船隻盡皆歇業,一時之間不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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